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半边脸,只因另一半被铁质面具挡住,而边角未完全遮掩处,露出烧伤的疤痕。
武巍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作为大寨里为数不多的大夫之一,认识武巍的人不少,而武巍能记住的面孔不多。
确认自己对此人没有任何印象,拱了拱手道:“兄台白来一趟。今日雪晴,药铺暂不开张。”
阴郁男子点点头,并未因被拒而显出不耐之色,在其兽皮大衣内摸索一阵,随后排出一吊贡币:“武大夫,我是育婴堂的余礼,冒昧打扰,是想请武大夫开五十副安魂养神的汤剂,这一千枚贡币,你看够吗?”
听到“育婴堂”三字,武巍先是一愣,随即脑中浮现出关于此地的碎片印象。
记忆里,似乎是大寨里专门收养抚育孤儿的善堂,不过一直以来都默默无闻,没怎么听人提起过,没想到一出手便如此阔绰。
他摇摇头道:“够了,不需要这么多。”
“既然如此,那请武大夫收下吧。你若不收下,高昌大人会责难于我的。”自称余礼的人苍白一笑,分不清是开玩笑还是认真之言。
武巍想了想,接过这一串沉甸甸的贡币,沉吟道:“既然余兄都这么说了,那我先收下,后面育婴堂如有需要其他药剂,仍然可以照此抵扣的。”
余礼微微一笑道:“好。武大夫,我即刻便要出村了,一时间或许赶不回来。还请武大夫三日之内将药剂送到育婴堂。”
“好说。”武巍点点头应允道。
余礼并未多言,交代完后便踏雪离开了。
望着此人消瘦的背影渐渐远去,武巍倚在门栏边若有所思,心底总有一股奇怪的感觉。
具体是什么感觉,却又说不清楚。
他说自己即刻便要出村,能这般潇洒地来去自如,莫非是一个残阴大神的信徒?
至于他口中的高昌大人,又是谁?
被村民们尊称为大人的,印象里似乎只有大寨寨主鲁元圣。
“高昌”此人,却是闻所未闻的。
带着满腹疑问,武巍摇摇头地重新将大门反锁上。
不管怎样,那余礼上门求医,他只需要把这分内事做好,倒也没什么其他可担忧的。
翌日。
从早上起天气便有些阴沉,似乎要下雨。
武巍有心早点把药送到育婴堂,无奈一直有人上门求药,难以脱身。
到了下午,把活计都忙完,武巍看了一眼天上的铅云卷积翻涌,沉甸甸地压着仿佛触手可及,预示着一场倾盆大雨随时可能到来。
“得赶紧动身了。”
他麻利地将汤剂收拾好,便准备出门。
对照家传的一副大寨简略地图,脚程快些,约摸半个时辰就能在傍晚前赶回来。
......
育婴堂坐落在鹰嘴山的背阴面,一处远离大寨核心聚落的僻静地方。
沿着山路穿行,很快把两边星星点点的农户甩在身后。
只是山路越走越窄,农田慢慢变成荒地,两边的树木也变得愈加繁茂起来。
虽然知道育婴堂位置偏僻,但没想到竟偏僻至此,让武巍有些犯嘀咕。
尤其是前面的山路杂草丛生,似乎少有人走过,更让他不免有些惊疑不定。
脑中仔细回忆了一遍地图,确认眼前的山路确实是通向育婴堂,还是咬咬牙,借着一点天光继续走了下去。
一炷香的功夫后。
吭哧吭哧埋头赶路的武巍擦了一把汗,突然眼前一亮。
前面赫然是一片开阔的谷地,巍峨高大的石牌楼后,伫立着一座占地颇广的石制建筑。
想来这就是育婴堂了。
武巍见惯了大寨里的矮小木屋,这样高大讲究的石制建筑还是第一次见到,让他大感意外。
此时天光渐暗,整座育婴堂都掩在鹰嘴山的阴影下,显得极为寂静幽深,恍若没有一丝生命的迹象。
难道里面都没有人?
武巍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不过马上就被他自己否定了。
除非是那余礼钱多得没处花,故意消遣自己,否则不会让他送五十副安魂养神的汤剂到此处的。
舔了舔嘴唇,强按住心中的一丝不安,暗道:“算了,此地就算真的荒废,我只要如约把药剂送到,也不算失信于人。”
正欲拔腿,突然看到育婴堂那看起来沉重无比的大门突然缓缓打开,一个黑影从里面冲了出来。
他定睛一看,竟是一个浑身上下衣不遮体,披头散发的女人。
她看起来慌乱无比,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只能手脚并用,以一种滑稽的姿势连滚带爬。
“我的幺儿......我的幺儿呢?我的幺儿!我的幺儿!”
虽然武巍看不清的她的脸,但她绝望的行径和撕心裂肺的呐喊让他心里一颤,几乎想要扔下药剂拔腿就跑。
下一刻,一个身高八尺,体格魁梧,浑身罩着黑袍的男人从门后大步踏出,没几步就追上女人,像拎一只鸡一样将那女人轻松提起。
武巍仍掩在灌木草丛中,见状不自觉地屏气凝神,心中莫名闪过一个念头,希望黑袍男人不要注意到自己。
落在男人手里,那女人还在徒劳挣扎,不过很快就没了动静,此地重归死一般的静谧。
黑袍男人正准备进门,突然脚步一滞,缓缓转过身来。
“哪里来的野小子,竟敢随意乱闯?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男人的声音越过茫茫夜色,如同炸雷般响在武巍耳边。
此地哪里还有别人?
武巍心里一凉,知道现在可不是耍小聪明的时候,深吸一口气,强打精神地探出草丛,往前走了几步道:“在下武巍,是大寨的行医大夫。受育婴堂的委托,携来五十副安魂养神的汤剂。”
“大夫?”黑袍男人平静地重复了一句,听不出有何情绪,随后便陷入了沉默。
武巍垂手耐心等待片刻后,黑袍男人道:“进来吧。”m.χIùmЬ.CǒM
终究还是他最不想听到的三个字。
心里暗叹了一口气,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地朝大门走去。
天色已经不亮,踏入育婴堂后,视线更是昏暗无比。
黑袍男人和他抓住的女人却已不见踪影,眼前是一条幽深的长廊,两边有很多房间,尽头是一个向上的阶梯。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和发霉的味道,安静地只能听见自己呼吸的声音。
轰的一声,身后的大门自动合上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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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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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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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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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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