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都司府鲍大人直接下达的命令,延川县召集了所有力量,在限定的日期往援延长。兵卒们行到半途先是遇到了逃难的百姓,随后惶恐未定便被谷白松率领的马队突袭,包括带头的知县和县丞在内阵亡百余,剩下的大部分,在马队的兜剿下丢盔弃甲向南跑去了延长方向。龚德润的振勇营汇合了谷白松,非常轻松地占领了守备一空的延川县城。
大军出发前关盛云和罗咏昊交代过谷龚众将,适当约束手下,莫要像在延安府这般做得太过分。所以,两个县的百姓虽免不了受些劫掠奸&淫,但大体来说,境况比他们想象中要好上许多,至少,两县被杀的百姓加起来也仅仅是个位数。那时节,中国特有的所谓“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混账“贞操”观还没形成。这东西主要是在满清时期被那帮想做奴才而不得的汉族没骨头腐儒折腾出来的,在此以前,远没到受辱就要投井那么变态——妻女受辱自己不敢抄菜刀跟施暴者拼命,反而说什么别拦她死了干净?这事,得什么样的王八蛋才能干得出来?!
插个小故事。
北宋,元宵节。圣天子与民同乐赏灯。听到帐外一阵喧哗,有人报:抓到贼人一名,偷了御用的金杯。
偷金杯的贼人是个女性。分诉道:今日佳节,君民同乐。大街上圣上赐御酒,臣妾喝了一杯。但不胜酒力,自觉脸红耳赤,怕回家丈夫误会与闲人吃酒,想偷拿赐饮的金杯回家做个凭据。再不敢了,求恕罪……
史载:“帐内人大笑,曰:‘与之’”!
好一个与之!
这位大笑说“送给她吧”的人——是宋徽宗。
读者诸君,您此刻是不是对这位玩花石纲被掳走的“著名昏君”有了些不同的感觉?
尽信书不如无书。历史人物绝非幼儿园小朋友要么“好人”要么“坏人”非黑即白般简单——窃以为,如顾城先生的《明末农民战争史》、罗尔纲先生的《太平天国》等大作,史料价值固为确属难能可贵,然以所谓的农民无产阶级、反动封建统治者地主阶级等特定观点去硬套历史则大可不必——把先后都称了帝的李自成张献忠们自己都闻所未闻的东西做成光环扣在他们头上,何必呢?朱元璋等没成气候时就是正义的“起义军”、成了事称了帝,一夜之间便完成“蜕变”,立刻成了反动封建统治者……这觉睡得累不累啊!
言归正传。
无论是谷白桦还是龚德润,既不是吃人的妖魔,也不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虽然没有纵兵屠城,但也没太跟两个县的百姓们客气,反正要离开,能带走的浮财自不会放过。高门大院和衙门库仓大小店铺,凡是看起来能抢的都没放过。但他们真没怎么抢粮——关盛云罗军师已经跟陕西当局谈好了沿途粮草供给,不需要再费力从百姓家里搜刮那三五斗额外负担了。
不过,丁壮肯定是要抓的。未来这一路何止千里迢迢,如果没有巨大数量的辅兵做保障,任你战兵数量再多,再能打,部队也废了。失去辅兵一至三天,部队便会瘫痪,丧失机动能力、超过三天,战斗力将直线下降:你必须分出大多数战兵去做打水、砍柴、烧饭、挖沟、搭建修补营垒等后勤工作,前提还得是你有足够的存粮,而且据守营寨不出。撤退、追击、迂回包抄等战术想都不要想!没有辅兵背,战兵们自己穿一身铁行军?不用走多远,十里路就行——不用等人来打,自己就累趴了。
龚德润在延川一把火烧了县衙,抓了千把壮丁,让他们推着拉着抢来的财物,回到延长与谷白桦汇合。
谷白桦的工作更多。
无论是于胜良原来征募的守军,还是被马队从延川方向赶过来的溃兵,都在延长周围野地里猫着,直接威胁比龚德润那里多不少。尤其是治安方面:这些溃兵也要吃饭,不敢进城就只好抢逃难百姓。后来百姓们也逐渐明白了,虽然贼人们占了城,回到家里,反而比野地里安全——至少,只要不拼死抵抗,性命总保得住。
谷白桦毕竟在民风淳朴的丽江长大,是个比较重感情的人。见百姓们陆续回来反倒有些感动,索性下令:除了商铺和富户,不得骚扰普通百姓。而前者,只要态度好,主动交纳一些财物,也就没事了。城里的缙绅们见此,胆子也慢慢大起来,主动承担起协调沟通的工作。当然,他们也是为了自己。
有了缙绅们的协助,谷白桦的工作完成的很顺利。
首先是人员甄别。在谷白桦郑重承诺把人都带走不会留下祸患后,缙绅们领着搜捕小队挨门挨户辨认,把城里那些威胁百姓藏匿自己的散兵游勇都挑了出来。然后缙绅们又组织家丁和居民,带着小分队到野地里找人。哪里隐蔽能藏人,本乡本土自然比谷白桦这些外来的家伙们熟悉得多。缙绅和邻居们扯脖子一通喊:“额是住哪里的某某某,乡亲邻居们出来吧,没事啦,大军不杀百姓!”效果非常好。两天不到,流落荒野的百姓九成九回了家,同时也抓到了散在外面的几百兵卒。试图逃跑和抵抗的,要么被当场格毙,要么被外圈的马队截杀了——延川那里没啥事,谷白松比龚德润早回来三天。
略有一点麻烦的是抓丁。缙绅们也知道,这个肯定是逃不掉的事,但心里总还是偏向本地百姓,因此有些难办。以三丁抽一为例,三个壮劳力里抽一个带走。听起来还行,但真落到执行层面完全是两回事。比如说,男性十五到五十五(各朝代规定略有差异)为“丁”,一家五口,爷爷五十一,爹三十三,儿子十六,还有奶奶和娘。无论带走的是爷爷(大概率不会,因为谷白桦肯定不想要累赘)还是孙子,十有八九会死在外面;可如果把爹带走,这家的天也就塌了,搞不好过不多久便会全家死绝。为这,缙绅们和谷白桦的沟通曾险些进入僵局。
后来还是一起跟了来的罗世藩灵机一动,给谷白桦出了个好主意:买人。
反正有的是物资。于胜良屯的几十万斤杂粮对大军来说不算啥,谷白桦早就表示不要,临走时会统统交给缙绅分给众人。但对百姓们来说,有几百斤,全家就足足一两年不愁吃饭了——当然要掺点野菜,那年代地主家也不可能顿顿吃干的。
说干就干,缙绅们写了告示敲着铜锣走街串巷地宣传:主动报名的,每人发二百斤粮,前三天来的还额外加二两五钱银的安家费。第四天第五天,只发粮,不给钱。如果人数凑不够,第六天抓人,抓来就跟着走,啥也没有!他们自己也以身作则。既然免不了,干脆直接唤来自己的家丁长工:你们几个跟着大军走,我已经跟谷将军说好了,会妥善看顾你等。至于家里,都放心,全交给我了……
百姓们私下一合计:与其最后赌命大概率落个啥也没有,还不如又领银子又有粮呢!一个劳动力换一家人一两年的口粮,这是天大的好事啊——根据以往的经验,被官家摊上劳役,你不仅要自带干粮,几个月人没了,还不是白白没了?你敢找官府要人不成!自家已经主动报名出了人,即便大王们末了儿没凑够数,也不好再按住同一只羊死命薅羊毛了吧?m.xiumb.com
三天不到,来了三千多人,比罗军师要求的两千多出来五成。直到第四天还有人过来,说什么路远听到消息晚了,缠着招兵的小头目们死乞白咧地讨银子……
除此以外,谷白桦还收罗了铁匠、皮匠、长木匠(盖房建屋的)方木匠(做家俱的)圆木匠(做盆做桶的)等十几家匠户,又抓了一个兽医,一个郎中。尽管大部分匠籍者在大明官府那里只是半奴隶身份:政府摊派工作,日出而作日暮放回家。至于工钱么,想都不要想,只提供勉强其维持生计的衣食。可毕竟算事业编,生活还算相对稳定,所以这些有稳定收入的手艺人一开始并不像主动投军的家伙们那么情愿,进了营就末日降临般全家抱头痛哭。
但在谷白桦这里,他们都算拥有特殊技能的人才啊,特殊人才就得享受特殊优待!还是罗世藩的点子:一大碗油汪汪的肥肉外加厚厚的一摞掺了不少白面的大饼杵到眼前,连老带小一通风卷残云之后,再不需要谷白桦等做什么思想工作了!大家纷纷发现,体制外原来是人才的天堂啊!
铁匠的锤子论起来虎虎生风,几天的时间便打出来往常几个月都未必能做出来的那许多刀枪、皮匠三天不到给谷将军做了副上好的马鞍、方木匠给谷将军打了行李箱、圆木匠给谷将军做了洗脸盆洗脚盆,还都穿洞套绳地能系在新马鞍上、长木匠追着谷将军问啥时候想盖个宅子就等您一句话、兽医一头扎进马棚挨个掰开马嘴往里面伸脑袋、郎中挎个药箱见人就抓过胳膊来把脉,几副大补药下去把谷白桦灌得鼻血长流,以至于后来天不怕地不怕的谷将军打心里怕了他,郎中远远看见谷将军呲牙一乐,屁颠屁颠就往跟前跑,谷白桦吓得两手齐摇:您别过来,俺今天真没病……扭头就跑,仿佛后面是京师三大营的人马都在追他一个!
这时候,龚德润也到了。
看谷白桦这里一切都那么和谐,老龚心里那个气啊!自己毕竟是念过几年私塾的人,把个延川县折腾得鸡飞狗跳不说,虽然最后把库粮给百姓分了,背地里还是挨了不少骂;这个大字不识的家伙,还是个蛮子,才花了几千两银子,坏事一样没少干,竟被百姓们夸成活菩萨!他娘的哪儿说理去……好吧,现在的龚地主真是财大气粗,几千两都用上了“才”字!
不过,这个鲜明的对比,让关盛云部的所有人明白了两个深刻的道理:
1、缙绅阶层的配合,对维持地方秩序的作用远比钢刀大得多。
2、系统性有计划征发的效率,远比纵兵抢劫高得多。
理解了这两个道理,在未来给关盛云带来很多好处,这是后话。
返回延安府前是例行的整训编伍工作。
谷龚二将先是把自己的亲卫队狠狠地扩充了一番。从本营老兵里挑出些经过实战检验的精锐编进自己的亲兵队,使每个卫队的总人数达到差不多五六十的样子。在这个时代,无论是关盛云还是朝廷,谁都不会管手下各路将领的亲兵数量:反正那是你的“私兵”,你要自己掏钱养。你要负责让他们吃饱,吃好、你要给他们提供最好的装备、还要让他们接受系统的训练。总而言之那是你的“私有财产”,你既可以送人做人情,也要指望他们关键时刻救命。一句话,你有本事弄来多少钱,你就能养多少人。
然后是补充自己的战兵营。最理想的候选人是朝廷那里的溃兵。在这个时代,所谓的忠君报国,只是识字的士人们才有的观念,他们倒是从小念书时被灌输过。对其他绝大多数最底层的人而言,当兵只是一种谋生的方式,跟理想和信念无关。这些人压根就没什么理想,如果硬要有一个,那所谓的理想就是有饭吃。为了实现这个理想,只要能吃上一碗饭,他们便会毫无顾忌的服从命令去杀任何人、如果战败被俘虏,他们更可以毫无内疚的投到另一方阵营砍回来。说白了,谁给他们饭吃,他们就听谁的话去砍另一方。所谓的“忠诚”,往往仅局限于亲兵家丁和嫡系将领这类小圈子:“卖主求荣”是令人不齿的,哪怕是敌方,一般而言也不会鼓励这种行为。
刚锋营和振勇营都不止补充到齐装满员。传统上来说,每个战兵营会由甲乙丙丁四个步队组成,每队人数一百出头,加上亲兵和塘骑斥候总共五百人左右、大些的营有五个队,那人数就奔六百去了。谷、龚二位,都把自己的营扩编到六个队,如果不是怕其他将领跟他们急眼,这二位还不会收手呢。
剩下的统统暂时先编进辅兵营。当然了,除了那些心里清楚自己条件确实不够当战兵的家伙们,否则大多数人还是想当战兵的——不仅吃食待遇比辅兵高很多,只要打仗打赢了,总能有机会抢劫发点横财。
于是怨声载道。
谷龚二将只能安抚众人:到了延安府,还有好几个营有缺额,那时一定会被其他将领挑了去。
比较惨的是延川县的衙役们。这些六扇门的家伙们比其他老实巴交的普通居民见多识广,满肚子坏水鬼点子,又一直打着朝廷的招牌抢百姓们的饭吃。编进战兵营,搞不好会就弄出点乱子来。不说临阵倒戈,时刻想逃跑都会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所以,只能当消耗品:在辅兵营当牛做马,啥时候累死啥时候算罢。延长县拦了廖兴湘烧库房的那几位还好,谷白桦都没怎么难为。而延川那些,统统被龚德润一股脑地抓了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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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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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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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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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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