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站在村北处的位置,原小花若有所思地看着这栋独立在村外的房子,她拉了拉齐宣隐:“宣宣,我们进去看看。”
两人打开大门,屋里一片漆黑,一个人影背靠着墙,他背着一柄缠满绷带的长刀,长得很高。门打开,露出一道光,他一半身子在光里,另一半在阴影中,一动不动。
原小花鼻子轻轻嗅了嗅:“啊,跟那个小鬼相似的味道,但是我猜,你应该不是它的主人吧。”听到这句话的男人睁开眼睛,慢慢转过头,那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英挺的剑眉此时微微轻蹙,细长的眸里透着凌厉的光,削薄的唇轻轻抿起,他整个人的气质像是沐浴在浓厚的杀气中,冷傲却又盛气凌人。
“你认识小拾?”那声音冰冷如霜,如同隔着几百年的时光,摸到厚重棺材板上的凉意。
原小花恍然大悟:“原来它叫小拾啊,我对它主人挺感兴趣的,因为它实在太弱了,你认识吗?能给我介绍介绍不?”这声音清脆悦耳,在呈愿听起来却有些聒噪,他还从没有遇见过这么吵吵闹闹的女人,白家那群人,要么是白乐乐那种唯唯诺诺不敢言语,要么是白洵云那样装模作样。
男人又重新闭上眼,隐匿在黑暗中,一副拒绝交流的模样。原小花厚着一张脸,往他身边走去,完全不惧他周身冰冷的气息。
“哎这位帅哥,我叫原小花,认识一下啊。这把刀模样不错,怎么缠着绷带啊?”
“我看这间屋子不错,不过被你们先占了我就不抢人地盘了。”
“你看你进幻境来又缩在这里不出去,跟我们一起去冒险呀,这村子挺好玩的~”
“帅哥,你身上的味道怪怪的,你,是人吗?”
听到最后一句话,呈愿缓缓睁开眼睛,杀气于周身浮现,那少女一张脸凑到他面前,嘴角噙着笑,似乎就是无意识说出那句话。
他重新开口:“呈愿。”
原小花反应过来,“你的名字吗?挺好听的,”她说完这句话转身便走,似乎一点都不在意眼前这个人,“走了啊。”
“等会儿,”呈愿站直身子,整个人走到光明之处来,“我跟你们一起去。”
原小花挑眉,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叽叽歪歪,她重新过去拉住齐宣隐的手,“我们去找原殊吧。”门重新被关上,两人行变成了三人行,呈愿默默地跟在两人的身后,也不出声。然而原小花并没有像她说的那样去找原殊,而是直接来到了之前原殊来过的那间小小的村舍,父亲与女儿的家。
她看见女孩站在屋子中间,似乎在这里等了她很久。
“你来了。”她平静地说出这句话。
她旁边是用白布盖着的一块长长的木板,长的能睡下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风轻轻把白布的一角吹开,露出一个被水泡发胀大的脑袋,隐约能看见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你爸爸发现的?”原小花问,女孩点头:“嗯,我有写日记的习惯,那天姜锡兰找我,我很开心,也写在了日记本里,我爸爸从来不翻看我的日记本,但是他找了我的尸体很久,姜大山告诉他,我掉进了一个很深的坑里,他们没办法,救不了,我爸爸不相信,他回家看了我的日记,发现了端倪。”东芜山本身地形复杂,有几个没被人发现的深坑是很常见的事。
“他很爱你。”
“我也很爱他。”
“所以是你爸爸帮你报的仇?”
-
原殊刚刚赶过来,就看见几个活人站在天井里,他很聪明,知道在哪里能找到原小花,如果原小花知道了很多事情,那她一定会去那栋小村舍等着,因为剧情还没有结束。
果然,他看见原小花对着旁边自言自语,不,不是自言自语,而是他现在看不到了。他闭上眼抹了一把,眼皮周围很干燥,牛眼泪已经失效。
原小花看了一眼他,轻轻挥了挥手,一个白裙女孩又出现在原殊的视线里,他听见她说:“是的,我爸爸帮我报了仇,但是,他也死了。”
一人一鬼还在说话间,从屋子里冲出来一个人,怒气冲冲地从天井里拿起大砍刀:“我要去砍了那群畜生!”后面跟出来好几个男人,“你别冲动,阿生还在里面,听听看他怎么说?”
众人转身看向屋内,一个男人嘴上叼着烟从屋内走了出来。原殊看到,男人仍旧穿着案发当天的那套衣服,不同的是,裤脚站满黄色泥土,黑色外套上满是草屑,他头发乱糟糟的,黑眼圈很重,身上散发着浓浓的烟味,应该是找到女儿的尸体后就一直未合眼。他沉默地走到尸体旁边,轻轻盖住那被风吹开的白布,盖住那被泡发的面目全非的脸庞,然后蹲在旁边,一言不发地抽烟。
“他找我已经一个星期了。”姜小雨静静地说。
男人抽完最后一口,把烟随手一丢,拿起一边的大砍刀,说出两个字:“走吧。”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一股决绝的冷静。他踩过烟头,那点星火被无情碾灭,留下一小摊稀碎的烟蒂。
“该转场咯。”
接下来的画面,血腥暴力又可怕,那群人人手一把砍刀,冲向姜大山家,姜其城家,姜古越姜古隐两双胞胎家。男人冲在最前面,他那张被岁月蹉跎的有些沧桑但依然坚毅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就算鲜血、碎肉飞溅在脸上,他也依旧表情漠然,手上动作不停,一刀、一刀砍在作案人的身上。
唯一亲近的女儿死了,姜朝生已经没有了求生的意志。
他甚至已经打算好了,砍完人就去自首,在监狱度过余生,也好比烂在这个腐烂的村子。
然而场面已经失控,对方也加入了混乱的战局,鲜肉翻飞鲜血四溅,直到最后一个人倒下,这场屠杀才完全停止。
整个村子被鲜血染红,原小花等人站在这一场景,她轻轻抬手一抓,抓住了一丝黑气,这黑气藏在满天的怨气中,完全不会被发现,没想到却被原小花揪了出来,“你们村子,很早就被人盯上了啊,”她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姜小雨,“你是祭品。”
原小花手一松,黑气迫不及待地飞了出去,“跟上。”几人紧跟其后,发现这丝黑气的去向居然就是姜大山的家中,黑气穿门而去,几人站在门前。原殊紧张地问到:“穿过这扇门,是不是就会回到现实了?”虽然后面血腥的场景仿佛开了八倍速,但是那满眼的猩红却印在了原殊的脑海中,他有些不适。
“对啊。”原小花点头,“那就回去吧。”她拉了拉齐宣隐的手,扭头看向一路上一直沉默寡言的呈愿:“待会儿见。”
等原小花推开门,就要踏进去,一旁的姜小雨突然开口:“今晚我去找你。”她没有搞明白原小花说的那句她是祭品是什么意思,但隐约知道和后面操控她的人有关,这些年她感觉自己愈发自由,可能是后面的人不管她了,也有可能是她力量强大逃脱掌控,但第一种可能性比较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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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进门回到现实,刚过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原小花看了一眼门外的天空,煞气在逐渐消散,幻境在收回。
她重新推开门,发出“咔叽”的声音。漆黑的屋子透进亮光,仿佛是一个信号,屋内的房间接二连三地响起开门声。
“七姐,你们出去了?”原知三兄弟穿戴整齐,从房间里出来,三人身上挂满了驱邪的物件,有些可笑,原知墨蹑手蹑脚地走到原小花身边,轻轻发问。
原小花点点头,她看到原知墨这张憨厚的脸,就忍不住逗弄他:“昨晚睡得好吗?”
原知墨脸色突然变黑,他想起昨晚一闪而过的婴孩鬼影,像是发现了什么重大线索一样悄悄在原小花耳边说:“七姐!这间屋子有鬼!昨晚我们看见了!除了跟你打牌的,还有一个!”
“哦?”原小花似是感兴趣地挑眉,憋住笑,“长什么样的?”
原知墨很激动,“它长得像个小孩,刚出生的婴儿那种!全身发白!戴着肚兜,”他很是认真地想了一会儿,然而也就只看了一眼,有些记不得了,他挠挠头,“长啥样我是记不得了。”
他又凑到原小花耳边:“七姐,这鬼和岭秀村有关系吗?”
忽然他感觉左边肩膀有些沉重,只见原小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如你亲自问问?”
原知墨后知后觉地扭过头,发现一个白白净净的婴孩坐在他的肩头,摇晃着两只小脚,那双眼睛对上他的,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他睁大眼睛,指着小鬼,“啊、啊”地叫着,然后又看了一眼原小花,反应过来,“七姐!明知道我胆子小,就不要吓我了!你是不是又对我施了障眼法!”
原小花摇摇头,原知墨整个人僵住,他不敢再转头,面色苍白地接受了他肩头此时坐了一只鬼的事实。
原小花安慰他:“放心,它没恶意,你不要怕,而且,”她话锋一转,意味深长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原家人,“你要适应,以后这种事,会更常见。”
原知墨隐晦地咽了咽口水,他知道,这种历练对他好处很大,原家人的血脉天生对阴气有一定的抵抗力,所以也不会出现跟鬼待久了就被吸食阴气减短寿命的事情发生,所以其实一只鬼跟在它身边,有时候也会有很大的好处。
原凯和原晨站在不远处,眼神怪异地看着两人的互动,不禁觉得原知墨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他们什么都没有看见,原小花是不是在装神弄鬼。
原凯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原知墨的左肩,感觉触感有些奇怪,但也没怎么在意:“怎么?来个鬼村就把你神经搞衰弱了?原家人还是要胆子大啊。”
原知墨回头,鬼婴对原凯的那只拍了它的手很不满,张着嘴想咬上去,却迫于原小花的淫威,硬是龇牙咧嘴了一会儿,可惜原凯完全看不见,还傲着一张脸,完全不知道自己正在经历些什么。
他不着边际地把原凯的手挡下去,“三哥,我胆子小嘛,没见识,这不就来历练了吗?”说着还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原凯点点头之后也就不再理他,他朝着原殊走过去,选择性无视站在原殊身边的原小花:“大哥,你们出去了?那些黑雾在你们离开十分钟后突然散了,外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原殊漠然地点头,“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原凯猛然被提问,他支支吾吾答不上来,原晨悠悠然走到他身后,说:“怨气吧,我隐约能在雾气里看见隐藏在内的鬼脸。”原殊点头,“这个村里那只最强大的鬼在村子里布了一个幻境,我刚刚和小花去里面转了一圈。”琇書蛧
原凯突然笑出声:“大哥,你带着一个拖油瓶进幻境?”下一秒收到原殊凌厉的眼神,不服地闭上嘴,在原晨身后嘀嘀咕咕:“没死真是她命大。”原殊完全没有给自己的弟弟解释事情经过的意思,他淡淡瞥了一眼原凯,往里走。
下一秒,原雨突然从后院冲出来,一把拉住原殊的衣袖:“大哥!小敏失踪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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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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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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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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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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