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定下来就有精力思考。
王聿祯一直在推测棺材的事,谢斩关一直心事重重地坐在王聿祯身边看着她。
王聿祯问他在想什么,他也不说话,仍旧只盯着她看。
王聿祯也懒得再问,他想看就看吧,谁让她是真的好看呢。
她念叨着,根据银红探测到的方向判断,棺材在姜家的领地上,可偏偏北川这个鬼地方,地图是机密,想要获得任何一张地图都很难,所以王聿祯现在最容易得到的就是谢斩关手绘的地图,也是很多中启探子用生命带回来的地图。
北川皇室姓茹,领地范围从极北海一直到温暖的京城——川京,面积很大,可因为天气寒冷,有些地方终年积雪不化,所以物产并不丰富,可以说条件最好的地方就是川京附近。
川京之南就是姜家的领地,最靠近川京的就是姜家祖地路城,八千说在路城东边有一块地,姜家和皇室茹家曾经发生过属权纠纷,争斗了几十年,最后落在了姜家手里,然后姜家就在那个地方立起了一块特别大的石碑,石碑上刻着姜家的族徽,只是不知道那族徽是不是王聿祯曾经在鬼修记忆里看到的那一个。
王聿祯话说完了,谢斩关也不接茬,心不在焉的样子让王聿祯很不高兴,她推了推他的胳膊,瞪着他。
谢斩关这才道:“管它是不是,去看了就知道了。”
王聿祯摇头:“北川毕竟是敌国,万一我们暴露了会有很大的麻烦。我们如果被抓还可以说是自作自受,可是万一我们被抓就会牵连到很多暗探,他们也会受到牵连甚至丧命。让他们为了我们去死不合适。他们是我们中启的无名英雄,最适合他们的结局,应该是衣锦还乡,寿终正寝。”
谢斩关的脑子里猝然闪过一道灵光,他大掌猛地抓住了王聿祯的手腕,两只大眼睛用力地盯着王聿祯,目光像是两根狼牙棒,直指着王聿祯。
王聿祯被吓了一跳:“你这是做什么?”
谢斩关说:“我明白了。我终于想明白为什么会觉得别扭了。你这个人对于自己的命似乎一直都不怎么看重,当初在家中因为吵架你就能纵火烧房,你并不仅仅是因为知道护院们会救你,更因为你其实并不看重自己的身体和性命,就算看到房中腾腾的大火,你也不会觉得恐惧;后来到了地窖,只是为了更大的胜率你就能毫不犹豫的牺牲自己;顾院判告知你的身体需要由我来陪护,你却不愿意跟我开口,并不是因为认定我不会抛弃你,而是因为就算我抛弃了你,你也不会在意。总结起来一句话就是死就死了!”
王聿祯的眼神越来越沉重,被谢斩关抓着的手腕越来越冷,渐渐的全身都冷了下去。
谢斩关没有把话说破之前,她自己都没有在意自己的问题,她一直觉得自己是生性凉薄,因为够冷,所以不爱别人,可被谢斩关说透了,她才意识到,她不爱的人是自己。
谢斩关仍旧在说:“你那么在乎儿子,那么希望黑山城的百姓能够爱居乐业,就连在北川卧底的暗探你都怜惜,你……你从来不是薄情之人。”他的声音一寸寸温柔下去,似乎面前的女子吹弹可破,于是呼出的气都轻柔了许多,他慢慢蹲下,微微仰头看着坐在椅子上的王聿祯,“你说人性本恶,可你从未做恶事,你就是人性本善的善呀!”ωωω.χΙυΜЬ.Cǒm
王聿祯听着听着开始笑,笑声阴寒,像是忘川河中爬出来的恶鬼一般:“将军呀,恶事我可没少做!将来有一天我死了,去了阎王那里,他老人家都要给我算算被我弄死的人命有几条呢!就我这种人,下辈子就只能投畜生道,你居然还说我善!你就傻吧!”
谢斩关没理会王聿祯说的话,而是接着自己的话题:“因为你不看重自己的命,所以你并不看中自己究竟得到多少身外之物,你善经营,可从来不把持财物,让我这么个负心汉拿走就拿走了;甚至我这个人对你来说也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所以……”谢斩关的声音微微发颤,“所以,你不爱我,就算我纳妾、生子,你都不在意,所以你会说,情爱是最可舍弃之物。你连命都不在意,怎么可能在意这些东西?”
王聿祯怔怔地看着谢斩关,她仍旧全身冰凉,可心口里有不知什么东西仍旧温热,尽管那团温热那么微弱,却让人难以忽略。
她张了好几次嘴,才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说:“你看我的日子过得很不错呀。如果不在乎生命,我成亲的时候就没必要带那么多嫁妆,也没必要非要跟你争个高低,以至于连家里的房子都烧了。你不要乱说,我还是想活着的。”
谢斩关道:“对,你不是轻生,你想活,可你并不爱活,你不过是像是一个机关一般,做你该做的事,因为不爱,所以是旁观者,可以冷静地分析利弊,做出准确判断,就算面临生死,你脑子里也只有利弊。”
王聿祯不得不承认,谢斩关说的全对。
以前她生活在封闭的京城,尤其是鄂城三屠之后,王家把她和母亲、妹妹关在偏远的老宅里生活,从没有多大的波澜。
后来母亲病故,她回到了车水马龙的王家大宅,活着就成了一成不变的应付,应付到死亡那天。
不知道从哪天起,她就不太一样了。
她看到过夫妻反目,看到过父子成仇,旁人说起来都很是唏嘘,甚至有闻者落泪的,可她却很难感同身受,在她听来不过都是分利不均而已。
人都有一死,那些东西就算挣到了,又有什么意义?
现在回忆起来,当得知父亲要拿她和妹妹去联姻的时候,妹妹哭闹不止,反抗着父亲的冷血,可她却能够平静地和父亲谈判、拉扯。
妹妹哭着说,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她上半辈子已经悲惨,只想要活好下半辈子,亲生父亲要压榨干她身上最后一点血肉。
可她却一点都不悲伤,甚至用了和父亲一样的口吻斥责妹妹不懂事。
活着在哪里不是活着?
有吃有喝不受委屈,怎么就被榨干血肉了?
这么受不了做一个普通的活人,那做一个可以挑选墓地的死人难道更好吗?
情爱,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只有钱玉暖那种傻女人才如此看重,以至于最后在痛苦中香消玉殒,她王聿祯想要活的畅快,所以才不会贪图什么情爱。
王聿祯回忆了过去几十年的生活,似乎只有儿子的诞生给过她很浓重的情感波动。
她疼了十几个时辰,却一直生不出来,产婆迫着她在院子里走动,甚至还做深蹲,疼得她灵魂都要出窍,那时候她恨透了肚子里的孽障,心里暗暗想着,生出来就掐死他,就算要为他偿命也不是不可以。
可真当小小软软的孩子抱在她怀里,皱着一张笑脸,眯着眼睛看着她,她突然间想哭,再也下不去手去伤害他。
只要这个孩子活着,那就相当于她的一部分活在这个人世间;只要他快乐,就是她的一部分在快乐;只要他繁盛,就是她的一部分在繁盛。
就算有一日她的身体死了,这世上还有另一个人带着她的一部分继续活着。
王聿祯自己有些吃惊,原来从那么早开始,她就在等待自己的死亡。
她轻声问谢斩关:“那你说怎么办呀?”
谢斩关抓过王聿祯的双手,默默把脸埋进王聿祯的掌心,特别无力地叹道:“我不知道呀,媳妇,我真的不知道。当初要是带着你一起去黑山城就好了。真的,我好后悔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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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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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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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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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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