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擎苍道:"你就是名扬钱庄的金掌柜?"
掌柜的赶忙道:"是,是。正是小人。"
诸葛擎苍举起手中的金批大令道:"奉钦差大人令,请金掌柜带上王俭大人的亲笔签名,赶赴行辕,听候询问!"
掌柜的猛吃一惊:"什,什么?按察使大人……"
诸葛擎苍皱了皱眉头道:"少啰唆,赶快带齐东西,随我走!"
掌柜的连声答道:"是,是!"
袁可立张子羽坐在正中的榻上,低声说着什么。诸葛擎苍快步走了进来,回道:"大人,金掌柜带到。"
袁可立点了点头道:"请他进来。"
诸葛擎苍回身对外面道:"进来吧。"
掌柜三脚两步跑进门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小的名扬钱庄掌柜,叩见钦差大人。"
袁可立道:"起来说话。"
掌柜站起身来,一抬头看到了上座的袁可立,他吃惊地张大了嘴:"你,你……"
旁边的诸葛擎苍一声断喝:"大胆!"
掌柜的"扑通"一声又跪在地上,连连叩头:"小的该死,小的该死!上次不知是大人驾临于此……"
袁可立笑道:"好了,好了。金掌柜,不必害怕,起来吧。"
掌柜的哆里哆嗦站起身来。
袁可立道:"东西带来了吗?"
掌柜的赶忙从怀里掏出存底道:"带,带,带来了。这,这就是王大人在本号存银时在存底上的签名。"
诸葛擎苍伸手接过,递给了袁可立。
袁可立拿起桌上王俭签名的文书两下一对,脸色登时沉了下来:"金掌柜,你可是在欺瞒本官呀?"
掌柜的吓得再次跪倒:"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袁可立站起身来道:"本官手中有王俭大人的亲笔签名,与这张存底上的签名完全不符,这是怎么回事?"说着,将两份签名掷在掌柜的面前:"你自己看看!"m.χIùmЬ.CǒM
掌柜的颤抖着看了看道:"这,这,小,小的也不知呀……"
袁可立重重地哼了一声道:"在钱庄之时,你自己所说的还记得吧?你说,是王大人亲自将二十万两银子存进钱庄,你非但见过王大人,还跟他很熟,是吗?嗯?"
掌柜的结结巴巴地道:"这,这……是,是……"
袁可立冷笑一声道:"好极了,你随我来。"说着,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诸葛擎苍一声大喝:"走!"
掌柜的浑身一抖,随袁可立走出门去。
花厅内摆放着三张尸床,上面放着三具身穿紫色官袍的尸体。金掌柜跟着袁可立、张子羽快步走了过来,袁可立道:"你看看这三具尸身,哪一位是王大人?"
金掌柜一愣,继而脸上现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他看都没看就道:"这三个人都不是。"
袁可立冷笑道:"哦,你看都没看,就知道这三人都不是?"
金掌柜一惊,赶忙低头假意观看,而后道:"回大人,这里面没有王大人。"
"胡说!"袁可立一声断喝,"你这该死的奴才,明明没有见过王大人,却谎言欺瞒本官,说什么是王俭亲自将银子存进钱庄,又与王大人很熟。真是罪不容恕!来人!"
金掌柜"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人明鉴,这里面真的没有王大人!"
袁可立冷笑一声道:"我知道,曾经有人对你说起,王大人的尸身已被焚烧,不管谁让你认尸,你都说不是,对吧?"
金掌柜一闻此言,大吃一惊,下意识地抬起头来,但他马上遮掩道:"小的不明白大人的意思。"
袁可立道:"不明白?好啊,那我来告诉你吧。王俭大人的尸身根本未被焚化,而是被他的仆人偷偷藏了起来,烧掉的是另外一人的尸体!"
此话一出,无异于一声惊雷。
金掌柜浑身猛地一抖,吃惊地张大了嘴道:"什,什么,另,另外一人……"冷汗顺着他的额角滚滚而下。
袁可立冷冷地望着他道:"实话告诉你,王俭大人的尸身就在这三具尸体之内!你不是见过他吗,给本官指出来!否则,今日本官就要断你欺官之罪,叫你身领重刑!"
一旁的诸葛擎苍厉声喝道:"站起来,上前认尸!"
金掌柜哆哆嗦嗦地站起身来,走到尸床之前。
袁可立双目死死盯着他。
只见金掌柜的身体越抖越剧烈,豆大的汗珠劈里啪啦地掉落下来。
袁可立望着他冷笑道:"怎么,认不出来?"
金掌柜浑身哆嗦,抬起头来指着一具尸体结结巴巴地道:"我,我……这个是……"
袁可立双眉一扬:"哦?"
金掌柜浑身一抖,赶忙指向另一具道:"不,不,那个,那个是……啊,不……"
袁可立哼了一声,道:"好了,别再胡猜了。你从来没有见过王俭。"
金掌柜登时面如死灰。
袁可立击了三下掌,一个身穿蓝衫,仆佣模样的人走了过来道:"大人。"
袁可立点了点头道:"告诉他,哪一位是王俭大人!"
仆佣一指中间的那具尸身道:"这位就是我们家老爷。"
袁可立双目如刀看着金掌柜道:"怎么样?事到如今,你还不说实话!"
猛地,金掌柜一声大叫,双膝跪地连连叩头:"大人,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小的确实是从没见过王俭大人!"
袁可立和张子羽对视了一眼。
袁可立道:"那是何人将银子存入钱庄的?"
金掌柜带着哭腔道:"根本没有人到钱庄存银。"
袁可立一愣道:"哦,此话怎讲?"
金掌柜道:"这笔钱是个陌生人带着主人的亲笔信,拿着一个叫山鹏的商户手中的两张十万两凭信改成王俭的名字的。"
袁可立和张子羽对视一眼问道:"山鹏,你是说山鹏?"
金掌柜道:"正是。这位山鹏也是钱庄的老主顾,可却从没露过面。"
袁可立缓缓点了点头道:"你的主人便是淮扬王朱翊瀚吧?"
金掌柜一惊抬起头来:"正,正是。"
袁可立道:"朱翊瀚在信中是怎样说的?"
金掌柜道:"信里只是说,来人是他的朋友,要将山鹏的两张凭信改成王俭的名字。本来按照钱庄的规矩,必须要这两人同时到场,验明身份文牒方能办理,可既然主人来信,小的也不便多问。"
袁可立道:"王大人的字是谁签的?"
金掌柜道:"那是一个多月前,主人告诉小的,王俭大人死了,为保险起见,他要小的重做底单,是,是小的替王大人签下了名字。"
袁可立点了点头道:"他还告诉你,一旦有人来查,便说是王俭亲自前来存银。"
金掌柜道:"正是。小的当时说,我没见过王大人,这一问不就露馅儿了。可主人说,王大人的尸身已经焚化,不论谁让我认尸,我只说不是就行了。为这,主人还赏了小的二十两银子。"
袁可立长长地出了口气道:"明白了,全明白了。好了,金掌柜,你回去吧。你的主人并没有骗你,王大人的尸身确实已被焚化了。"
金掌柜登时目瞪口呆:"啊,啊,原,原来大人是在诈小的!"
袁可立道:"本来你已犯欺官之罪,但念在你将实情和盘托出的分上,本官便不治你罪了。"
金掌柜连连叩头:"谢大人。"
袁可立望着他道:"你泄露了主人的机密,如果让他知悉,你应该明白他会怎样对付你。"
金掌柜浑身一抖,吓得脸色惨白。
袁可立道:"知道回去以后应该怎样对主人交代吗?"
金掌柜怯怯地摇了摇头。
袁可立道:"你只要说我叫你进府辨认王俭的尸体,而你蒙混过关,其他的一概不提。懂了吗?"
金掌柜忙点了点头道:"是,是,小的懂了。"
袁可立道:"来呀,赏金掌柜十两银子。"
一旁的诸葛擎苍从怀中拿出早已备好的银子,放在金掌柜手中。
金掌柜吓得赶忙推辞:"不,不,小的不敢。"
袁可立摆摆手道:"收下吧,也许日后本官还用得上你。"
金掌柜连连叩头道:"是,是,谢大人。"
袁可立对诸葛擎苍道:"送金掌柜回去。"
诸葛擎苍答应着,领金掌柜走出门去。
袁可立看着他的背影,叹道:"王俭受贿之事,果然是有人栽赃陷害。"
张子羽道:"真想不到,此事竟然又是山鹏所为!"
袁可立道:"这个神秘的山鹏究竟是什么人呢?如果他是一介布衣,江湖人物,绝不会有能力陷害官居二品的钦差。"
张子羽惊讶地道:"老师,您的意思……山鹏是官场中人?"
袁可立缓缓点了点头道:"很有可能。而山鹏这个名字,则是他使用的化名。"说着,袁可立转头看了看吃惊的张子羽,继续说道,"而且,栽害王俭之事,还有一般蹊跷之处。"
张子羽道:"哦,是什么?"
袁可立道:"你想一想,如果没有淮扬王朱翊瀚的协助,山鹏怎能将凭信轻易改为王俭的名字?"
张子羽道:"也许此事淮扬王并不知内情,只是与山鹏是朋友,为了照顾关系才给金掌柜写下那封书信。"
袁可立道:"那么,王俭死后,他要金掌柜改写底单,假代王俭签名,并要他遇到调查时声称曾亲眼见过王俭,是王俭亲自将这二十万两银子存入钱庄,撤这个弥天大谎,栽害王俭又算是什么?难道也是照顾关系?"
张子羽倒吸一口凉气,缓缓点了点头。
袁可立道:"而最奇怪的一点是,扬州知府赵頌在焚烧王俭遗体之后,为什么会专门将这个消息告知淮扬王朱翊瀚?"
张子羽吃惊地抬起头道:"您是说,栽害王俭之事,赵頌也有份?"
袁可立深吸一口气道:"目前证据不足,仅凭这一点是无法断定赵頌的动机的。"
张子羽点了点头。
袁可立道:"而今,王俭自缢案已基本清晰,在淮安行馆暗阁中搜出的两张二十万两凭信,乃是山鹏伙同名扬钱庄对其进行栽赃陷害,而王俭本人并未受贿。可以断定,他是被以山鹏为首的庞大阴谋集团设计谋害而死。害死王俭之后,他们布置自杀的假现场,并制造伪证以混淆视听,这些人用心不可谓不深,手段不可谓不毒啊!"
张子羽道:"老师,我还是以为王俭之死与邗江覆船、盗运官盐一案定然有着紧密的关联,他一定查知了什么内幕,这才使得梁轲之流不得不对他痛下毒手。"
袁可立道:"说得好,与我所想一致。看起来,要破解整个案件,山鹏是个关键人物。"
张子羽深吸一口气,缓缓点了点头道:"老师,淮扬王曾帮助山鹏栽害王俭,这就说明二人一定相识。可不可以直接讯问淮扬王?"
袁可立摇了摇头:"淮扬王朱翊瀚是圣上的兄弟,关系极为密切,不可轻动。仅凭金掌柜的几句话,非但无法从朱翊瀚口中得到真情,还会因此将金掌柜出卖。此人是我们埋在名扬钱庄的一颗钉子,日后会派上大用的。"
张子羽点了点头。
袁可立道:"目前我们只能从官盐的下落查起,循序渐进,不可操之过急。欲速则不达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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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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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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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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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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