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视线的模糊，他渐渐回忆起那段时间发生的一切。
……
天又黑了。
夜幕逐渐取代黄昏，又一天过去了。
虽然还没有到那个时候，但乔卓预料，今年的国庆假期实在不是很好过。
自两年前疫情发生，原本繁荣的社会一夕翻覆。有形无形的障壁充斥在各行各业甚至每时每刻，令人几乎喘不过气。
而自己的大学生活，也丝毫没有快乐可言。
自己没什么突出得能拿大奖的爱好，也不喜欢热闹、不参与社交，时新的游戏电竞更是一窍不通，并且，更要命的是，他越来越感到这些人与自己根本就不是同一类人。
他从阳台返回宿舍，下意识抬头打量四周。
“哎哎哎！帮我帮我帮我！”
“cnm，你吗是不是死了啊！”
“把把赢，谁受得了……”
乔卓在目光扫视中看见，其余几位室友正以不同姿势、不同设备操作着不同游戏。键盘声、音效声，以及癫狂的嘶吼声不绝于耳、此起彼伏。
在宿舍内，乔卓与他们貌合神离；走出宿舍，在全班乃至全校，他也没什么广泛的交际圈。或者说，那些看上去在不同程度上受多数人欢迎的人从来不把他当一回事。他永远是被遗忘的存在。
这种大学同学、这种大学生活，对乔卓而言，简直是糟透了。
他不由自主拿出手机，打开LOGO是南极常住民的那个软件。对他而言，就算自己的日子糟成什么样，只要想起某一个人，他便会立刻对生活燃起斗志。
乔卓将自己的女朋友视作心灵支柱。这个国庆假期，他也正打算去她所在的城市。
然而前天发的消息，到今天却还没有回复。乔卓心里有些着急。
只是回信而已，为什么也要这么长时间？
不过乔卓很快就打消了这种疑虑，在他看来过多怀疑对方是对感情的不忠诚。
一天、两天、三天。
三天过去了。
可是乔卓仍然没有收到任何回信。
自从某个时候开始，原本幸福和乐、在他看来没有任何缺点的感情，似乎已经出现了微妙的迹象。
“我的专业经常会没空，没那么多时间。”一句话在当时突然现出，从此便是态度的突然转变。
由于两人身在异地，乔卓经常给她发送消息，有时是问最近怎么样、发生了什么事情，有时是问她那边天气冷不冷。对他来说，这是身为对象应尽的责任。
马上就要到国庆假期了，应该买些花束礼物，去她所在的那座城市然后当面送给她。这是就目前来说乔卓唯一的盼头。
他成绩不是很差，甚至可以排到靠前，可是因为父母，他很少有开心的记忆。多数是对于学业的苛求，让他无法如释重负。对他来说，最幸运的事情，就是遇见她。和她在一起时，乔卓可以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可爱。而这是平时决然不曾有过的体会。
所以，即使她没有回复，乔卓也总是时时想起她的好。
他期待着与她再次相见，并且从未如此期待过某一件事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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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卓！醒醒醒醒，出大事了！”
乔卓次日在一个声音的催促下，从迷糊中醒来。光用听的，他就知道声音的主人是这宿舍里和自己关系最自然的天明。
“咋，发生什么事了？”乔卓漫不经心地问。
“你看这条，”天明手指自己手机屏幕中的一则消息，“几天之前，西北有个司马玩意，隔壁学校的，无症状，但是还是违反校规从他们家那块跑来，然后在我们这儿一落地……”
乔卓皱眉，试探问道，“阳了？”
天明翻了个白眼，然后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那和我们有啥关系？”
“你不知道，听我说下去，”天明摆了个手势示意乔卓打住，“关键是他自己检出来了还在市区乱跑，据说已经传染好多人了！”
乔卓本来不以为意，但听到最后，心头已经涌起不安。
要是因为这人乱搞从而影响学校放假，那自己的计划指定没辙。
“看下一步怎么办了。”天明扔下手机，“晦气，活见鬼。”
向窗外望去，今天是个好天，但不知为何，乔卓内心的色彩已然产生变化。
天明这人不拘小节，并且情报来源相当广泛，从他口中总能得知不少第一手消息。
这天，他向舍友传达了取消假期的噩耗。
至少对乔卓来说是绝对的噩耗。
在此之前，计划进展明明一切顺利，包括她也于昨晚回复了可以来，那时乔卓明显是大喜过望的。
可是现在，一切都不算数了。
乔卓当晚连忙给她发了十多条消息，详细叙述了事情经过。
时间飞逝，转眼半个多月过去了。
月底二十五号是乔卓的生日，他最期待的一件事就是她会送给自己什么来作为生日礼物。
但乔卓不是一个张扬的人，他从来不会主动去问她这方面的内容。这样显得乔卓势利。
然而这确实是他最期待的事。
可是从乔卓开始期待到实际过生日的四天内，她没有提过一句关于乔卓生日礼物的事，甚至都没发过一句关于他生日的祝贺。
这个二十周岁生日，对乔卓来说既是弱冠成人之喜，又是无比痛楚的变故交集。
生日会前，乔卓心一横，打了一个电话。
但今晚，电话令人惊喜地通了。
乔卓赶紧双手捧起手机，鼓足勇气问道：
“我始终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你现在还把我当对象吗？”
“不算吧……我把你当朋友来着。”
朋友……
朋友？
朋友。
……
“朋友”。
这个字眼令乔卓瞬间明白，他与她，再也不是以前的关系了。
而且他始终想不通，到底是什么时候，她开始不把自己当做对象的。
“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就挂了，最近事多。”
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没有用了。
电话里的声音此刻带有明显的不耐烦。
当天晚上，乔卓一反常态，喝得醺醉，不省人事。
恍惚间，他仿佛以第三者的身份，重历一遍自己的生平。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运气就没再好过了。
处处被人针对、被人排挤、被人指责。
还有，被人背叛。
仿佛别人看来很容易的事，在他眼里却要多花不知道多少倍的力来完成。
加上家境实在一般，无形之中又给他施加不少困难。
他很清楚这不是自己的错，但又很不清楚这到底是谁的错。
现在，唯一的奔头、唯一的念想都不复存在。
想起她，乔卓内心五味杂陈，但他现在却也发现，自己似乎已经麻木。
也许不是自己没有怀疑，而是自己每一次都在说服自己不再怀疑。
乔卓并非不谙世事，反而十分具有洞察力。很多时候，他不存在没有想到最坏结果的可能性，但是他却始终都在第一反应本能地往积极的那方面去发想。
尽管现实总是如此残酷。
然而这一次，他发现自己似乎真的撑不下去了。
“由于自己的原因，我对某些人和事总是很难主动说出口，包括和你这件事……没有第一时间跟你说，是我的责任，希望你能过得更好。”
不知什么时候，她发来这条语音消息。
乔卓可以选择歇斯底里，之后把她删掉，一刀两断彻底决绝，然而他没有。
“承蒙照顾，好聚好散。”这是他最后的回复。
不主动、少联系、勤点赞，对于她，乔卓即日起如是践行着上述方针。
为她担心冷暖、愿意听她吐槽、期待与她相遇，都将成为翻过的一页。
此后的日子仍然如常，乔卓总是莫名其妙遭遇各种不顺，包括但不限于综测活动报名屡次不中、快递包裹遗失或被人拿错、外卖被偷、被人以不同方式挖苦等。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个中滋味。
其实，乔卓常常经历的，还有更大的不顺。
“喂，躲我躲得够可以啊！”
某天晚上，乔卓接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个咄咄逼人的声音。
又是这个女人。
“什么事？”
“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你上学期期末考试成绩太差，你知不知道这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乔卓烦躁地闭眼，道：“又不是我想考得差才那样的……我那几天考试时候发烧，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发烧？你怎么专挑考试的时候发烧？怎么只有你发烧？我看你就是没心思学。”
“我那几天，因为复习喝了过量的咖啡，半夜的时候背书过了头，就受凉了，不知道说过多少遍了已经……”
“别跟我打强调。扣你三个半月生活费，长个记性。”
“什么？”乔卓在电话那头惊呼道，“哎……”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电话早已被挂断。
在他记忆里，她简直不像个母亲。
从小到大，她都觉得自己是个累赘。
“你要明白，我差点被你给弄死！”
从这句话说出之后，他就明白了这个女人是如何的凉薄。
就因为在他出生的时候，她的腹部大量出血，“险些丧命”，所以便将自己视作敌人，处处为难，更给自己灌输“人之初，性本恶”的概念，以及弱肉强食的生存观。
“你一点都不像我，不够狠，怎么能成事？！”
关于她，乔卓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那间小黑屋。
在幼时，她常常于夜晚时分将自己喊去家中阁楼，并锁上房门，不让其他任何人进去，之后劈头盖脸一顿打骂。
在她看来，毫无感情、践踏他人的人，才是完人。但他不愿意成为这样的人，所以她处处针对自己，甚至是到了大学，她都要想方设法刻意为难。
像克扣生活费，都是经常会有的事情。
更别说上次乔卓为了考个好成绩，喝下几袋黑咖啡，把自己整理的复习提纲连夜翻看，最后着凉发热，她的冷言冷语。
而每当遇到他与母亲的争执，父亲也是袖手旁观的态度，只管抽烟喝酒，不管自己死活。所以乔卓一直以来都很不轻松。
他仿佛一个弃子，只有在自己独处时才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活着的存在感。
此刻，他正位于校内体育馆外围的高处地带。这建筑在夜晚有一种寂静的氛围，乔卓喜欢到这里放空思维，获得片刻的安静。
十一月初的风并不温和，但是乔卓却感到一阵清爽。
在经历过这么多的坎坷之后，也就只有孤身一人了吧。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不用因盲从而空虚。
清醒的痛苦，好过盲目的逸乐。
或者说，为了获得真正的光明，他早已习惯蛰伏于黑暗。
只有拼命努力，最终才能让自己远离不幸，这是乔卓最后的倔强。
乔卓不是一个典型的人。他从来都不愿意安分，或者说，那种外现为不抵抗的懦弱。
尽管屡遭坎坷，然而乔卓不知何时便不再抱怨，而是热衷于与之搏斗。
确切来说，他同身边所有人和事摔跤搏斗。
在这点上，他可以说是相当顽固。
他自有一套价值观，并身体力行着。
在困难重重之下，他仍是选择摒弃一切杂念，专心向学。
没有背景，那就沉潜静修；没有运气，那就未雨绸缪。
他不相信命运，他只相信斗争。别人不相信奇迹，他却笃信不疑。
打不垮、批不倒、折不弯，并且只会愈挫愈勇，宁死不屈。
他有一股气劲，憋在心里，只等待某一时机迸发。
夜半时分，乔卓辗转反侧，终难入眠，随即自卧榻起身，于台灯照明中，提笔便作。
西江月抒怀
梦了韶光已度，重飞之日何多。
数不尽已久奔梭，望去烟霞交错。
嘶吼仰天狂啸，笃信枷锁挣脱。
无为路上定风波，燃起熊熊烈火。
就在乔卓挥笔写下一首西江月时，天空晦暗之处突生一缕亮光由远及近，自窗外若隐若现，停留数秒后便消失无迹。
乔卓突然有一种预感，此后将有更加离奇曲折的事情闯入他的生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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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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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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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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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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