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绵绵不断的下着毛毛细雨,天光暗沉,天空灰白,乌云聚集着好似随时会压下来。
宋绵绵躺在床上,脸颊泛着异样的红,身体的温度滚烫,分明是阴雨绵绵的春日,她的额头却沁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谢渊坐在床边,蹙眉看着床上的人。
此刻的她前所未有的虚弱,跟以往活力满满的模样完全不同。
杨立夏拧着热毛巾,谢渊自然接过,“我来吧。”
杨立夏颌首,自然的走到一边坐下,也是忧心忡忡,“芙蓉真是……”怎么能做这样的事?!
她叹息一声,被谢郢生拉出了房间。
谢渊微垂眼眸,骨节分明的手握着暖和的毛巾,轻轻擦去宋绵绵脸颊上的汗。她的嘴唇因为烧起来而显得干涸,泛起浅白色的死皮。
谢渊将毛巾放在装了热水的木盆里。
又拿起床头柜上的碗用勺子舀起一些水沾湿她的唇,漆黑的眸看不出情绪,但周身涌动的低气压足以表明他此刻的心情并不太好。
门外。
杨立夏还在叹息,为宋绵绵的遭遇,为谢芙蓉的歹毒。
谢郢生忍不住看她一眼,“好了,你别说了,阿渊已经够生气的了。”
杨立夏:……
“我也是担心弟妹。”
“大夫来了!”
谢鹏鹏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与他一道的还有一位老大夫,青山村里是没大夫的。这位老大夫是谢鹏鹏一路跑着去隔壁清河村请来的。
老大夫被谢鹏鹏催促着,在这春日还走出一身的汗,他佝偻着身体,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病人在哪呢?”Χiυmъ.cοΜ
“在里面。”
谢鹏鹏一溜烟儿的往里跑去,他还背着老大夫的药箱。老大夫叹了一声只得跟上,杨立夏急忙去倒茶。
一群人涌入房间。
谢渊也起了身,微微躬身,“有劳。”
老大夫摆了摆手,表示不算什么,这才坐在谢渊方才坐的凳子上,为宋绵绵诊脉。
半晌才道:“小娘子身体虚弱,这段时间过于劳累,再加之受了凉,这才引起发烧。我开一副汤药,吃个几次就没大碍了。不过……”
大夫沉吟了下。
谢渊的手在身侧微微收紧,一向镇定自若的声音不自觉带了几分紧张,“请讲。”
“小娘子的身体看起来很好,实则气虚,需要好生调养,以免落下病根。”
“是。”谢渊握紧的手松开,再次鞠躬,“有劳大夫。”
还好,不是什么大事。
他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担心几分,只是此刻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老大夫摆了摆手,“没事,没事。就是实在有些大惊小怪了点,这小伙子催我可催的不行。”搞的他都以为这病人命悬一线,生死攸关。
倒是把他累的不轻。
谢鹏鹏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同样的满头满脸的汗。
谢渊再次拱手,“麻烦大夫了。”
祝玉枝监督完谢芙蓉回来,看见谢渊要付医药费,连忙上前拦住他,“这件事该家里出钱,你那点钱留着买书!”
她训完谢渊,就眉眼弯弯的对老大夫说:“老大夫,您这边请。”
“你们都出来,让绵绵好好休息。”她不忘把其余几人叫出来,再看老大夫时又飞快扬起笑,可谓深谙“变脸”二字的精髓。
“大夫,我家绵绵没什么大碍吧?”
一行人渐行渐远,声音也逐渐轻了下去。屋内再次安静下来,只剩宋绵绵与谢渊二人。他微垂眼帘,拧干木盆里的毛巾,再次为宋绵绵擦起汗来。
老大夫开了药,毕竟只是风寒,所以都是一些寻常药材。祝玉枝亲自给煎,不多时候就端着一小碗黑乎乎的药汁进来。
“来,给绵绵灌下去,大夫说灌下去就能醒了。”
谢渊看了看药,再看看仍昏迷不醒的宋绵绵,这,怎么灌?
他接过碗,舀起一勺药汁,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吹,这才送到宋绵绵嘴边。可尽管他用勺子撬开了她的嘴,随着勺子倾斜,汤汁顺着她的唇角就流了出来。
划过她苍白的脸,没入发丝与枕中。
谢渊的眼皮跳了跳,这个每晚都要洗澡洗头,七天换一次床单被褥的宋绵绵知晓这一幕,怕是能气死。
祝玉枝心疼的话语更是响起,“哎呀呀,全流出来了!这药也浪费了,绵绵也不能好。”
“你赶紧,你亲自喂,用嘴喂。”
谢渊动作一僵,连呼吸都有瞬间的停滞。
用,用嘴喂?!
那怎么可以。
但还没等他开口,祝玉枝就再次道:“你们都是夫妻了,也不要在意这点小事,我现在就出去,你赶紧的。”
“药凉了就没效果了。”
砰。
伴随着祝玉枝话音落下,房门也被关上。
分明这里没有别人,可谢渊却很紧张,他眼帘微垂,睫毛在不停的颤动。耳尖泛起浅红,拿着碗的手也不由紧了紧,手背上隐有青筋浮现。
他喉咙滚动了下。
可瞥见宋绵绵微皱着眉一脸难受,额头在不停的冒冷汗,却将身上的被子紧紧裹着的模样。他一瞬间就动摇了。
上次,他们也亲了。
所以他那时便决定,尽管他无心情爱,但愿意让宋绵绵做那个例外。
他会尽到一个做夫君的本分,会对她负责,待她好,与她终老。
这,也是做夫君的本分吧。
他深吸一口气,仰头喝了一大口药,药很苦,可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他俯身,薄唇缓缓凑近宋绵绵的唇。
宋绵绵对苦的抵触是本能的,她皱起秀眉。
谢渊无奈,只能一步步来。
这让原本该很快结束的喂药过程变得漫长许多,但毫无疑问的是,两人都是满嘴的苦味。
一碗药见底。
谢渊长出一口气。
他现在也跟宋绵绵一样了,出了一头一身的汗。
不只是因为喂药。
他微微弓着身子,挡住身体的异样。索性这里没人,不至让他觉得窘迫。可安静的环境总会让人多想。
比如此刻的他。
脑海里闪过的全是方才柔软的触感。
他抿唇,只觉得嘴里残余的药味好似都弥漫了一丝别样的甜。
他眸光微转,落在宋绵绵身上。
他会负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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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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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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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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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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