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计赶紧解释“少爷仔唔小心入来呢度,吓亲咗(小少爷不小心跑进来吓到了),对唔住,裴公,係我未管好下面的人。”
裴光荣没理他,只从高榕手里抱过裴裳,笑了笑“男子汉,唔可以咁容易喊(不可以这么轻易哭)。”
“爹地,救叔叔。”裴裳点着头,指了指仍趴在地上的男人。
裴光荣扫了一眼,正要询问,一边的高榕先开了口“昌哥,条数我帮佢还,放咗佢吧(他欠的债,我帮忙还,放了他吧)。”
冯永昌有些诧异,先看了看裴光荣,才转向高榕问“阿嫂识佢(嫂子认识他)?”
“唔识(不认识)。”她望着裴光荣道“今日係孝瑜生日,我想帮佢积返阴德,亦唔想佢失望,可以吗?”
裴光荣抹去儿子脸上尚未干的泪珠,问“你想救人?”
裴裳点点头。
裴光荣又看向高榕“无偿帮人还债?”
高榕没立刻回答,而是走到被打男人面前,道“我可以帮你还笔数,不过係借钱俾你,要还,你明唔明。”
“明,明,多谢四太,多谢。”男人撑起身子,连连道谢。
“昌哥。”高榕回身望向冯永昌。
对方无奈道“阿嫂,你何必…”
“阿昌。”裴光荣打断道“滴女人中意做菩萨,我哋都要俾个机会(这女人喜欢做菩萨,我们还是要给个机会的)。”
“係,係。”冯永昌连连称是“不过我边敢(怎么敢)要裴公的钱,我…”
“诶。”裴光荣再次打断他“唔係我的钱,係佢的,女人嘢,唔好插手,佢愿意使就使,你照收就得(不是我的钱,是她的,女人的事,不要插手,她愿意花就花,你照收就好)。”
“我…”
“就咁话(就这么决定)。”裴光荣拉住高榕的手“你尽快开张支票俾昌哥,唔好忘。”
“知道。”高榕点头。
冯永昌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跟宗计使了个眼色“放人。”
裴光荣一行离开后,宗记悄悄问“昌哥,真係放过果个姓洪的?”
冯永昌道“裴公个面要俾,而且条数有人还,放咗算了(要给裴公个面子,而且有人替他还债,放了算了)。”
“但是,果条友得罪咗…(那小子得罪了…)”
“你去话俾佢知,我唔想在係香港见到佢,再见到,攞佢命。(你去跟那小子说,我不想再在香港看到他,再看到,就要他的命)”
“佢被赶出香港,but年年都有还钱?”听完故事,裴裳问。
“嗯,咁多年,佢终于清数。”高榕答。
裴裳垂下眼沉默了一会儿,又道“我一点都谂唔起,呢件事我竟然冇咩印象(我一点都想不起来,这件事,我竟然没有印象)。”
高榕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果次,你吓亲,返屋企冇几耐就发烧,烧了成个礼拜,后来就唔记得呢件事了(那次,你吓到了,回去没多久就开始发烧,烧了一个礼拜,后来就不记得了)。”
回忆到这儿,裴裳摸了摸自己的头,心里越发觉得当年那个还钱的洪先生,极有可能就是大细洪兄弟中的哥哥。
可这样一来,岂不也说明他和“那个人”似乎是没什么关系的。那,还有必要继续追查这条线吗?
裴裳拿起手机,准备删了黄晶晶,调出名字时,又突然停了动作。
等等,既然这兄弟俩的侦探社可以查到很多人的信息,那不是也可以帮忙找到“那个人”吗。
对,还是要找到这两兄弟,他心里有了决定。
医院里,黄狗一动不动地看着病房里的电视,电视里放着隔壁床老大爷喜欢的京剧。
他其实听得挺烦的,一点儿也看不进去,但尹襄阳就坐在一边,不假装看电视的话,也不知道怎么处理尴尬。
护工已经请好了,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尹襄阳跟他讲好了工资,还额外请他老婆也帮忙,每天做些有营养的饭菜送来给黄狗吃。
大叔要下午才能上岗,所以没来之前,尹襄阳就守在病房里。
电视里的京剧节目,时长有点儿短,感觉没看多大会儿,就结束了。
这一结束,隔壁床的老大爷也懒得看了,他瞧瞧右手边的床,那病号去别的病房串门儿了,还没回,又瞄瞄左手边的床,黄狗正盯着广告发呆。
大爷笑了笑,开始社交“小伙子,你多大,有30吗?”
黄狗的视线离开电视,回答“没有,23。”
“年轻呐。”大爷砸吧砸吧嘴,又问“在哪儿上班?”
“没上班。”
“咋不上班啊,找不到工作?”
黄狗有些无语,他不想再接茬儿了。
然而大爷并不怎么知趣,继续道“你个子挺大的,力气活也找不到一个?年轻人该辛苦的年纪,不能好吃懒做呀。”
黄狗不耐烦了,板着脸正想呵斥老头闭嘴,一旁的尹襄阳放下手机,开口了“你没有工作?”
怎么都要关心这个!他深吸一口气,回答“我辞职了。”
“那你以前在哪儿上班?”尹襄阳继续问,既然老大爷开了头,她正好摸摸这个人的底。
“南江。我辞职回来的。”黄狗也不知为啥,就是有点儿怵她,所以如实相告。
“南江我知道,大城市啊,有钱,工厂多,我们这边儿好多年轻人都跑到那边打工。”隔壁大爷插话“你在什么厂子打工?”
“工业园。”
“工业园我知道,我们这边也有,里面是聚集了很多工厂的,那你到底是哪个厂?”大爷有点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好奇劲儿。
“就是工业园,我是安保公司的。”黄狗没好气道。
“哦,就是保安嘛,在工业园里巡逻的是吧,一个月能挣多少,有这个数吗?”大爷竖起一只手,伸展着五个手指头。
“应该不止,最起码再加两根。”尹襄阳接话。
“哦哟,工资挺好哇,怎么还辞了?”大爷更好奇了。
“累。”黄狗懒得多说了。
“噫,年轻人啊,吃不了苦。”大爷摇摇头,大有看不起的意思,也懒得再跟他聊,人披上衣服,下床出门溜达去了。
“干保安的,应该都懂点儿身手吧。”尹襄阳不想让话题断了。
“不全是,有的就是草包,胆子也小。”黄狗回答。
“我看你应该是身手不错的,肯定不是草包。”
这话说得黄狗还挺受用,他摸摸下巴“还行吧,跟人学过点儿东西。”
“还专门学过呀。”尹襄阳刻意夸张地提高了些声调“那边学功夫应该很贵吧。”
“哈哈,没花钱。”
“啊?你是去南少林学的?”
“哈哈哈,不是,我就跟工业园一做清洁的大爷学了几招。”
“做清洁?难道是传说中扫地僧一样的人物?”
“没错。”黄狗几下就被尹襄阳勾地打开了话匣“那大爷你知道是哪儿人吗?佛山的,佛山最出名的就是咏春和无影脚啊,大爷都会,也教了我一些。”
“哇。你这不错啊,一边上班一边还能跟高人学功夫,那怎么还辞职不干了呢。”
“唉…”黄狗摇摇头“要是本本分分的工作倒还好,可是…”
他话里有话,欲语还休,尹襄阳赶紧挪近了一些凳子,低声问“怎么,保安这活还不单纯?”
“唉…”
“你都离开了,还唉声叹气的干啥,你这整的好像那工作还有身不由己的事要做似的。”
“姐啊,你这个身不由己用的太精确了。”黄狗嘬着牙花子感叹。
“到底要干啥啊,快说说。”尹襄阳推推他催促。
黄狗望了望门口,压低声音道“姐啊,我跟你说了,你可别随便外传啊。”
“我保证。”
“我不是有点儿身手嘛,就被安保公司的经理给看中了。工业园里面有的小厂子效益不好,拖租金,经理就会带我们去要,有时他会要求动手。”
“哦,也就是说,你有时会去兼职做打手。”
“刚开始,只是在工业园,后来他在外面也会带着我们,跟人有些别的冲突,也要我们上,我怕出事,不敢下重手,他就不乐意,还指着我鼻子骂。”
“哦,所以,你是被骂跑的?”
“不是。跟着经理混,工资比单纯的保安要高,他骂两句,我也能忍。只是…”
“只是什么?”
“有一次他跟我两个人喝酒,当时有些喝大了,就又开始骂我,骂我胆子小,没出息,打个人都狠不下心,心不狠就成不了大事,混不出头。他说,他能混到今天的地位,那是手上都沾过人命的。”
“啊?他意思是杀过人?吹牛的吧。”
“不,我跟了他很长一段时间,什么真什么假,还是能判断的,当时他的神情,不像吹牛。”
“杀了人,没坐牢?”
“嗯。他说不止他一个人,是三个人一起把一个男的给活活打死了,而且他的老大在现场全程用相机拍了下来。”
“没人报警?”
“没人知道,现场除了死者,就他们四个人。事后,把人埋山里了。”
“怎么可能呢?死了一个人,没人找吗?竟然一点事儿都没有?”
“可怕吧,我当时听得后脊背发凉,真怕哪天跟着他沾上人命。我18岁出来打工,虽然也不是啥好青年,但也没想走犯罪道路哇,所以,思来想去不能跟他混了。辞职原因,我父母不清楚,只当是我不好好干,天天在家骂我,家里实在待不住了,我就跑回来了。”
“你父母也在南江打工?”
“嗯。”
“你辞职倒是对的。”
“是吧,姐。我这人,再怎么混不吝,根儿上也还是好的。”
杀人的事,让尹襄阳听得有些不舒服,原以为自己当年遇到的人已经很坏了,没想到南江还有更坏的。
“你那个经理说没说,他是什么时候杀的人?”
“差不多是十年前吧。”
竟然是自己出事那年?她想了想,那个年代没听说过其他心狠手辣的人物啊。
“你那个经理叫什么?”
“邓华,听他说,以前道上的花名好像叫大疯,疯子的疯。”
大疯?尹襄阳觉的好像有听过这个名字,但一时想不起是在哪儿听过。琇書蛧
如果他不是吹牛,是真的杀过人,那倒真是人如其名,是个疯子。
“你回到安陵,打算干嘛?”尹襄阳转变话题。
“还没想好,可能…可能跟人合伙开个店吧。”
“嗯,创业也是条路,比无业游民好,趁这几天住院,你可以好好计划一下。”
黄狗赧然一笑“我明天就想出院了,我那儿…没多大问题。”
“这你可别着急,还是在医院观察几天吧,毕竟你以后还要成家生儿育女的。说到这儿,我代裴裳跟你道个歉。”
“别别,姐。”黄狗慌忙摆手“我也有不对,当时确实有些不对劲儿。”
“呃,医生说你吃了…伟哥,是怎么回事儿。”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跟裴裳还有几个朋友一起喝酒。”
“什么朋友?我还不知道裴裳在这边有朋友。”
“南江那边过来的。我跟他们打听点儿事,顺便一起喝酒。”
“是帮裴裳打听的吧。”
“啊,裴裳不是在找一家咨询公司嘛。”
“他找那公司干嘛?”
“这我真不知道。”
“那…那公司找到了?”
“算是吧,只能说知道那公司是干嘛的,但公司里的人找不到了。”
“是干嘛的?”
“私家侦探社。”
裴裳找私家侦探社做什么?难道要调查什么人?调查吴文杰?可查他做什么呢,难道是知道他骗了高榕的钱,想讨回来?
尹襄阳想不通裴裳到底要做什么。
“姐,你是裴裳的表姐吗?”黄狗打断了她的思绪。
“不是。”
“那你是他什么姐?”
“没有血缘关系的姐。”
“认得干姐姐?”
“不是。”
“保姆?”
“不是。”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黄狗迷惑了,他想了想猛地一拍被子“你不会是他的童养媳吧!”
尹襄阳哼笑“你很关心我和裴裳的关系?”
“嗯,你俩不是住在一起吗。”黄狗毫不掩饰。
看着黄狗的表情,尹襄阳忽然明白了什么,她挑着眉站起来,凑到他耳边,一字一句道“我就是他的童养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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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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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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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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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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