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很大,很高,整齐摆放着一排排的货架。那时基本都是靠人工或叉车搬运,所以仓库里面大部分都是男性。仓库后面还有两个大门,大门连接着两个小房间,分别是入库和出库的区域。仓库里面那每一排货架又有好多层,每层都放着规格相同的盒子,盒子里面放着各种各样的物品。
阿莲拿着厚厚的一沓有需要盘点的物品资料的打印纸,轻描淡写地说:“先找到上面说的位置,然后数盒子里面的数量,和纸上的数量对上,就打个勾,不对就写上你数的数量,最后其他人会复查下有问题的物品。”我的妈妈在我小时候是开店的,每年年底也经常看她们盘点货物,还算有点概念。我点点头,阿莲分给我一小部分纸,看了第一行,教我找到那个位置,然后演示了一遍就离开自己也去做剩下的那部分了。
刚开始都挺顺的,后来碰到一堆螺丝,数量很大,看着盒子里面几公斤的螺丝,我不知道怎么办了。想问阿莲,但抬头没看到她。想了想,做了个标记打算放到最后问问阿莲再说。其实这个工作确实简单,就是要细心,没一会就做完了。后面也发现几个量大不知道怎么清数的物品,一起问阿莲。阿莲带着我到一个秤旁边说道,你先称50个,记下重量,然后把所有的倒上去,大概算下,偏差不超过10%就可以了。那时我就问了一个问题:“这样岂不是有人会钻空子?”阿莲诧异地问我:“这么便宜的东西谁要呀?”我想想也是,就没吱声了。没想到下家工厂就碰到了这样的事情。
就这样,终于在12月30日那天结束了所有盘点,有些货品有些偏差,但因为价值都不大,所以听阿莲说这种事情常有发生,不是大事也就重新校正下库存应付过去了。
大家开始期盼春节了。阿莲告诉我,一般工厂都会在年二十三放假,然后初八上班,总共有半个月的假,但是这15天只有三天是有钱的。本来听到有半个月的假还挺开心的,但是听说大部分假都没有钱就有点沮丧了。阿莲看到我不开心的样子,安慰我说其他工厂也差不多,这点钱不重要,最关键要看看年终奖。她说今年工厂订单比去年多,应该年终奖会多些。但是我只来4个多月,估计按3分之一给我计算年终奖吧。这个消息还是挺让人期待的,另外也挺想爸爸妈妈的,可以回家休息一下也挺好的。
工厂确定春节放假的时间后,我就开始着手买回家的火车票。火车票有团体票,各个工厂可以组织员工购买。但是大部分外省的员工都是宜春人,而当时从深圳没有到宜春的火车,所以工厂老乡们没有申请团队票,都是自行去火车站买票。有几个以前去火车站买过票的老乡说排队买票好辛苦,人挤人,每个人要抱住前面的人,以防插队和被冲散,不能喝水,否则上个厕所回来位置都没了。所以他们一般都是几个人男性一起去买票,而每个人也要买自己和家人、亲戚和朋友的票,无法帮我代买票了。就在我一筹莫展时,还是袁大哥帮助了我。
有天他突然打我电话,问我怎么回家,有没有买到票。我苦恼地说还没有。他说他们工厂在订团体票,可以帮我订一张回南昌的火车票。我当时差点高兴地没跳起来,忙个不停地道谢。后来才知道原来是他同学,也就是我们的IPQC主管听说了我的事情,告诉袁大哥的。
搞定了车票的事情,我开始着手准备过年回家的东西了,可是深圳真心没有什么特产,想想还是带钱回家最好。而那时,又发生了一件事情,让我的妈妈过了一个最累的春节。
妈妈特别擅长织毛衣,每年我穿着妈妈织的毛衣总是会得到别人的夸奖。我来深圳后,天气转凉时,妈妈就邮寄了2件毛衣给我。我穿着毛衣去工厂的第一天,就被眼尖的阿莲发现厂服下面的毛衣。
阿莲说:“你周末去逛街买衣服了吗?”
我说:“没有呀。”
她说:“那你的毛衣从家里带来的呀?”
我骄傲地说:“这是我妈妈打的,她刚寄过来的。”
阿莲好奇极了,凑过来仔细地看着,说:“你妈妈好厉害呀,这些花打的真好。”
办公室其他美女们听到也好奇地凑过来看。我像一只骄傲地大公鸡一样让她们前前后后地研究着。
这时何姑娘从外面过来了,看到她们围着我,好奇地问到:“你的做乜野呀?”
阿莲拖着她到我面前,说道:“你看,阿英妈妈打的毛衣好靓呀!”
何姑娘仔细地看了看,感叹道:“真嗨母错!”
在放假前的那个周五,何姑娘叫我进她房间。她一脸诚恳地问道:“阿英呀,能否放假的时候请你妈妈帮我织个毛衣呢?”
我愣了愣,想了想,过年15天,应该够吧,就答应了下来。何姑娘开心极了,说回香港后去买毛线,周一过来给我带回家。
阿莲看到我出来,问我什么事情。我告诉她后,她说:“还以为和你谈年终奖呢。不过你这样可能何姑娘会给你多点年终奖。”
我被她说的企盼极了,可是最后我的年终奖还是和宿友们差别不大,基数大概都是一个月工资的样子。
但我却坑惨了我妈妈。我之前以为有15天假期,可是除去来回做火车的4天,就只剩下11天了。她整个春节天天就是抱着毛衣在织,最后几天织的都到12点多,终于赶在我返深时完成了。xiumb.com
回到深圳给何姑娘时她看到成品特别开心,说那水平是她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她那几百块一斤的毛线太值得了。除了开工利是,她格外地包了一个200元的红包。不算多,但是我和妈妈都抱着她以后会对我更好些的想法接受了。
坐返乡火车那天,阿兰突然找到我,说她没买到火车票,想看看能不能和我一起上车。阿兰,就是和阿莲一个宿舍的那个本科生,她在采购部,担任采购部经理的助理。她是九江人,来工厂已经快2年了,去年没回家,今年家里打电话让她无论如何要回家了。
我俩收拾好行李,吃完午饭,买些吃的和零食就往坐车去火车站。我的火车是晚上8点多的,可是我们4点多到的时候,发现火车站到处都是乌泱泱的人群,排队进站口更是排着“胖胖”的长龙,不少武警拉着手在维持秩序。
我们拿着票,想让小兰跟在我后面混过去,没想到被眼尖的检票人员发现了。我们退了出来,继续想办法。
在广场上游荡时,有个拉着一个拖车的男人到处问人:“带进站哟!带进站哟!”
阿兰问道:“多少钱?”
他赶紧回到:“50。”
阿兰说:“太贵了。”
他赶紧回到:“你们要做哪趟车?”
我们告诉他车次,他想了想,说道:“那个是加班车,没有餐车,我只能带你们进去候车室,其他的你们自己想办法。算30吧。”
阿兰又和他讨价还价一会,终于20成交。他带我们从一个小门进去,那里虽然也有人检票,但是明显看到他后,装作没有看到我们让我们过去了。
后来上车时,居然也没检票。我们还以为是运气好,没想到上车后有人说加班车很少检票,能上车的都会让上,上了车后再补票。阿兰刚开始挺开心的,可是很快就发现因为不检票,上车的人好多。我们俩轮流坐仅有的那个座位,特别辛苦。最后熬了快30个小时,列车终于到了南昌了。回到家的那一刻,我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
我以为这次返乡已经辛苦了,但是十天后的返乡旅程才是我直到现在最痛苦的回忆。爸爸连续几天清晨就去火车站排队买票,然而都没有买到。直到初二的早上买到了一趟经过南昌的火车站票。到了初六,除了行李,爸爸妈妈还贴心地买了个折叠小凳子给我带上。
进站还算顺利,而且那时还能买到站台票,爸爸送我到站台等车。但是时间到了,我的车还没来。也没人通知原因,只能傻傻地等待。等了快一个多小时,车终于到了。可是车来了,却不让乘客上车。爸爸着急地问列车员,列车员说车从东北开过来,在湖北境内就已经爆满了。而南昌卖的都是站票,所以就不让上了。我和爸爸着急极了,请求列车员让我们上去。可是列车员就是坚持,还把车厢门关上了。
这时爸爸看到站台上的餐车,刚好车里有人买东西,窗户打开了。爸爸带着我跑到餐车那里,求着人家说:“麻烦抱我女儿上车好吗?”
服务员不肯,爸爸着急地掏出50元放到服务员手里,说道:“就这一个女孩子,我送她的。麻烦你帮帮忙!”
服务员看着钱,同意了。他扶我站在餐车上,往车窗上爬。这时里面的人却在掰我的手,不让我进去。我又害怕又气愤,抽泣地说道:“我买不到票了,就我一个女孩子,麻烦让我进去吧!”
里面的人就没有再掰手了,反而拖我进去了。和爸爸告别后,我看着车内,才发现车内挤满了人,连我的小板凳都放不下了。好不容易把箱子找个空地放好,我发现车厢里面真的没有再多的地方了,根本走不动路了。我只好坐在箱子上,水也不敢喝。因为他们说厕所都挤了人,而且根本挤不到厕所那里去。就这样,我半站半坐,只喝了100毫升左右的水,将近30个小时没有上厕所。第二天下午到深圳上公交车时,记得司机看到我蓬头垢脸的样子,一直摇头。
我坚持着拉着行李回到宿舍,洗漱完困得头发没干上床就睡着了。第二天我发现自己那只坐车时站着的右腿小腿和脚肿了一大圈,鞋也穿不上,只好穿着拖鞋去上班了。
好在上班有利是拿,阿莲和阿香带着一拐一拐的我到处去讨红包。老板们和何姑娘给的最多,50元港币;经理们是20元;主管们10元;有些广东的已婚的普通工人也会发一两元的红包,图个吉利。那一天我们几个基本都没干活,到处拜年讨利是,最后好像收了五百多,开心地我都忘记了挤火车的痛苦。
过年时和一些大学同学恢复了联系,知道了他们有些人找到了本专业的工作,而且有些还很不错,我也萌生了赶紧要跳槽找个更好的,贴近本专业的工作,每天我都研究起报纸上的那些招工要求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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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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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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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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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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