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我过往的经历来看,下套这种事,我也只做过两次。
两次也都是迫不得已。
其他大多数情况,都是打照面,一记烟鞭下去,抽散篮子的阳气,等篮子下跪求饶时,我提着打鬼棒冲上去,朝脑袋上可劲抡。
申无义曾说,道行不够,就要用手段来弥补。
而不择手段,正是本派的精髓。
因为斗法,不只是术的对抗,也斗心智和算计。
毕竟这个圈子,实在太脏了,你很难想象你的仇家,都是些什么样的玩意。
但有时候,也不能都怪同行脏,大家都是走夜路的人,时间长了,就算不遇到鬼,沾染些死物的恶相,是难免的。
至少在这个圈子,光明正大,按规矩来的人,注定要被历史淘汰。
我早说过,斗法这块,确实不是我的强项,因为我能拿出手的术,实在很少。
风水,命理,推演,它们只是用来谋生的工具。
控香,封阴针,拔魂索这些,严格讲,也并不完全算术。
这些,也不过是些驱邪的手段罢了,对付孤魂野鬼,自然不在话下。
和没真本事的鼠辈斗法,还能用用,但要遇到崔命这种,具备些道行的,就不太好使了。
所幸的是,崔命比我也厉害不了多少,我虽然始终处于下风,但至少还能跟他斗出个你来我往。
怕就怕见面了,我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人直接就没的那种。
所以这些年,我一直有种很强烈的危机感,在低端局待久了,往往会给人一种可怕的错觉,会过度高估自己。
但我曾看过高端局的样子,那些地狱般的场景,我至今仍记得,我也知道,再这样下去,当虚无假象被捅破的那天。
就是我的死期。
每次斗法过后,我都会做长时间的总结,找出错误和不足,加以改进。
人生,就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深夜,我久久不能入睡,拿出怀里的小铜镜,吹去上面的尘土,查看。
正面是淡黄色的古朴铜镜,椭圆,背面则是一张铸铁的可怖鬼脸。
不知是哪个朝代的死者遗物?
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崔命说的没错,我对着那铜镜用术,尝试了几次,没有丝毫反应。
算了,先装着,改天找林少凯,拿去鬼市卖掉,换个十万八万的,问题不大。
……琇書蛧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啥时候睡着的,睁开眼时,我居然又来到了那个扭曲的高维!
民国,黑夜,土路,孤坟。
前方不远处,那八个兵拿着枪,正戒备地注视四周。
我惊悚地躲在孤坟后,身旁那人悄悄冲我比划:
“老黄,左边两个我来对付,剩下那六个,交给你。”
话说完,他就上去了,我想阻止,已经迟了。
可我还没有准备好。
我这辈子,经历过太多阴森,邪门的事,但眼前这处境,属实,让我心悸到发疯!
在疯狂的惊悚中,我下意识地摸着口袋,空空如也,要是有阴如意,我也许,也许能和那六人周旋?
不。
就算借助香雾,我也绝不可能在这场偷袭中存活,一丝可能都没有。
我颤抖的手,无意间摸到胸口,有一硬物,我拿出来一看,竟然是那铜镜?
它?被我从现实中,带入了高维?
这是?怎么回事?
我下意识用那铜镜照了照自己的脸,一脸扭曲,混沌,突然间,有很多极寒的物质,进入了我体内。
我闻到了一股野物的尿味。
镜子上,我的脸也变了,变成了一个毛烘烘,阴惨惨的未知玩意。
眼瞅着那人上了,当时我脑海中闪过万千思绪,刹那间浮现出无数种可能,又被一一否定。
因为无论怎么选,结局,唯有死。
管不了那么多了,一咬牙,我跟着那人摸了上去。
我们的动作很轻,静极了,在夜色的掩护下,那八个兵毫无察觉。
“好好搜查周围,天亮前,找不到那两个逃犯,老子枪毙你们全部!”领头的大声命令。
我跟在那人身后,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回头,冲我笑了笑,示意我无需害怕。
我居然也冲他笑了。
我有什么资格笑?
不对!我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双手,指甲漆黑而锋利。
我终于意识到,在刚才照镜子时,一个更阴险的东西,上了我的身,我已经不是我了。
他上了。
那人像只敏捷的猎豹,闪电般窜到路上,在领头那两人的后脑勺上轻摸了下。
两个兵回过头,看到他,正要喊叫着拔枪,生死关头,我看到那人双手合拢,做出一个模糊的手势。
那两个兵一下就不动弹了,像中邪似的,直愣愣站在那。
“老黄?还等什么?快动手啊!”那人焦急地朝我大喊。
剩余六个兵察觉到不对,齐刷刷转过身,往这边瞅。
我也上了。
我的速度太慢,也很笨拙,他们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我,六把枪,全部指了过来。
有人扣动了扳机。
但枪没响。
接下来,我看到的画面,扭曲到无法描述。
无数褐色的女人头发,从我身体的每个毛孔窜出,野蛮生长着,它们化作六缕丝线,将六个枪口严严堵死。
在场所有人,都吓傻了。
“怪?怪物啊!”
有人丢下枪要跑。
我阴惨惨地冲他们笑着,更多的头发丝冒了出来,劈天盖地,交织在一起,如同一大块黄褐色布,轻轻将六人盖住。
空气中,那奇怪的尿味,愈发浓烈。
他们的哭声,惨绝人寰,就连教我手势的那个人,都害怕地后退了半步。
可我,却笑的更阴邪了。
梦进行到这里,悄然而止。
这次,我醒来时,平静地注视着天花板,但内心的未知恐惧,却如野草般疯长!
这个该死的高维噩梦,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时上我身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那些野草般的女人头发,又是哪来的?
我惊悚地看着手中的铜镜。
我小瞧了这镜子的来历,能被带入高维,就证明了它的不凡。
梦中的我,照了照镜子,变成了一个毛烘烘的怪物,一秒之内,以一种难以描述的阴森方式,连杀六人。
这次,伏击追兵的剧情,纯属瞎猫碰死耗子,运气好,侥幸过关。
那么接下来,后续的剧情又会是什么?
我感觉我要疯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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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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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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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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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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