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望楼还在搭建,城下关盛云部视角受到城墙的阻挡,并不知道城头上在组装床弩。不过,连王简都不知道武库里还有这等大杀器,兵士们更是陌生,只能边揣摩边摸索着组装——大构件都在,锁销、连杆等小部件要么缺失,要么朽坏,还要重新制作,也着实费了不少功夫。尤其是发射的铁矛,库里只有二十来只,尾部的铁羽早已全部锈穿,一碰就碎,枪头也锈迹斑斑,有兵卒试着大力去扎砖墙,砖崩下来一大块,铁枪头也应声而断——这些也要重新打造。
终于,望台接近完工,只差给顶部平台装上挡板护栏,高藤豆急不可耐地要带着几个营官爬上去先睹为快——三个飞兽营是主攻,他比谁都更关心陕州的城防。
城头上的床弩终于也架好了,不过,一旁刚装上簇新枪头的铁矛还没来得及上尾羽。兵士们望见对面土堆上几个戴着铁盔的贼人正要攀登望台,其中一个盔缨比旁人明显高了一截——显然,这几个家伙都是贼人将领,其中还有个大头目!机不可失,加上好奇心切,一起合力转着绞车给床弩张了弦,也没啥经验,寻思着没装尾羽就没装呗,便直接把一支铁矛放进发射槽,略微调整了下射界方向,将铁矛瞄向了望台顶部。
一个兵士半举着木锤,眼睛向对面望着,看到望台顶上冒出一簇黑缨——关盛云部的铁甲武器绝大部分都是或讹诈或缴获来的大明官军装备。大明自命火德,色尚红、关盛云们既然造了反,也要讨个五行相克的吉利,水克火,对应的是黑色。普通兵卒们,除了给精锐战兵配发的铁甲或布面甲,服装自是五花八门,若非抢到新衣服,入伙时穿啥差不多现在就还穿啥。为了在战场上区分敌我,便叫兵卒们在身上挂块黑布条,将领们则把盔顶的红缨染了黑——手里的锤子狠狠砸向机牙的锁销,伴随着“砰”的一声弦响,巨大的铁矛激飞而出……
高藤豆脚还踏在梯子上,刚刚将脑袋探出望台地板,便一眼望见了对面城头的床弩,还有那道向自己袭来的黑影,下意识的一缩头。m.χIùmЬ.CǒM
床弩射程远,威力大,但有个致命缺点:射击精度不够——这也难怪,即便在枪支普遍装配先进光学瞄具的今天,也不是随便谁都能拎起来枪枪十环,更罔论几个世纪前的大明。
箭只上的尾羽,可以让其以箭簇尖为轴心,在飞行中自行旋转,从而最大限度地保证射击精度。兵士们张大了嘴巴眼睁睁看着没装尾羽的铁矛颤抖着在空中划出一道奇怪的轨迹:前百十步的飞行路线还在意料之中,随即突然一拐,斜扎而出,七扭八歪地向东偏去,越过壕沟,把一个辅兵在推的独轮车扎了个正着,巨大的动能瞬间掀翻车子的同时,矛杆扫到辅兵腰际,随着一声闷响,那个倒霉的家伙身体弯成了一个诡异的角度,凌空飞出几步远,稀里糊涂地便送了性命。周围其他辅兵惊惧地看看尸体,再望向城头,发一声喊,四散着奔开了。
高藤豆等人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谁也不会傻到继续爬上去当活靶子,连滚带爬地顺梯而下,骑上马跑回营地。
主将跑了,城南空地上那些垫坑铲坎运护栏等做攻击前扫尾工作的辅兵们,原以为自己远在弓箭射程之外,见状也扔下手里的锹铲往后跑,国清林带了几个心腹抡着鞭子拼了命阻止,胳膊都抽酸了才收拢住众人。
其实辅兵们多虑了:守军才不会把昂贵的铁矛浪费在他们身上——即便是战兵也不会。
那些看似笨重粗陋的攻城器械,价值可比人命珍贵得多!
城头上一阵欢呼。
虽然没有射中贼人将领,但歪打正着好歹也算首战告捷,守军们喜笑颜开,都觉得这是一个好兆头。亲眼目睹者自然成了百众瞩目的核心人物,绘声绘色地连表演带怪叫地描述着被击中家伙的惨状、听的人也兴高采烈,被喷的满脸吐沫星子都顾不得擦,扭头便跑去向他人添油加醋地转述起来,也狠狠地享受了一番其他叫花子兵们众星捧月式的崇拜。
王简嘴里骂着白白浪费了一支好箭矛,内心也挺高兴,兵丁们也看得出,嬉皮笑脸地应着,七手八脚地给其他铁矛装尾羽。
马文升正无事生非地在铁匠铺里给干活的添乱,听到消息也兴冲冲跑上墙——马大人高兴啊,大喝一声有赏,宣布了赏格:毙一敌赏银二两!立即被兵士们围了起来,你一言我一嘴地表功:首先发现敌将的那个、抬矛的俩、摆床的六个、瞄准校正的各一、绞车那边十个(包括六个抬床的)、抡锤击发的急了,吼一声还有俺呐……马大人笑逐颜开地一把豪掷出去近五十两银子。
王简望着远处搭建中的塔楼,忧心忡忡地小声向潘定、荆向善进言:“二位大人,能否劝劝马大人?这般赏下去,末将怕兵丁们为了讨赏见到贼兵就乱射一通——这些铁矛金贵得紧,要留着对付贼人的攻城器械啊。”
潘、荆二人相视苦笑道:“马大人的脾气,谁拦得住?唉!”嘴里虽这么说着,仍是凑了过去:“大人,咱的箭矛只有几十支,您看……”
马文升闻言一怔,向地上的箭矛望了几眼,随即回应道:“这不就是短枪嘛!王简,你去武库多找些枪来截短了便是!”
王简一听这外行话急道:“大人,这可不是枪啊!您看这矛头足有尺许,矛杆也比枪杆粗重,射出去力道才够大。普通的长枪,主要靠长度拒马阻人,枪头不过两,射出去威力不足,因此,投掷都要用专门的标枪。单纯把长枪截短——射攻城器械没啥用,要说射人,还不如斗子箭呢。还有,枪杆用的大多是白蜡杆等弹性大的木材,便于扩大击刺挥舞范围、箭杆要用硬木,射出去才不会抖……”
马文升感觉在众人面前被一个武夫抢白很没有面子,不耐烦地打断了王简的解释:“放屁放屁!休想用借口搪塞本府!你这厮分明就是偷懒!快去快去,再啰嗦看打!”
王简张了张嘴还想分辨,潘定扯了扯他的袖子,打圆场道:“马大人让你做便做,试一下总是无妨……”
“哼。”马文升被扫了兴,气哼哼走了。
望着马大人的背影,三人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王将军,你刚才说什么斗子箭,那是什么?”荆向善好奇地问道。
“禀大人,就是普通的羽箭。床弩除了发射箭矛破坏敌人的器械,如果对付无甲,便可以把几十支羽箭装在铁斗里射将出去,大概有几十步到百来步的射程。卑职只是听说过,大略知道用法,具体能射多远,卑职也说不清楚,要试一下。”
“这个好啊!”潘定一听,来了精神,“为什么只能对付无甲呢?床弩力道这么大,就算是披甲,挨上一下也受不了吧?”
“潘大人容禀。床弩力道确实大,但几十支箭装在斗子里,力道便散了,还有许多弦力浪费在斗子上,所以效果跟普通的步弓差不太多。若要破甲,得用专门的铁骨破甲箭。”
“那就装破甲箭好了啊?”
王简苦笑着一摊手:“潘大人,铁骨破甲箭贵得很啊,一支足足顶寻常羽箭十来支呢。普通的弓手末将都舍不得给,精锐老兵每人也不过三五支,装在斗子里用床弩射出去没个准头,中与不中全凭运气,还不如让步弓手瞄准射击呢。”
哈哈哈隔行如隔山啊,三人的笑声驱散了刚刚的不快。
“还是找杆枪试一下吧,”荆向善向马文升离去的方向努了努嘴,“多少得给那位一个交待。”
“嗯。”王简应道。挥手叫过来几个兵士,七手八脚地锯枪杆,撕扯去枪头的红缨。
“咦,对了,王将军,为什么枪头上都要缚这些红缨呢?工部的大人们出了名的抠,个顶个都是恨不得蝗虫腿上刮下半两油的狠角色,该不是为了只图好看吧?”
“大人说得对,枪头系红缨确不是单为了好看。枪兵除了拒马,也要刺击杀敌。扎中敌人敌骑,血会顺着枪杆流下来,握着容易滑手,有这些缨子阻着,手里转几圈甩一甩便好了。其实,不一定要用红的,啥颜色都中。卑职瞎猜,红色是为了吓唬敌人,远远望来,满眼都是沾了血的缨子……”
“哎呀,枪杆柔矛杆硬、枪头不过两、斗子箭、铁骨箭、连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红缨子都有这么多道理在里面,庄子云‘道在蝼蚁,道在屎溺’诚哉,诚哉。”
“可不敢当。卑职是个不识字的粗人,还是大人们识文断字,有满肚子大学问。”
三人边说话边看着兵士们忙活,不一会,短枪准备就绪,木槌砸下机牙,在大家的注视下,那截短枪颤巍巍飞出,幅度越来越大,由于长枪的设计原理从未考虑过飞行力学,后来索性在空中翻起了筋斗,啪的一声,横拍到仅七八十步远的地面上,把众人笑得前仰后合。
高藤豆惊魂未定地跑回来时,关盛云正美滋滋地看着即将完工的几座攻城塔楼。猛听到城上竟然有好几架床弩的消息,大吃一惊——众将大多是边军出身,都知道这等大杀器的厉害。议了半天,除了多做些盾车,送尽可能多的炮灰到城底下刨墙根以外也实在想不出啥更好的办法。
塔楼看来是用不上了,狗官军们肯定会用床弩对付——箭矛造价不菲而且不易做,能用人命交换的话怎么算都不亏,但用塔楼去换可就亏到姥姥家了。
正在大家面面相觑无计可施的当儿,南方警戒的塘骑来报,发现有一支两三百人的队伍向大营开了过来。
关盛云正在奇怪,硤石关设伏布防的谷白桦,眼皮底下怎么会漏过这一支不算小的队伍,第二拨塘骑带来了更详细的消息:来的就是谷白桦本人。
原来,大军把陕州围得太紧了,到现在豫省三司都还被蒙在鼓里。谷白桦手里攥的是足足六个步队的超级大营,再加上千把辅兵协助凭险而守,闲了好几天实在无聊。想想万一有警,马匹跑起来报信五十里路也要不了个把时辰,索性留下几匹马,自己带了两个步队回来凑个热闹。
跟着谷白桦一起回来的,还有梁老四。
他原本被谷白桦随便扔进一个步队,也是闲闷了好几天,见谷白桦要回老营参战,一心要杀官军报仇的梁老四叫嚷起来,队官几个大嘴巴子都没让他闭上嘴。谷白桦喜欢这种汉子,干脆又把他提出来,编进自己的亲卫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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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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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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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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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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