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挨了棍子的何婉娘此时一个人趴在一进院的厢房里。
身下的褥子薄薄地铺了两层,都泛着潮气,枕头有一股怪味,被子倒是干净就是特别厚,厚得都发硬,支楞起来按不下去,屋子里摆了炭盆,却没人给点火。
这种环境下,何婉娘根本睡不着,然后就看到了有黑影在她窗前稍做停留然后“咻”得向着内院闪了过去。
何婉娘吓了一大跳,尖叫声卡在喉咙里怎么都发不出来。
她害怕的不是黑影,因为那不过就是个人,可她怕黑影从她窗口路过时发出的那阵“嗬嗬”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是山里野狼之间互相威胁时的低吼,她甚至从窗口闻到了黑影带来的一股腐臭味。
这味道,她闻过,在她跟着她爹给祖父下葬的时候,棺材不小心摔到地上,盖子开了……
等黑影过去,何婉娘忍着痛,颤巍巍地推开窗扇,在窗沿下的地砖上,有雨点状的黏稠水渍。
谢者华留在了谢者申的房里陪着他一起睡,两个孩子睡觉都不怎么老实,被子蹬到了一边去,他俩睡的四仰八叉。
当黑影落在他们房顶的时候,房顶上的瓦片发出微微“嗑”的一声,谢者申翻了个身继续睡,谢者华一点反应都没有。
黑影在房顶上犹豫了好一阵才落到了三进院的院子里,蹑手蹑脚走到正房门口,翘起鼻子,像是狗一样嗅了嗅,然后转了个身,走到东厢房门口又嗅了嗅。
闻到了想闻的味道,它咧了咧嘴,似乎是在笑,黏糊糊的口水从它的嘴角流出来,低落在地,留下铜板大的水渍。
东厢房的房门是从里面闩住的,黑影应该是推不开门的,可它伸出一根手指对准两扇门板之间的缝隙用力往进捅,它手指上的肉竟然像是袖子一样被刷到了指根,露出来的指骨特别细,还有弹性,竹签子似的顺着门板上的拐角插进了门缝里,轻轻一挑,里面的门闩被挑开了,撞在门板上,发出不重的一声“腾”,门开了。
谢斩关刚辛苦半宿算完账,躺床上马上要去睡了,被这一声惊醒了。
这么多年,在黑山城的将军府里,潜入过至少八九波敌军奸细想要趁夜偷他的布防图等机密,他对这种溜门撬锁的声音格外敏感,更何况是毫不遮掩的溜门撬锁。
他立刻披了衣服起身出去,就看到西厢房的房门轻轻合上。
谢斩关抬步走进西厢房,房间里有一股清理战场时常能闻到的臭味。
他顺着臭味的方向走进王聿祯的卧室,就看到一个男人爬进了王聿祯的床帐。
前世王聿祯和那个姓齐的厮混的画面突然在他脑中再现,无异于一颗震天雷在他脑子里直接炸裂。
不到眨眼的工夫谢斩关杀到了黑影的身边,手中没有刀,抡拳成锤,带起一片噌噌破空之声直取黑影后脑。
黑影急急前扑避开后脑开花,却正中谢斩关的套路,侧颈被肘击中,重重撞向床尾的床架子,小臂粗的两根床柱都裂了。
黑影以不正常的角度扭转身体,自床帐中窜出。
谢斩关愣了一下。
床帐里除了黑影并没有人。
而且,他刚才肘击黑影侧颈那一下,虽说没有下杀手,可正常人挨这一下肯定已经昏过去了,可那黑影居然还能极速逃离,此乃高手!
王氏究竟招了哪路男人回来?
黑影正要夺门而出,谢斩关已经追到他身后。
谢斩关不再留手,全力以赴,就见一片手脚闪过的虚影中,黑影身上中了好几次击打,甚至胸口处接连两次发出骨裂的脆响,可至此那黑影也没有倒下,甚至连一声痛呼都不曾有。
谢斩关此时才疑惑,为什么他都没有听到对方的喘息声?
几息之间,又是是好几个回合,这回谢斩关连他的手腕都拧了个个儿,手心转到了手背的方向,黑影终于有了痛觉一般,抱着手腕连退数步,谢斩关又要追击时,黑影突然一个后跃进了北屋的门。m.xiumb.com
一根棒子“碰”的一声砸到黑影膝窝,黑影应声倒地,谢斩关松拳为爪抠向黑影的喉咙。
黑影如蛇般扭转身体从谢斩关手下溜走,咣啷撞破窗户,未落地就旋身上了房顶。
谢斩关三步加速跑之后引体上房,黑影已经消失在了黑夜中。
打斗的声音惊动了守夜的护院,他们跑过来时只看到了破碎的窗户,窗户断裂的木尖上沾着红黑色半凝固的血和碎肉,夫人用剪烛芯的剪刀挑着一块巴掌大的黑色破布。
谢斩关站在房顶上看着远方,夜风撩动他白色的中衣衣襟,身上杀气四溢,就连吹过的夜风都染上了血的腥味,就像是矗立在直面北川百万大军的城头上。
谢斩关从房顶上落下,站在破烂的窗外虎目灼灼瞪视着王聿祯:“那人是谁?”
王聿祯眉头一挑:“我还想问你呢。十年不回来我们一直太太平平。刚回来还不到一个月就被仇家追上门来。既然如此,你以后可别再回来了。”
谢老夫人突然从过门厅里窜出来,尖着嗓门喊:“你个丧门星瞎说啥?没有我儿子就没有这个家,我儿子是……”
谢揽赶紧拦住谢老夫人:“娘,娘,你先出去,我有话问她。”
老夫人指着王聿祯,对儿子说:“问她,好好问问她,怎么能让你不回来?”
谢斩关哄老夫人的工夫,已经有家丁用木条暂且固定了破烂的窗户,别让冷风一个劲往屋里灌。
天青端着烛台,王聿祯仔仔细细看着破窗户上的那些血渍和碎肉,越看眉头锁得越紧。
谢斩关回来后把院子里的人都赶了出去,包括天青。
他铁青着脸,满脸的虬髯根根立起,虎目中煞气涌动,雄壮的肩背上肌肉紧绷,在跳动的火把光照中他比刑场上的刽子手更骇人。
别说是下人,就连王聿祯都心头发紧,生怕他借着贼人入府争取一个发妻遇害的机会,这样她的那些巨额的财产都会落进谢斩关的手中。
想到谢老夫人那个贪财的性子,王聿祯更加确信,他绝对有图财杀妻的动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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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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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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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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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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