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什么?”刚动几下,宋云深便勒令制止。
孟子衿侧躺着,两只手叠着垫在脸颊下,夜色映入,隐约能看见他宽厚的背部。
大床就配备一床被子,宋云深还刻意往外睡,中间像是隔了条楚河汉界,还透风。
这样能睡着才怪了。
“冷。”孟子衿瓮声,可怜兮兮地回答。
宋云深肩膀偏了偏,寂静的空间里,孟子衿听见他无奈一声,转过身时呼吸不稳,但又默默地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孟子衿得逞一笑,主动抓着他手臂将自己脑袋枕上去。
男性的体温偏高,孟子衿靠着他就像靠着暖炉般,热乎乎的。
喉结不受控制地滑动着,孟子衿妥协,难耐地闭了闭眼,抱着她拍拍她的背,沉声道:“睡吧,晚安。”
孟子衿一夜好眠。
第二天醒来时,窗帘挡光,屋子里仅有一丝丝光亮,孟子衿摸索到手机看了眼时间,见身边已经空空如也,便掀开被子直接下床。
下床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那落地窗的帘子给掀开。
终于,昏暗的环境里被柔和的光线铺满。
她不喜欢这种阴沉沉的黑暗环境,但企州的天气似乎也不太好。
走出卧室,孟子衿巡视一圈,没找到宋云深的身影,叹了声,便先进卫生间洗漱。
后来久久没等到宋云深回来,孟子衿躺才打算给宋云深打电话。
拨号键刚摁下,房门就便开了锁,宋云深两手提着购物袋,大衣口袋里的手机还传出来电铃声。
孟子衿随即挂掉,跑过去接过他手里的东西。
“这么早醒了?”宋云深先开口,扬了扬唇,“正好,我让人送早餐上来。”
“你怎么一大早自己先去逛街了呀,买的什么?”孟子衿没先回答他的问题,提着那一袋袋东西放在桌上,才转过身建议道,“我们下去吃吧。”
宋云深点头应了声,颔首道:“给你买的取暖神奇,出门必备。”
孟子衿好奇,直接打开来看。
长款羽绒服,围巾,帽子,手套,更离谱的是那还有秋裤,加绒的袜子,以及雪地靴。
孟子衿:“……”
“全部是我的?”孟子衿笑不出来。
“我也有,情侣款。”宋云深哒大大方方将自己的也拿出来。
今天是避免不了要出门的,既然要出门,自然要做好万全准备。
“你可真行,全副武装。”孟子衿勾唇笑出声,虽然嫌弃,但是心里确实有被感动到。
“外面的气温零下五度,不穿会变成傻子。”宋云深可劲儿忽悠她把这些装备换上才肯带她下去吃早餐。
“这么冷?”孟子衿张开手,由着宋云深摆弄自己。
“嗯,干冷。”宋云深拿衣服帽子在她身上比划了下,挑选到递给她还特别强调,“衣服都是干洗过的,进卧室换上,还有,秋裤一定要穿,我检查。”
孟子衿抿唇,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一起呀?”
宋云深掀起眼皮睨她一眼。
孟子衿憋不住了,收起自己的小心思不在勾搭他,“知道了知道了,现在就去换。”
说完,蹦跶着回屋,出来时换上了衣服裤子,宋云深招招手让她过来,当真拉开她羽绒服拉链检查她穿了多少。
牵着她坐下后,宋云深亲自抬起她双腿给她穿袜子,换上雪地靴。
孟子衿缩了缩腿,轻咳了声,遮掩自己的不自在。
最后,孟子衿被包裹成总之,手臂伸直都有苦难,她被宋云深推着出门,张嘴不满地抗议,“为什么我穿得跟个球似的,你就穿这么点?”
“你怕冷。”宋云深依旧重复这句。
到最后,孟子衿也懒得跟他争论,缩着脖子跟只小企鹅似的走进电梯。
在酒店吃完早餐宋云深就隔着手套牵着她出门,果真一离开室内,这四面八方的寒风侵袭而来,猝不及防让孟子衿猛地一哆嗦。
“这么冷?”孟子衿瞪大了眼。
“嗯。”宋云深转了转她脑袋,伸手把她帽子压下一些。
郢城哪怕是深冬季节,气温最低都只才四五度,且持续时间不长,企州正好相反,一冷就是冷个把星期。
终究是一座冰冷的城市,也难怪宋云深不喜欢这个地方。
孟子衿想着,低头看了看与他紧紧相握的左手,干脆再贴近,抱住他手臂。
宋云深回到这里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带孟子衿去祭奠母亲。说来也奇怪,原本天还放晴,可俩人坐车到达墓园时,天空灰沉沉一片,没有半点感情色彩。
风刮得起劲,呼呼作响,孟子衿低头,五官都埋在围巾下,转头盯了盯宋云深,又猛地一揪心。
高考结束后,他毅然决然离开这里,哪怕是忌日,他也狠下心从未回来祭拜过一次。
岁月蹉跎,终归还是回来了。
那些压在心底的记忆在这一刻全都涌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像是电影片段,一帧帧再现,直到播放至最后的结局。
墓园的位置,宋云深深刻记得,他牵着孟子衿站定在一座墓碑前,没有任何动作。
孟子衿垂帘看着,直直盯着墓碑上陈枞庭女士的照片看着。
那是个五官清秀的女人,她笑着,嘴角梨涡明显,似乎隔着一个时空,孟子衿跟她见了个面。wWW.ΧìǔΜЬ.CǒΜ
“妈,儿子不孝,来看你了。”宋云深手里捧着的一束小雏菊,五颜六色的,他声音低沉,松开了牵着孟子衿的手,双手捧着那束花,颤抖着将它放于陈枞庭墓前。
墓碑很干净,应该是有人不定时地前来到扫清理,除了宋云深的这一束小雏菊之外,旁边还摆着一束铃兰。
小雏菊和铃兰花,是陈枞庭生前在自家后花园种的花。
陈枞庭死后,这些花在对年时,也相继枯萎。
“我女朋友,她叫孟子衿,我带她来看您了。”宋云深站直,又牵起她的手道,“她是您老师的孙女,我们下个月准备订婚了。”
他表情严肃地介绍着,眼睛里含着雾气,说完时,又恍然笑出一声,“您认识一下,她是您儿媳妇。”
孟子衿心里一阵悸动,浅浅开口:“妈,我是子衿,今天,陪着云深一起回来看你了。”
宋云深一怔,眸底闪过一抹亮色,那死死压抑着的情绪终于在这刻爆发。
孟子衿伸手,拍了拍他脸颊,“这么久了,一定有很多话想跟你妈妈说吧?我到那边等你,你跟妈妈说说心里话。”
她在这里,他便一直紧绷着情绪。
孟子衿能理解,也能感受到。
“好。”宋云深声音嘶哑,手臂一用力,拉着孟子衿靠近自己,他俯身抱着她,道,“等我。”
孟子衿下了台阶,在他视线范围内的地方站着,她仰望着他,跟他眼神对视了会儿,而后背过身去,静静等待着。
这风,越来越大。
宋云深弯腰,缓缓俯身跪下,将小雏菊旁边的那束铃兰花狠狠甩开,“这些年,他应该经常来看你吧。”
可惜了,什么都不是。
无论那个人怎么赎罪,他至死也不会原谅他。
“妈,对不起。”他跪着,缓缓磕下头,许是风大,眼睛里蓄满的泪水被吹得溢出来。
划过脸颊,滴进了脖子处。
温热的,也是苦涩的。
“很抱歉一直没有勇气回来看您,这些年,我在郢城安家,创办了一个与您同名的枞庭风投公司,我还找到了心爱之人,她即将成为我的妻子,云深记得您的教诲,会好好疼她,爱她,与她相守一辈子,永远忠诚于她。”
“妈,你在那边过得好不好。”
“我好想你。”
好想好想。
可是他始终没有勇气回来。
宋云深跪了很久,把话说完,朝着墓碑磕了三个响头。
墓园格外冷清,只有那风声不停,宋云深没让孟子衿久等,以最快的速度调整好情绪便走了下去。
孟子衿回头时,一眼注意到了他额头上的红印,那压抑在心间的酸楚很快涌了上来。
她跨步过去,用尽力气狠狠抱住他,闷着声,冲这个男人说出自己的承诺:“宋云深,我会好好爱你,一辈子爱你。”
宋云深愣住,抬头看天,释怀似的笑出一声,“嗯,我知道。”
“孟宝贝,我也爱你,一辈子不够,还想要下辈子。”宋云深俯身,拥住她,闭上眼感受她的气息,安抚似的摸着她后脑勺。
离开墓园后,宋云深打车前往下一个目的地,在车上的时候,他一言不发,正坐着,也没闭眼,像一副灵魂出窍的空客。
孟子衿有些紧张,又隐隐担心。
来时,孟永年根据调查的资料跟孟子衿说过,宋云深当年因为母亲的死与他父亲争吵不休,关系差到了极致。
而今,宋企老了,年迈的身体还拖着一身的病,孟子衿很难想象这俩父子见面时的场景。
她有求于宋企,但不能通过宋云深的关系。
她理解宋云深对宋企的恨,若不是因为婚事,宋云深不会来看他一眼。
“先生,女士,到了。”前排的滴滴司机将车停了一会儿,见俩人没有任何动静,才发声提醒。
“好,谢谢。”孟子衿侧目,牵住宋云深的手,“上去吗?”
宋云深收回神识,哽了哽嗓子,点头应了声。
两个人相继打开车门下车,停在这幢医院大楼前,宋云深没有做好迈步的准备,孟子衿便在这陪着他。
“见了人,不用说话,我来说。”宋云深叮嘱道。
“嗯。”孟子衿点头。
“别紧张。”宋云深目光后些许复杂。
孟子衿对宋家一无所知,可是他在心底里,早已经把自己从宋家人里剔除。
他不是企州宋家的人,他只是,枞庭的创始人。
“宋云深,放松点,你若不想和他有交流,我们递了邀请函就走。”
本来这次的目的,便是以邀请他父亲出席下个月的订婚宴为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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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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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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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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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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