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市在北外城的十里铺,苗氏和谢九欢到了北城门的时候,城门都还没开呢。

  “我就说太早了吧,”谢九欢就又想回家。

  “官兵过来开门了,你看,”苗氏夫人就拽着谢九欢不放。

  守在城门下的一队官兵,这时候真的就在开城门了。

  谢九欢:“原来城门开得这么早呢?”

  苗氏:“是啊,你要是能早点起,就能知道城门什么时候开了。”

  谢九欢:“我也不是天天要出城的。”

  苗氏:“以后嫁到秦国公府了,你也这么睡?四少爷起大早上朝去了,你躺着不送他?”

  谢九欢:“他还要上朝?”

  苗氏:“当官的不都得上朝吗?”

  城门这时被两队兵官慢慢向左右两边推开,一股风,随着城门大开,穿过城门洞,十分强劲地扑到了谢九欢的脸上。

  “哎呦,这风,”苗氏抬手挡住了脸。

  谢九欢:“这风真邪性,二娘,我感觉我们今天会万事不顺,我们还是回家吧。”

  苗氏没理谢九欢,看着城门开了,官兵开始放人出入城门了,苗氏拽着谢九欢就往前走。

  一大清早,城门口就已经很热闹了,但进城的人多,小商小贩们赶着进城做这一天的生意,出城的人倒是少。

  谢九欢跟苗氏说:“二娘你看,就咱们两个人出城。”

  苗氏指指走在她们前头的几位行人,“他们不是人?”她问谢九欢。

  谢九欢闭上了嘴,她还不想挨打。

  奴市占地比旁边的马市要小一些,听了苗氏的介绍,谢九欢就心想,奴市只有人,马市除了马,还有牛马驴羊这些牲畜呢,当然地方要大了。

  “二娘,”已经等在奴市的谢大姐,看见这娘俩过来,忙就快步迎了上来。

  苗氏往谢大姐的身后看了看,小声说:“怎么就你一个人过来了?不是说要给巧姐也买一个小丫鬟的吗?”

  巧姐来年也要出嫁了,夫家也是商户,但生意做的比谢大姐和大姐夫的大,谢大姐就琢磨着给女儿买个陪嫁丫鬟,让女儿去了夫家,腰板能更直些。

  “今天先忙小九儿的事,”

  谢大姐看看苗氏紧拽着谢九欢的手,问苗氏说:“二娘,您这是?”

  苗氏马上就告状:“这丫头不肯要丫鬟,她想一个人去秦国公府。”

  谢大姐马上抬手就在谢九欢的胳膊上拍了一巴掌,教训道:“都要嫁人了,还这么不懂事!”

  谢九欢:“秦国公府又没说,我得带一个丫鬟过去。”Χiυmъ.cοΜ

  谢大姐不准备跟谢九欢说道理,这会儿的正事是买小丫鬟,她可以回头再教训谢九欢。该要做的事,秦国公府不说,她们就不做啊?

  “快点走,”谢大姐催谢九欢。

  谢九欢看看面前的奴市,在京师城活了十八年,这还是她第一次来。

  路是土路,坑坑洼洼的,整个市场被铁笼,木台子,破布毡搭的帐篷分了四排,招牌有讲究的,也有不讲究的,混在一起,就大家都显得很不讲究。

  要被发卖的男男女女,老的少的,这会儿已经被人牙子拉出来了。有坐在地上的,也有跪在地上,脖子上拴着绳子,锁着链条的。

  谢九欢小心翼翼地跟在苗氏和谢大姐的身后走,有谢大姐在,苗氏夫人倒是放心丢开这闺女的手了。

  谢九欢也不敢多看路两边要被发卖的人,不时就有人牙子冲她们吆喝生意,问她们要买什么样的。ŴŴŴ.23sk.com

  苗氏和谢大姐都不说话,谢九欢就更不敢说话了。

  “罪奴在哪儿呢?”走着走着,感觉自己走了老长的路了,苗氏小声问谢大姐。

  谢大姐:“在最后头,我托街坊给找了一个熟人,是这里的主事,姓黄。”

  谢九欢就很佩服她大姐,她大姐怎么到哪儿都能找着熟人的呢?

  苗氏:“这位黄主事能作主,把价钱再往下压一压吗?”

  谢大姐小声说:“这是肯定的啊。”

  苗氏顿时就放心了。

  在谢家这三位往奴市最后头走的时候,曹大人已经将周、文两家的四个孩子带到了奴市。他昨日跟大公子说的时间是七点,这会儿最多刚到六点,倒不是曹大人骗大公子,而是他们送罪奴过来是要早到的。

  四个孩子中,13岁的文啸高烧之中,走路很勉强,脚抬不起来,在地上拖着走。8岁的文珊抱着周家3岁的遗孤周小安,5岁的文嘉光着屁股蛋子,跟在姐姐的身后。

  奴市的一个主事迎到了曹大人的跟前,未开口先冲曹大人行了一礼。

  曹大人知道今天的事没办法善了,看着这主事叹一口气,说:“老马头,今天是你当班?”

  马主事看看曹大人身后的四个小孩,他昨晚烦心这四个孩子的发卖,烦心了一整晚,眼睛底下青黑一片。

  “年纪也太小了,”打量完了四个孩子,马主事跟曹大人小声抱怨道:“走都不会走的小孩儿,谁会买回家去啊?”

  最大的这个男孩,要是不病着,那可能还有希望被普通人家买走,至于另外三个,马主事的目光停在文珊的身上。

  文珊头低到最低,将周小安抱得死紧。

  曹大人小声跟马主事说:“这小丫头八岁了。”

  马主事:“长得挺好啊。”

  到底是将军家的闺女,八岁的文珊个头看着像十岁的孩子,皮肤偏黑,但很光滑,是个很漂亮的单凤眼女孩儿。

  曹大人将马主事往边上带了带,沉声道:“这个丫头不能落到青楼老鸨子的手里,这事你必须给我做到。”

  三十多岁却已经是小老头模样的马主事顿时就苦了脸,小声说:“我的曹大人哟,这人家要出钱,我要怎么拦着?要是旁人也就算了,这姑娘可是有人盯着的,我算哪门子的人物,我能做什么啊?”

  他一个奴市的小小主事,在林大公子面前狗屁不是,在小阁老面前,他还是狗屁不是,他能做什么啊?

  曹大人显然是得了宣景帝的吩咐了,咬一咬后槽牙,曹大人跟马主事打商量道:“能不能趁着那二位祖宗还没到,先把这四个……,把这个小丫头先发卖了?你给她找个好买主。”

  曹大人想要马主事给四个孩子找个好主子的,可话到嘴边,他又改成给文珊找一个了,四个太为难这姓马的了,只一个文珊,总不能还不行吧?

  马主事就给了曹大人两个字:“难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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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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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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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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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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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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