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只住着极少的几户人家,这几户人家喂养的都有鸽子,可以提前打电话让其炖上。
“冷吗?”
程小沫上车后,程青平问她道。
“不冷。”
司机给程小沫买的睡衣是圆领的,料子是加厚纯棉的,款式是室内外都能穿的那种。
脱鞋是淡青色厚泡沫那种,也可以穿到户外来的,白棉袜虽不是加厚的,却厚薄适中,不是浅腰的那种。wWW.ΧìǔΜЬ.CǒΜ
除了拖鞋,其它的物品,他都在干洗店监督着让工作人员烫过几遍的。
一直跟着程青平工作,他知道程青平是个很讲究的领导。
买来的新衣服一定要过水再穿,来不及过水处理的,一定要用电熨斗熨烫几遍作个简单的消毒处理。
小沫原本要坐后边的,程青平却让她坐到副驾驶的位置。
系安全带时费了点小周折。
小沫身上有四个微创的小伤口,程青平就把安全带从小沫的腰上攀过去,像给小孩子固定座椅那样简单固定着。
去野生谷的路,景致美到小沫不敢相信自己是土生土长的平安市人,她没来过这里,听都没听说过。
她不知道,从外地调任过来的程青平,怎么这么熟悉?
但程青平不开口,小沫似乎从来不会主动说话似的,心里不管有多少想法,都不愿意主动开口说话。
程青平伸出一只手,去握小沫交叠在膝盖上的手。
小沫的手往里缩了缩,不及在病房里那样自然。
天空已经过了残阳如血的时段,暮色团了青气朝四周弥散开去。
“小沫,你看——”
程青平拍了拍小沫的手背。
是个放羊的老人回来晚了,他穿着臧蓝肥大的外套,戴着一顶破了边的草帽,手持一根树枝,赶着一二十只羊,背着天的残光,正朝他们迎面走来。
那羊有白色的山羊,有带斑点的波尔山羊,还有纯黑色的本地山羊。
程青平把车往路的一边停靠住,让羊群先过去。
可那羊竟然在车头前边齐刷刷停了下来,仰着脸咩咩叫着,一动不动。
老人也停了下来,仰着晒得黑红多皱的脸,露出特别知足的笑笑着。
这一幕的纯美壮美,任是天下最厉害的导演也导不出来。
程青平是个大才子,程小沫也出版过集子,两个人被这大美的画面同时弄得惊心动魄。
愣了好一会儿神,程青平才朝老人摆摆手,让老人赶着羊先过。
老人也回过神来,挥起手里的树枝,赶起了羊群。
羊群没有完全顺着程青平让出来的路走过去,而是兵分几路,自由而过。
有的羊,还舍近求远,下到了路一侧的河滩里,才蹦跳着,咩咩叫着过去了。
秋天,地里的玉米还没掰。
程青平把车床摇下了极窄的一条缝,大自然的芬芳混合着扑进车里来。
“现在冷吗?冷了我把窗子关上。”
程青平又问。
“不冷。”小沫努力微笑了一下,答道。
一个小时二十分钟后,到了野生谷。程青平直接把车子开到了炖鸽子的那家院子里。
下了车,就闻见了鸽子的香味。
这个房子里住的是一家人,程青平告诉小沫,他们年岁相仿,但看起来和程青平像是两辈人。
他们的儿子儿媳妇在外头打工,把孙女撇下来给他们照顾。
程小沫和程青平到的时候,小姑娘正拿着一枝野菊花在院子里玩耍。
她生着很大的一双眼睛,脸是圆脸,晒出了黑红黑红的健康肤色。
程小沫几天没去学校没见她的那群孩子们了。她手术前,给家长发了她外出培训的信息,她不想让家长来医院,一是不想让家长破费,二是想清静。
自然,也没有学生来医生看望她。
小姑娘的出现,让小沫忽然起了热辣的怀念,她披着程青平的风衣下了车,来到小姑娘面前,蹲下身子。
“宝贝,你告诉阿姨,你几岁了?有没有上学?”
程小沫一扫脸上的阴霾,微笑可亲地问道。
小姑娘似乎不惯见生人,扭扭捏捏只管揉弄手里的菊花枝子,却不作答。
小姑娘的奶奶从炖鸽子的灶房走出来,露出极有感染力的笑。
“你俩过来了?鸽子炖好了,就等你们来再盛呢!”
然后,又大声朝着小姑娘道:“姐姐不是问你话呢!你咋不说话呀!”
又回过头对着程小沫他们解释道:“平时话多的很,一见生人就成了闷嘴葫芦,一会熟了就开始打开话匣子了。”
然后朝着灶房喊道:“老头子,盛鸽子吧,客人到了!”
“好嘞!”
灶房里传来浑厚又洪亮的应答声。
“你俩还去堂屋吃吧,天一黑,当院就凉。”
程青平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吃,小姑娘的奶奶征求他的意见。
程青平见没有别的人,笑道:“今晚我们在灶房里趁热吃。”
“也中,反正俺一家人就经常在灶房里就着锅吃。”
“老头子,不用端出来了,盛在案板上,他们在灶房里吃——”
“好嘞!”
那老人又是一声洪亮清爽的应答。
程青平带小沫弯腰进了灶房,老人已经把鸽子连汤带肉盛在盆里端在了案板上,外带一小筐自己蒸的地锅馍,清炒玉米菜,和一小盆炖得晃晃荡荡的鸡蛋羹。
“病人都管吃,可着劲只管吃,有问题包我身上。”
程青平应该提前给他作了交待,他说的时候相当自信。
然后,笑着出了灶房。
小沫把程青平的风衣从身上卸下来,大致按纹路卷了一下,程青平立刻接过来,放在小沫身后的柴垛上。
“我小时候在这样的环境生活过几年,去到城里后,我父母离婚了。”
这是小沫很难得的一次开口。
程青平密切注意着她的表情。发现她说前半句的时候是深陷往事的快乐,后半句的时候,那脸上的神色突然风云突变。
“为什么?性格不合吗?”
程青平小心试探着。
程小沫的表情一紧,程青平觉得她又要陷入痛楚的回忆里,又要发作——
“小沫,你看主人多用心,里边还放了红枣——”
程青平立刻转移了话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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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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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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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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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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