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时晴不敢相信,他已经回来了。
明明不久之前,还是浑身杀气的血神,但就在一瞬间,他居然重新恢复到了原本的面貌。
“如果我告诉你,我已经回来了,你还会想不开么?”
那时,她听见了那股令她确信的话音。
尽管声音仍是那般粗重,但语调中已经有了乔卓本人的风格。
他从来都是这般把他人放在心上。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她闭眼喃喃道。
自从被松开后,已经恢复意识的血神便将她揽住,并慢慢放下,防止她再受到任何跌摔。
“时晴,不用惊讶。我回来了。你好好休息吧,赵老的仇,我帮你报!”
血神伸手一指,停下了正在燃烧的熊熊火焰。一时间整个园林公园,连同方圆数里内的大火,在一瞬间尽皆消逝。
见火势已尽,血神便将姜时晴靠在近处一座长椅上。此时的她由于力竭,已经昏倒过去。
“好了前辈,接下来,就是我和你的事情了。”
血神转身后,冷眼对李盛道。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这、这不可能!根本,根本没有人能在血神的无妄蚀念的控制下挣脱!”
李盛大惊失色地道。他仍是不敢相信,乔卓已经挣脱血神魔识的事实。
“您没见过的事,不代表不可能。”
乔卓一字一句地道。话音中满是镇定从容。
虽然外形和声音仍然是异化后的形貌,但此刻意识层面已经完全改变了主导。
他甚至夺舍了血神。
这在过往,是完全没有先例的。几乎可以认定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但是,这件事情却是实实在在地发生了。
而事情的经过,还要从方才异空间内的最后一次意识的互搏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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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狱之内,乔卓正与蚩尤作着一场关乎整个局面发展演变的斗争。
“哈哈哈哈哈哈,我现已经动用无妄侵蚀,所以你一生当中最为痛苦的回忆,都被我在你脑中一一重现了,你还能支撑得了么!”
蚩尤狂声大笑道。由于他的支配,乔卓方才在脑中重温了一遍有生以来所有的伤痛往事。
这些往事,比常人所想更为复杂,也更加离奇曲折。此时它们的出现毫无预兆,所以乔卓防不胜防。
天伦悖离、亲朋无交,恶语相向、诸事不顺,比痛苦更加痛苦的,是这些具体的霉运本身。
但是,最后的最后,则让他更为崩溃。
因为,这段痛苦的记忆,最后是以姜时晴的生命垂危为终结的。
乔卓可以容忍自己的厄运,但他绝不容许别人因为他而经历任何不顺。
更别说姜时晴此时因为他而命悬一线,只剩一口气。
他终于忍无可忍。
“蚩尤,你有本事给老子出来!别躲在我身体里装神弄鬼!”
乔卓怒道。
不仅仅是因为蚩尤的奸诈伎俩,更是由于对自己的无能感到失望。
“哼哼,继续崩溃,继续更疯狂地崩溃吧!总有一刻,我会完全取代你的意识!”
蚩尤见他焦躁,便更为得意地道。
糟糕……
要是再这样下去,那就会正中蚩尤下怀了。
乔卓按下怒火,迅速思考着可行的对策。
从被植入血灵魔珠,到园林公园内的对敌,再到失去现实中意识的前一刻,先前一幕相关的内容正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在乔卓脑中闪现浮掠。但最终,仍是一无所获。
不知怎的,他突然注意到了一个方面。
前番,因自己的激烈抗争,这荒狱之内不知为何发生了边界扭曲的现象;而刚刚自己被蚩尤无妄蚀念所侵扰,却出现了一个异常的情况。
这一幕幕记忆中,与姜时晴有关的不仅只有痛苦的回忆。
也不乏有些许令人感动的经历。
等一等……
令人感动的经历?
乔卓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方才蚩尤将自己有生以来最痛苦的记忆重现于脑海之中,然而自己却看到了这段时间与姜时晴相处的经历,这明明是不合逻辑的。
“哈哈哈哈哈哈,还想垂死挣扎么?你的心中,已经没有一寸美好了!”
蚩尤的声音再次在乔卓脑海中响起,那股直击脑髓深处的音色,无论如何都令人胆寒。
然而,此时的乔卓,却对这股震慑毫无感觉。
“未必!”
因为,他已经意识到了如何破局。
方才自己被蚩尤的无妄蚀念占据意识的主导,不由自主地接收到了那些令人痛苦的回忆影像,但却也有和姜时晴一起打打闹闹的这段经过,这证明了蚩尤的无妄蚀念,并不是牢不可破。
乔卓细想之下,终于留意到,那段美好的回忆,不是由蚩尤所引导放出,而是因自己本能而联想到的。
他终于明白了应对之法。
“我用坚定的善念,来抗衡抵御你这令人堕落的恶意,你还能招架得住么!”
乔卓厉声喝道。
于是,他开始不断联想自己成长过程中的美好记忆。
勤勉尚学、自立自强,愈挫愈勇、敢拼敢闯,他从小便是这样一个人。
尽管自己屡遭不幸,但亦在重重磨难中,不断历练、不断成长。
这或许已经足够。
如果算上姜时晴,那么乔卓就更能立时联想出更多有趣的记忆了。
从以前的校园生活,再到这三个多月以来的互相了解,都有着很多欢快的事情发生。
“我从来都不会被你击倒……我从来都不会被任何人击倒,从来都是!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乔卓再一声大喝,双手在半空中用力一挣,只见血红色的亮光再次闪动,内中的蚩尤形象即刻破碎,留下的,只有一个身影。
一个他自己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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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会这样……血神蚩尤的无妄蚀念,居然会被你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所击破,这真是岂有此理……”
李盛听闻乔卓解释后,已经被气得发抖。
“前辈,要跳出思维的圈子,切勿画地为牢。一切皆有可能。有些事情您做不到,不代表其他人也不能做到。”
乔卓仍是用一双血红色的眼瞳,冷然对李盛道。
李盛听到那带有多余意味的语句,立马以惊人的速度靠近,扬起手中骨爪,意欲直直向乔卓胸膛刺去。
“没有人可以说我不好,没有人!”
他的颌骨不断地颤动开合,脸上仅剩的血肉也极度扭曲着。
下一秒,他便将那已经状若白骨的长爪刺入乔卓胸膛。
“那您似乎也忘了一件事。”乔卓却是冷然道,“那就是,我是血神!而且是具有息壤体质的血神!”
语毕,他已将那手臂折断,尔后直接将那刺入自己胸膛处的骨爪拔起握碎。
此时的乔卓虽然意识恢复,但仍保持着血神样貌,尽管没有蚩尤那么狰狞,但却继承了初代血神几乎全部的能力。
更别说他体内自有的息壤体质了。
只见那血淋淋的胸膛,在伤口处迅速愈合,几乎是数秒之间便恢复到了原貌。
“不……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李盛仍然不死心,正预备再次发起又一轮攻击,不料却被一股毒烈的火蛇击中。这股火蛇来势极快,几乎是在电光石火之间。
在这极短的过程中,李盛那宛如干尸一般的躯体躲闪未及,一整条左臂首当其冲,全被轰裂,没有任何存留,连骨灰都不剩。
“我说过,我是血神,只有我,才拥有毁灭一切的真正伟力。”
乔卓抬起右掌,一步一步朝着李盛走来。
此时,他的灰白长发随风飘动,掩映着带有一对长角的面部,以及其中那双血红色的眼瞳,宣示着真正的杀意。
“你……你一定是成为魇了……我……我是法师,我要除掉的就是你!看招!”
李盛大惊,没有想到会发生此等情形,便慌忙抓起拂尘,施动了五雷法。
那道诡异的深紫色光芒,此刻重现于园林公园之中,夹带着一股肃杀的气息,直直向乔卓的方向扑来。
乔卓没有躲闪,那具有强烈杀伤力的雷击立时袭来。
随着眼前的一片视野被瞬间点亮,乔卓被这道雷光逼得只能连连后退。
“天道,是天道让我来把你歼灭的!哈哈哈哈哈哈,束手就擒吧,哈哈哈哈哈哈哈!!!”琇書網
见血神受到雷法影响,李盛不禁大笑。
可是下面出现的一幕,却让他恐惧。
乔卓在被雷光击中、后退数步后,竟然迅速站定,丝毫没有再受到雷法的影响。
倒不如说,是自己的发出的攻击竟然平白无故消失了。
没有进一步作用于敌人,却反被莫名化消,这是从来不曾发生过的情况。
“您很惊讶,是吗?”乔卓一步一步走近道,“可是,这是事实。事实如此,任你如何扭曲,都只是徒劳!”
“为什么?为什么?!”
李盛见血神靠近,连连后退。
“这个问题,我想您应该比我清楚得多。镔士与法师的功法招路,除了作用于没有生命的物体,便只对魇有效。虽然我早晚会变成魇,但照现在情况看来,似乎还不是。”
乔卓依旧镇定自若,一字一句地道。
“怎么会这样,不……不应该的……你是血神,是魇,而我是法师,正邪不两立,任凭你如何猖狂,最后还是会被我消灭的!哈哈哈哈哈哈……”
李盛扯着那尖锐的嗓音,更加刺耳地道。
他此刻显然已经失去理智,只剩一股疯狂的执念驱使着。
“那好,既然我还是说不动前辈,那么,我就只能动用最后一个办法了。”
乔卓道。语毕,已经抽出拔在地上的宸极玄剑。
“你……你想干什么……”
李盛已经完全摸不清楚他的行为逻辑,只能失心疯一般问道。
“着甲。”
那一双血红眼瞳,此刻放出了一股凶光。
待李盛再去看时,面前已然出现一道紫芒,它从宸极玄剑扬起的剑尖处闪烁浮现,又渐渐沿着锋刃,不断向血神方向靠近,最后完全覆盖他的周身。
而被这团紫芒覆盖到的区域,在光亮蔓延的一瞬间,无一例外地都产生了形貌上的变化。
那把宸极玄剑,此刻早已褪去了暗色的样貌,转而变为一把紫色长剑。这剑的剑镡倾斜,且呈现如同兰花花叶般的飘逸形状,剑刃中央,则是宛如梵文、又似道家符文般的奇异文字排列成串,剑柄末端的剑首亦有变化,已经从原本的旧化黄铜色祥云状,变为了尖锐的多面体形。
而血神周身,则被一身紫色甲胄所包覆,就连面部亦不例外。这身甲胄周身布满各种浮雕暗纹,且不同于任何一朝一代战甲的样貌,然而不经意间,却有一股无形的威严以及无上的贵气散发着。
那紫色的面甲,则在繁复的纹路中显现出类似兰花的夸张雕饰,后方一双青眼,则直透出一股寒光。
现世的血神,化身为了宸极。
这在历史上的任何时期,都是没有过的事情。
然而,下一刻发生的,才更加闻所未闻。
只见宸极的紫色甲胄,竟渐渐变为血红色;面甲之上,也长出两支尖锐的头角。而手中的宸极玄剑,色泽上也产生了极大的变化,变为了一把赤红色的长剑。
“这……这是什么?!这……你究竟是谁?!”
李盛此时已经惊惧万分,他从来没有在任何资料上看到过这种情况的发生。
“一个出身自微末中的老百姓,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人。当然,也是这一世的宸极玄剑主人。”宸极道,“同样也是这一世的血神。”
“你……你……”
李盛不知为何,感到此刻正有一股莫名的压迫感,令他更加疯狂。
并且不是由于得势,而是由于恐惧。
因为,此刻在他面前的,是史无前例的血之宸极。
“倒是你,前辈,已知我现在不是魇,同时镔士的招路除无生命物体外只对魇有效,那么,当我着甲之后使出天极十诀,您究竟能不能存活下来呢?”
血宸极用一股十分疑惑的腔调道。
这个问题确实十分富有价值,但是对于李盛,则是关乎生命的劫难。
“我……我……我是法师……我是法师!我永远都是法师!我怎么可能是魇!怎么可能是魇!”
李盛再次歇斯底里地道。
等待他的,将是无言的审判。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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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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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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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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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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