文字无声,但此刻却震耳欲聋。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孟买喃喃出声,深深的视线望向拉着白锦书衣角的女娃娃。
是啊,他读书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仅仅是为了入朝为官么。
“可是就算你抢了世家的粮米是为了救济他们,那我们怎么办。”
蔺和嘀咕着,情绪不若刚才那么激动,但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
“世子,我只是救急向各大世家府上借粮,并不曾借财,效忠伯府府上难道没有丝毫钱财了么,世子素日锦衣玉食,府上家财日后都由世子继承,以往府上没了口粮是如何供给的,难道便因为我管府上借了粮米,便说是我让府上断粮了?”
“整个西京百十家贵族,根基森厚,锦书不信诸位府上连一些粮米都吝啬于分给流民,锦书仅仅借粮,又不是白拿,世子这么激动,不知道的还以为锦书带着禁军抄了效忠伯府,而不是借了粮米。”
白锦书不咸不淡,说的蔺和支支吾吾的。
“世子,锦书是在帮助各个世家,天灾发生,就算效忠伯不问朝堂之事,但他还有爵位,便要为天子分忧,我此举,说不定还为效忠伯解决了困扰,世子不感谢我也就算了,追到这口口声声质疑我,我倒是想问问世子,效忠伯世代袭爵,若是没有这些百姓,府上爵位又能维持几代?”
“是以,世子应当感谢这些流民,而不是愤怒锦书将粮米分给他们吃,对么。”
白锦书的话怼的蔺和说不出话,他的嘴张了张,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反驳白锦书。
“你……”
杜强眼睛一瞪,颤颤巍巍的指着白锦书。
他想说白锦书说的不对,可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蔺世子,庞公子,杜公子,虽然你们是西京有名的纨绔,但我不信你们真的对家中事充耳不闻,圣上有心削世家爵位,效忠伯府两代毫无建树,若是圣上真的有动作,不知效忠伯府会不会首当其冲,成为第一个开刀的。”
“效忠伯虽平庸,但却对蔺世子关爱有加,或许他不是一位好官,但实在是一位好父亲,若不然以蔺世子的所作所为,不但世子之位难以保住,也不会保留身上这番难得的性情,故而难道世子不感念效忠伯一番苦心么,父母之爱子,则愿包容其所有,但子只知道一昧索取,则家族衰败是迟早的事。”
“我,不是的,我只是……”
蔺和满脸煞白,失魂落魄的倒退两步。
不,白锦书说的不对,他不是不关心家中,他也知道圣上想削爵,也想为家中出力的。
可是他在读书方面的天赋有限,他真的有努力过的,但就是不行。
“你胡说什么,你又真正的了解蔺和么,你凭什么这么说他。”
庞勇满脸怒气,白锦书看了他一眼,拉着女娃娃走到白家板车前,开始挑衣服。
“庞公子恼羞成怒,是因为你跟蔺世子是一路人,锦书也说到了你的痛处是么,否则你与蔺世子还有杜公子不会成为好友。”
“人是个很奇怪的生物,会被困境打败,会沮丧,会忧伤,会一蹶不振,但永远都是这么一副模样,那是废物,是家中耻辱。”
“若读书不行,便想别的办法,哪怕只是做好一件小事,也算是自己的本事。大胤人才济济,文不成,便走武。是啊,我原也是个废物,可谁能想到有朝一日废物能成为赈灾的使臣呢,谁能想到废物能带着禁军向各个府上借粮,如若不然,锦书还没那个机会与诸位说话呢,你们说是么。”
白锦书给女娃娃挑了一件粉色的小衣裳。
定国将军府对下人一向宽厚,很多都是家生子。
那些下人生下的孩子也自愿入了府上的奴籍。
所以白五娘才能找出小孩子穿的衣裳,一起带过来。
“你,你为何……”
庞勇跟杜强眼中带着震惊。
白锦书为何这么了解他们,好像是他们肚子中的蛔虫,将他们身上唯一一块布扯了下来。wWW.ΧìǔΜЬ.CǒΜ
难道因为他们曾经都是一样的么。
白锦书能推翻废物的头衔,他们难道就不能了么。
可是,路又在何方,他们又该怎么去改变呢。
“大哥哥,你也饿了么,这个给你吃好么,这块饼是小木头的爷爷留给小木头的,我一直没舍得吃,大哥哥饿了,就送给大哥哥吃。”
一道稚嫩的童音在蔺和脚边响起。
蔺和低头,只见一个浑身也脏兮兮的小男孩,用一双脏兮兮的小手宝贝的拿着一块烧饼。
那烧饼硬的都能掉渣了,看着也黑乎乎的,可对于小木头来说,却是救命的宝贝。
小木头咽着口水,举着饼,往蔺和跟前送。
蔺和看着小木头纯真的眼睛,踉跄了两步。
“哥哥,快吃吧,爷爷说人饿了不吃饭会死的,哥哥的脸很白,需要吃饭。小木头不饿,也不想吃这块饼,就是因为这块饼,爷爷被人给踩死了。”
小木头抿唇,眼圈一红,却忍着不哭。
蔺和看着小木头,嗓子干干的,他抬起头,视线在流民们漆黑呦瘦的脸上看了一圈,越看,他就越觉得心空了一块。
“我们……”
高适茫然的看了看白锦书,又看了看那些流民。
他们做错了么,可是书上不是这么写的,天灾发生,赈灾也不是这么赈的。
“诸位若是不想找麻烦了便回去吧,为民坡地方小,怕挤到诸位才子公子,白锦书不服礼教,也只是想要更多的人活着,若事事都遵循礼法,我便救不了想救的人。”
给女娃娃将衣裳换好,白锦书揉了揉眉心,开始撵人了。
她还有事要做,实在没心情对着这些人说教,言尽于此不过是觉得他们日后的成就不仅于此。
“不,我不信,我不信!”
小木头见蔺和迟迟不肯接那块烧饼,脚步又小心的靠近了一些。
蔺和看着小木头,忽然大喊一声,失魂落魄的翻身上马,消失在了为民坡。
“蔺和!”
杜强跟庞勇咬牙,赶忙去追。
“你们还不走?娇娇好说歹说已经说的够多了,你们再不识好歹,本将可没那么好的性子与你们废话。一群书呆子读书读傻了,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娇娇赈灾,乃是圣上授意的,大臣们都不敢出头,偏生你们一群书生意气用事,还参加科举呢,若你们今日真的闹事,就算中举,只怕也没机会殿试面见圣上,嗤!”
白五娘翻了个白眼,将一袋袋粮食从板车上搬了下来。
白家女兵动作及快,白粥的香味散开,流民们觉得更饿了,眼神盯着高适等人,好像他们要是再不走,就别想走了。
“我们走吧。”
孟买闭了闭眼睛,转身朝着城内相反的方向去了。
高适不解,但也抿着唇跟了上去。
走出一段距离,孟买停了下来,看着忙忙碌碌的白家人,缓缓笑了。
“孟买,你笑什么。”高适高傲,但此时的高傲却好似不见了,只剩下了些许迷茫跟羞愧。
“我笑我找到了本心,也知道了自己到底应该做什么,高适,接下来我不回国学院了,我便就在这,接着找我的本心。”
孟买整理了一下衣衫,大步迈开,走的十分潇洒。
高适张了张嘴,心中震惊。
孟买的意思是,他要与白锦书一起赈灾?
他疯了是不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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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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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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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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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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