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虎把陕西行都司折腾了个底儿朝天,除了有限的几座坚城卫所,再没啥可抢的了,于是率领十万乌合之众再次折向东南,又跑回甘州中护卫(兰州)暂时盘踞下来做下一步的规划。
张虎、方戈和牛有田都对富饶的川省念兹在兹,但被孙杰,尤其是马千乘揍怕了,怕到骨子里。虽说孙杰正在跟奢安两家打得不可开交,可谁也说不好这家伙会不会突然转身再把一肚子邪火发泄到自己头上,一时半会真不敢回去。再说了,要回四川,还得从洮州卫过——除非疯了,谁还想再去招惹闫民望那个蛮子?张虎几个都是边军出身,论砍人,手底下都有几条十几条人命,可……闫蛮子那帮人的那种打法,也不是现在的自己这帮人能扛得住的,所以,四川还是先别惦记了。
那便只剩下两条路,往北,还是往东。北面是张虎的老巢:宁夏卫。那里跟陕西行都司有一点点类似,遍地堡垒,穷得要命。但也有区别:虽然以前的老大曹雄被充军了,可仇钺还在啊!那老头儿,不仅是张虎的恩人,还真能打——张虎心里太清楚了,宁夏诸卫可不是陕西行都司,宁安堡、金积堡、吴忠堡、灵州所……经过安化王那出儿闹剧,朝廷大肆整顿过,每一个地方的守军都是穷横穷横的,现在的自己,在他们眼里就是送上门的肥羊,打赢了除了赔上一些人命啥也赚不到、任何一场小战斗打输了就得被狠狠放一把血!
故而只能向东了。
向东倒是有三条路:北路、中路、南路。北路穷,关盛云扫荡过的地方剩不下什么油水、中路强,凤翔府、宝鸡、郿县、西安府、临潼……这一路官军重兵云集,每一步都会遇到坚城血战、那就走南路吧:沿巩昌府径直插入汉中府,然后到时候再看看,能不能有机会进入同样富饶的湖广。
张虎之所以急着离开做大的动力就是因为穷。陕省西北的土地太贫瘠,很多地方要靠朝廷输血才能生存。虽说每拿下一个寨堡都能掳到不少粮,可同时也会增添好多张吃粮的嘴!其中绝大部分的人都是不能当战兵的妇孺老弱,那你也得养着他们啊!一方面每个被拉进战兵营的家伙身后往往都会拖带上一大家子废物、另一方面,这些人跟着,至少也能壮个声势,万一遇到劲敌打不过,实在不济还可以扔下他们把追兵拖住呢。这帮家伙以前散在各寨子里刨野菜啃树皮都能勉强吊上一口气,现在扎了这么大一堆,在哪里停上一阵子,三五天周围就被刨成白地,再以后便要消耗宝贵的粮食……也就是说,每拿下一个地方都会发一笔小财,前面几天都是赚的,但一旦停留时间久一点,就要开始吃张大帅的老本。
所以张虎不能停。
掳掠的地方多了,张虎发明了一个很好用的办法:提前让斥候踩好点,突然出动精兵把那地方一围就开抢。先杀几个倒霉鬼立威镇住乡民,然后挑出来精壮直接拉去做战兵或辅兵,抢完东西放一把大火把一切烧得干干净净——剩下的人么,你便只能跟着张大帅的老营走啦,否则就得活活饿死!张虎还发现了一个特别有意思的事:到了新地方,抢得最凶,下手最狠的,竟往往是那些前不久的受害者!其中的道理,张虎略略琢磨了一下便悟了出来:弱者只会通过向比自己更弱小的群体施暴才能取得心理上的发泄与平衡!我受了害,又惹不起加害我的人,那便谁也别好过,让你们也尝尝受害的滋味!
这等情形,当然是张大帅最高兴见到的:那些向弱小无情地挥舞屠刀的曾经的“受害者”们,在罪恶的泥沼里越陷越深,终于再也无法自拔——有过好几次,向巩昌府开进的路上,在金县(今榆中)和清水堡,先头部队都遭遇到了尚可称为顽强的抵抗,这些人死了一地。张大帅会心疼么?呵呵,才怪!恰恰相反,张大帅很开心:他们并不是从四川带出来的那些“自己人”,死便死了呗……哦,不止如此,他们留在老营里的家属,年轻的女眷马上被分掉,其他,则毫不留情地被踢出去自生自灭,免得白白糟蹋宝贵的粮食!
张虎发明的这种战法确实很好用。冲在前面的家伙,知道自己的家人就跟在后面的老营里,如果不卖力,督战的军官不仅不会饶过自己,更会找他们算账,无论如何也要冒死为他们打开一条生路、跟在后面的家属,只知道自己的全部指望、家里的那个顶梁柱就在前面开路,所以无论如何也要跟上……如此一来,张虎便不怎么需要浪费多少人手去看着老营,可以从容地往前锋派出更多的生力军。
陕西三司当然早就得到了流贼张虎的消息,不过,别看表面上吵吵得凶,大人们心里其实并不怎么真着急:确实,张贼以前是陕省的兵,可不是已经被赳赳老秦兵剿得仓皇溃散逃去四川了吗,谁敢说不对?几个散兵溃匪你川省自己都搞不定,怪得着额们陕省么?再往后,他们确实又跑回陕省,嘿嘿,别忘了,闫指挥那五六百首级功是不是陕省的?你就说洮州卫、临洮府是不是咱陕省的吧!朝廷确实只赏了李曜和闫指挥,但那是咱陕省的大人们高风亮节不贪功!二十级功,还不是大人们运筹帷幄赞画军务教化百姓才取得的?再后呢,张贼跑哪里去了?哼哼,陕西行都司!那里有巡抚,有行都司府,咱们陕省三司既不贪功,也不越权,结果你们竟被张贼如此如入无人之境,现在流窜回来,咱们还要跟你们行都司算算帐呢!
打这等嘴仗,陕省的大人们个顶个都是行家里手,谁也不怕!唯一要做的,就是把一切能集合的兵力全抓在手里,沿着渭水宝鸡、郿县、武功、兴平到咸阳西安府严防死守,只要张贼别攻陷其中任何一座城,那就是大捷……反正再恶劣也不会差过陕西行都司!当然,最好是想办法让张贼尽早滚蛋,只要离开陕省,那就是万事大吉——以前又不是没有先例……
摆在张虎面前那张何去何从的试卷,陕省三司的大人们也做了一遍。答案是相同的:九成九,下一步张贼会选择沿着川陕交界的汉中府往东跑。至于去湖广还是河南,抑或是窜到山西,那都统统不重要,去谁家谁倒霉呗,只要别赖在陕省不走给大人们添堵找不痛快就行。
陕西都司府的都指挥同知鲍直才大人——嗯,此时鲍大人已经因那场声势浩大的“秦兵大操”领功,由正三品的都指挥佥事升任从二品的都指挥同知了——先是配合藩臬二司以都司府名义给巩昌府发去了一封措辞极为严厉的警告,正告其即将面临张贼南下的军情预判,同时不着痕迹地颁布了一条明眼人仔细品味便可以参透玄机、但按纯字面意思解释又天衣无缝的命令:“着各卫、千、百所即行动员戒备,一切均奉巩昌府令行事,失府寸土尽军法从事!”
这条命令无论放在哪里你都挑不出毛病来,对吧?但如果你是个官场老油条,比如说,巩昌知府薛成业……他能读出来的潜台词则是:你可以调动辖区一切守卫力量,哪怕把其他州县兵力抽调一空都没事,只要能保府城不失就不会有大事!至于卫所的军官们,已经明白告诉你们了:一切听知府大人的!这个“失府寸土”里面的府,到底是指府城的那个城,还是广义上整个巩昌府里面的任何一个县……呵呵,你自己猜吧!别问,问就是“任何一寸土地都不能丢!”——大人们这么说没错吧?于是,安定(今定西)、会宁、宁远(今武山)、秦州(天水)……沿着大人们预判的张虎最可能的行军路线,这一线的守军都被抽调去巩昌府城,如果张虎真从这条路下来,会走得很轻松。
再然后,鲍大人争分夺秒地亲自赶奔汉中府,途中在凤翔府停留了两天,做了充分的布置:把凤翔全府近半的兵力布置在宝鸡和二里关,挖壕沟扎硬营,旌旗招展绵延十几里,除非张虎派出的斥候全是瞎子才看不出这里已经严阵以待。
赶到汉中府以后,鲍大人跟知府林筱敬大人密谈了足足一夜。随后,林大人黑着脸下令:兴安所,以及所有汉中府以东的驻军全部星夜驰援府城、马岭关守军弃关,奔赴与凤翔府相邻的大散关据守、被临时安置在宁羌州(今宁强)、沔县(今勉县)那一带卢光宇被打散后收容的溃卒,全部开赴汉中府北面的虎头关、鸡头关布防——汉中府城,以及北面的凤翔府可以说固若金汤,但代价是:整个汉中府南部与川省的交界一线全无守军,若张虎沿此进军,将畅通无阻!琇書網
为了确保凤翔府的安全,鲍大人返程时不仅亲自在大散关盘桓了两日之久,临行前更是留下了百多精锐督战,为首的,是平凉府安东中护卫的马兵千总——赵二狗。
【还记得赵二狗么?^_^】:www.23uswx.net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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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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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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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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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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