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舌头上又麻又疼,也不知有没有起泡。他生无可恋地闭上眼睛休息,深深感到前途无光。
苏潇潇和呦呦正在厨房的小桌子旁喝粥,虽是普通的野菜粥,煮粥的水却加了些许灵泉,熬出来的粥自然格外香甜。再配上香喷喷的玉米饼,倒也有滋有味。
“喂完了?这么快?”苏潇潇看到玄印回来有点惊讶,她碗里的粥还只喝了一半呢,这么烫一边吃还得一边吹。
很快吗?玄印对比了一下自己吃东西的速度,觉得还好。
一碗粥而已,熬得那么烂,都不用嚼,直接吞就行了。那小子应该吃得挺满意的吧?都吃哭了呢。
吃过饭后,苏潇潇给陈熙熬了一碗药,放温了之后才给人送过去。
她发现陈熙格外红艳的唇,以为病情又有反复,先摸了摸他的额头,又让他伸舌头。
陈熙抿着唇目光有些委屈,死活也不肯把舌头伸出来。
苏潇潇拿他没办法,直接扣住他脉门探查。
这一次,陈熙察觉到一丝异样,有一股清凉的气息从脉门进入他体内,顺着残破的经脉转了一圈又顺着原路返回,仅仅几个呼吸的功夫,他竟觉得灼热疼痛的经脉舒服了不少,好似干裂的土地终于盼来了甘霖,最好那股力量能多停留一会儿才好。
没有发现伤势加重的迹象,苏潇潇疑惑地扫了一眼陈熙略有些红肿的唇,忽然想到了什么,莫名有些心虚。
该不会是大师喂粥的时候太心急,把人烫伤了吧?这也不能怪大师,好像大师是个不怕烫的。
喂药之前,苏潇潇再次确定了一下药汁的温度,感觉应该不会烫了,才把碗口凑到陈熙嘴边。
喝药和吃饭不一样,长痛不如短痛,一口闷总比一小口一小口品吃的苦头少。
陈熙倒是不担心药里有毒什么的,只是感慨了一下这对夫妻照顾人的方式还真是如出一辙的粗鲁,默默把药汁喝了个底朝天,然后嘴里就被塞了一颗凉丝丝甜丝丝的硬物,似乎是糖,又有隐约的药香,舌尖麻刺刺的感觉都缓解了不少。
好吧,恩人还是比较温柔体贴的,比起恩人的夫君来说。
毕竟人家不是接受过专门训练的仆从,能救他一命已是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不能要求更多。
若不是他现在形同废人不能自理,也不必如此麻烦人家。
“外头日光不错,你的伤多晒晒太阳会比较好,想不想出去?”
“会不会太麻烦?”陈熙认清现实,非常识时务地放低了姿态。
“不会,你等一下。”
午后本就没什么事,作为大夫,要时刻关注病人的情绪,即便是身体无法行动,总闷在屋子里也不是个事。
既然人已经清醒,多晒晒太阳,看看云影天光,说不定心情也能开阔一些,对身体恢复自然有好处。
苏潇潇把新做的藤椅放到院子里,铺上一层褥子,正想去把伤员搬出来,却被玄印拦住了。
“歇会儿,我来。”
“也好。”
凡世女医稀缺的最大原因便是伦理纲常对女子的束缚,即便是专为女子看病的女医,抛头露面也容易被人说道,更何况接触男子。
在苏潇潇眼中,患者只是患者,但多少还是要顾及一下。
尤其是不止一次被玄印阻拦后,她不得不思考,是不是大师也在意这些?她倒是没有什么不开心,反而先怀疑是不是自己多心了。琇書網
陈熙被挪到院子里,高高的土墙让他无法看到外面的景色,唯有抬头方能看到广阔澄净的天空。
依稀能听到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偶尔传来一两声鸡鸣狗吠,却没有嘈杂的人声。
看来应该是远离城镇的山村之类,倒是个适合养伤的地方。
也不知道外面的人会怎么找他……也许,巴不得他死在荒山野岭了才好。
苏潇潇在把药材切片,每一片的厚薄都精准得仿佛用尺子丈量好的一般。
另一边,父子俩正蹲在地上聚精会神地看什么东西。
土墙,茅草屋,院子里未清理过的半人高的蒿草,时而吹过一阵凉风,即使阳光灿烂,陈熙都莫名有种阴恻恻的感觉。
这么荒凉真的是人住的地儿吗?谁家院子里任由野草生长?更何况现在是深秋,草都枯了,也没啥好看的,难不成还要留着过冬吗?
“哇偶哇偶,铁将军战胜了青王,它们要把青王的尸体搬回去吗?”
“嗯。”
“城门会不会太小了?搬得进去吗?”
“咦?青王还在挣扎,它还没死透。”
“嗷,现在死透透了~”
“阿弥陀佛。”
“阿爹要给青王念经超度么?”
“已经超度了。”
“哦。希望它下辈子投个好胎,别再做虫子了。”
“它前世是个贪官,业障缠身,下辈子估计还是个虫子。”
“会变成蛀虫,然后被啄木鸟吃掉吗?”
“不会。”
“那会变成什么?”
“蟑螂。”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那对父子到底在说什么?
陈熙听得面色古怪,大致猜出来“铁将军”应该说的是蚂蚁,“青王”似乎是条菜青虫,“城门”说的是蚁穴入口。
至于什么前世来生,他估摸着是骗小孩的瞎话。
陈熙的身子不能乱动,养伤期间,除了默默旁观恩人一家,就是将有限的信息组合起来,试图判断恩人一家的身份,自己的处境。
他好像从来没有这么闲过。
作为中宫嫡子,他刚一出生就被册封为太子。
从会说话开始,就有三朝太傅和最厉害的剑客当老师,除此之外,什么琴棋书画,骑射兵法,都有不同的老师教授。
他背负着所有人的期望,一步步成长为完美的储君。
可是谁曾想,有一日疼爱他的父皇会对他生疑?他不过是想保住镇国将军府一门忠烈,却没想到不仅没能把人救下,还把自己给搭进去。
唯一的好消息大概是,镇国将军有一个年仅七岁的庶子逃出了皇城,虽然不知去向,但兴许还活着,也算是给镇国将军府留下了一丝血脉,不至于绝户。
陈熙自己的日子也不好过,他在朝中声望颇高,反倒让那位生了忌惮。
即便他心中念着父子之情,那位心中却只念着君臣之别。是他太过天真,落到这般地步怨不得旁人。
特殊的出身让陈熙没有机会看到寻常夫妻是如何相处的,但总归不会是眼前这家人的样子。
若说他们关系不亲密,似乎也不是,至少这对夫妻相处融洽,甚至从不争吵,对孩子也是真心疼爱,疼爱却不溺爱。
究竟哪里违和呢?陈熙观察了许多日,直到拆了夹板,开始练习走路,他也没观察出个所以然。
玄印按照苏潇潇的描述做了底部相连的并行木架,宽度刚好够一人通过,横杠高度则是根据陈熙的身高,取了手扶最舒适的高度。
在用上这个木架前,陈熙需要先锻炼手臂力量。循序渐进地,让他恢复到常人的行动能力。
苏潇潇每日盯着陈熙锻炼,就连呦呦都会在一旁认真加油。
当陈熙终于重新站起来并走了几步的时候,忽然福至心灵地明白了一直以来困扰他的违和感在哪里。
恩人的夫君,好像有种让人忽略他的存在的能力。
他的存在感不强烈,让陈熙觉得,这个家,有没有男主人存在都无所谓。
甚至有时候,那位正经的男主人比他这个客人还更像个客人。
作为真正的客人,陈熙并没有资格管别人的家事。
只是出于对恩人的感激,偶尔会生出一种,恩人与那人在一起很不值的想法。
可是恩人看起来完全没有不开心的样子,就当是他想多了吧。
平平淡淡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年底,家家户户都在为年节做准备。
连下了三天的大雪封住了山路,常乐村的村民们不再冒险进山,也不再去山外的镇上,他们靠着往日里屯下来的物资,需要在家里熬过一整个冬天。
苏潇潇一家正在做团子,白菜馅的,萝卜丝馅的,豆沙馅的,就是没有肉馅的。
陈熙闻到了村子里传来的肉香,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他怎么沦落到如此凄惨的境地?即使往日里吃腻了珍馐美味,可是在这半封闭的山村里整整三个月不沾荤腥,他见到肉也要眼冒绿光。
不是说吃啥补啥么?别说肉了,他连骨头汤都没喝到一口。
起初他以为是恩人家里穷,吃不上肉也情有可原。
他现在也穷啊,身无分文寄人篱下,就更不好提什么要求。可是……明明村里人拿着肉上门,为啥恩人一家还给推辞了呢?
又不是出家人,吃什么素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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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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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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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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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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