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十万贿银

　　名扬钱庄位于扬州城中的廿四坊内，门面不大却很精致。进出来往的都是衣着体面的富商大贾。

　　远处蹄声嗒嗒，只见四五匹高头大马裹挟着一辆四轮马车缓缓驶来，停在钱庄门前。

　　车门开处，袁可立一身商贾打扮走下马车。诸葛擎芒率几名护卫翻身下马，雄赳赳地随侍在袁可立左右。

　　袁可立抬头看了看钱庄门前的招牌，大步向里面走去。

　　大厅非常宽阔，厅内摆放着七八张大桌子，桌旁置银柜，每张桌前坐着一个管事，与商贾们洽谈存储业务。这就是现在的银行的前身。

　　袁可立走进大厅，一名管事赶忙站起身迎上前来："这位先生，您请坐。"wＷＷ.ΧìǔΜЬ.ＣǒΜ

　　袁可立点了点头，坐在一张大桌后，诸葛擎芒等人围在身旁。

　　管事满面赔笑地道："先生，您到贵号是要办理存银、取银还是飞钱？"

　　袁可立从怀中掏出一张白银凭信，递了过去，管事的赶忙接过一看，登时脸上变色，抬起头来："您，您……"

　　袁可立注视着他道："我怎么了？"

　　管事惊讶地问道："这张凭信怎么会在您手中？"

　　袁可立望着他，一字一句地道："那它应该属于谁？"

　　管事轻轻干咳一声，尴尬地笑了笑道："啊，啊，没什么，没什么。先生，您想怎样处置这笔钱？"

　　袁可立道："全部取出。"

　　管事的一惊："十万两，十万两全部提出？"

　　袁可立笑了笑道："怎么，不行吗？"

　　管事的赶忙道："那倒不是，只是这笔数额太大了。先生，您知道，到钱庄兑取一万两现银就要提前三日告知我们。因此，请您稍候，我请掌柜和您谈。"

　　袁可立点了点头道："好啊，那你就快去吧！"

　　管事赶忙站起身，向后面走去。

　　片刻，一个面容瘦削的中年人来到袁可立身旁道："这位先生，您要兑付这凭信上的十万两白银，是吗？"

　　袁可立点了点头道："不错，你是掌柜的？"

　　中年人一拱手道："正是，敝姓金。"

　　袁可立道："因有些急用，今日必须将银提走。"

　　中年人踌躇片刻道："啊，先生，敝号的存主只要过一万两的就要留底，您的凭信留下的是王俭的名字。您就是王俭吗？"

　　袁可立点了点头道："不错，我就是王俭。"

　　中年人望着袁可立，脸上露出了诡诈的笑容："可据我所知，这位存主王俭先生已经死了。"

　　袁可立猛一扬头，双目如电望向中年人，冷冷地道："你们的消息倒是灵通得很呀！"

　　中年人镇静地道："不好意思。"

　　袁可立摆了摆手道："没什么。据我所知，钱庄兑银不问身份，只靠凭信。怎么，你们名扬钱庄不是吗？"

　　中年人尴尬地道："啊，这，这，是，当然是。"

　　袁可立点了点头道："我的凭信有什么可疑之处吗？"

　　中年人忙道："不是这个意思。"

　　袁可立冷冷地道："那就不用废话了，兑银吧！"

　　中年人赶忙道："啊，当然，当然。不过数额巨大，您看你是要银票还是现银。

　　袁可立一愣："当然是现银。如果要是银票我早就自己保存了，你也知道江南多雨，银票被于淋湿字迹模糊很难使用。"

　　中年人道："好的那你可能要多等一会儿。"

　　袁可立笑了笑，从容答道："不着急，我不赶时间。"

　　中年人沉着脸向后面走去。

　　袁可立和身旁的宇文皓轩对视一眼，露出一丝冷笑。

　　钱庄后门，一个伙计牵着马等在后门。钱庄掌柜的和接待袁可立的管事快步走了出来。掌柜的四下看了看，对管事低声道："我先拖着他，你马上向主人禀告，看看到底怎么办。"

　　管事点了点头，翻身上马而去。掌柜的转身走进后门。

　　不远处的一棵大槐树下，坐着几个卖梨的小贩，旁边放着装梨的大车和牲口。其中一人推起了头戴的斗笠，正是诸葛擎苍。他望着管事骑马而去，飞快站起身来对身旁另几个小贩道："继续监视。"诸葛擎苍伸手拉过梨车旁的战马，翻身而上，尾随管事奔去。

　　高大雄伟的淮扬王府坐落在扬州城中的廿四坊内，王府朱门高阶，斗拱飞檐，极具气魄。府门大开着，两名卫士站在大门前。

　　管事的骑马来到王府门前，翻身下马，沿台阶拾级而上，对守门卫士轻轻说了句什么，卫士点了点头，管事的快步走进府内。

　　不远处的墙角后，诸葛擎苍静静地观望着，眼见管事走进王府，他牵起马从墙角后走了出来，向王府门前而去。

　　王府门楹之上悬挂着一块巨大的匾额，上书"淮扬王府"三个大大的金字。

　　诸葛擎苍牵马走到门前，假意给马整鞍，偷眼看了一下匾额上的字，而后牵马离去。

　　袁可立坐在名扬钱庄大厅内静静地等待着。过了一会儿，掌柜的从后面快步走到袁可立身边，满脸赔笑道："对不住，让先生久等了。"

　　袁可立点了点头道："嗯，怎么样？"

　　掌柜的道："没问题，十万两银子立即兑付。"说着，冲后面击了三下掌，十几名杂役抬着七八口大箱子走了出来。

　　掌柜的道："就请先生验看银两。"

　　袁可立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掌柜的冲杂役们一挥手，众人将银箱打开，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锭锭白银。

　　袁可立拿起一锭看了看道："嗯，没问题。诸葛擎芒，你引领他们将银箱抬到马车上。"

　　诸葛擎芒答应着，领着抬银箱的杂役向门口走去。

　　袁可立看了掌柜的一眼道："王俭已死的消息，你们是从何处得来的？"

　　掌柜的一惊道："啊，啊，先生，这一点您就不用多问了。我们钱庄最重信用，只要是持凭信来兑银，不论是谁都是一样的。"

　　袁可立笑了笑道："记得我刚到这里时你曾经说过，王俭曾留下了自己的亲笔签名。"

　　掌柜的脸色沉了下来，他轻轻咳嗽了一声道："正是。"

　　袁可立道："看来你是认识王俭的。否则也不会知道王俭的死讯了。我想问的是，这笔银子是王俭亲自存入扬州联号的吗？"

　　掌柜的不悦地道："先生，银子已经到手，您还问这些有用吗？"

　　袁可立道："当然有用。王俭之死，与这笔银子有着很大的关联，而今钱落到我的手中，不问清来龙去脉，我会内心不安的。"

　　掌柜的望着袁可立，脸上又露出了诡诈的笑容："我明白了，先生。咱们是心照不宣，我知道您定是一位朝廷的官员，对吧？"

　　袁可立假作吃惊地道："你怎么知道？"

　　掌柜的道："王俭是工部尚书，如今他为了这二十万两银子死了，要是我所料不错，您定是调查此事的京官，想在暗中将这笔钱划归己有。怎么样，我猜得对吧？"

　　袁可立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所以我才要问清，你是不是认识王俭，是不是王俭亲自将银子存入钱庄的。"

　　掌柜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道："是的，小的认识王大人，而且，对他很熟悉。正是王大人亲自将二十万两存入敝号的。"

　　袁可立长出了一口气道："这我就明白了。"

　　掌柜的诡笑道："不过您放心，从今天开始，对于这笔银子，我们名扬钱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袁可立点了点头道："好，一言为定。事毕之后，我定有重谢！"掌柜的连连点头："多谢先生。"

　　袁可立微笑道："我的身份是你的主人告诉你的吧？"

　　掌柜的登时惊呆了："什，什么？"

　　袁可立道："兑现十万两现银是大事，你定会向主人禀报，得到他的许可才能付钱。我说得不错吧？"

　　掌柜的单挑大拇指道："先生，您真是神了，一点儿不错。"

　　袁可立笑道："我们是心照不宣。"说着一拱手。

　　掌柜的赶忙回礼，轻声道："心照不宣。"

　　袁可立笑道："告辞。"说着快步走出门去。

　　行辕正堂上，张子羽、郑国泰和诸葛擎苍一见袁可立回府，赶忙迎上来。

　　郑国泰道："礼卿兄，怎么样，有何收获？"

　　袁可立道："据名扬钱庄掌柜所言，这二十万两银子确实是王俭存入扬州联号的。"

　　郑国泰道："看来王俭受贿这一点，已经可以肯定了。"

　　袁可立未置可否地笑了笑道："他还说，王俭在存银之时，曾留下了亲笔签名。"

　　张子羽道："哦？"

　　袁可立的目光望向了诸葛擎苍："怎么样诸葛擎苍，你跟踪那个管事的，有什么收获？"

　　诸葛擎苍笑道："大人，您真是料事如神。您进去不多会儿，掌柜的和管事二人就从后门溜了出来。两人低声嘀咕了几句，管事骑马离去，小的随后跟踪，发现他进了城北廿四坊中的淮扬王府。"

　　袁可立一愣："淮扬王？是他！"

　　诸葛擎苍点了点头道："正是。过了约摸一刻的工夫，管事从王府出来回到了钱庄。"

　　袁可立点头道："他肯定是带回了主人的口信，于是，掌柜才将现银兑给了我。看起来，名扬钱庄的主人竟然是淮扬王。"

　　袁可立思索了一下，说道："刚刚我与名扬钱庄掌柜交谈之时，发现了几个疑点。"

　　张子羽忙问："什么疑点？"

　　袁可立道："首先，他说这二十万两银子是王俭亲自存入钱庄的，还留下了亲笔签名。"

　　张子羽奇怪地问道："老师，这有什么可疑？"

　　袁可立道："你想一想，如果王俭真的收受了二十万两银子的贿赂，他身为钦差大员，又是奉旨钦差，这种小事交给手下亲信去办也就是了。他为什么要亲自到钱庄存银？还留下了自己的亲笔签名？"

　　张子羽点了点头道："嗯，的确如此。"

　　袁可立道："第二个疑点，那个钱庄掌柜竟然知道王俭的官职是工部尚书，这就更可疑了。就算王俭亲自到钱庄存银，只要留下姓名也就够了，又怎会将自己的官职也告知钱庄掌柜？这岂不是非常危险。王俭身为官场之人，绝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张子羽和郑国泰对视一眼道："不错。"

　　"第三个疑点，他们已经知道了王俭已死的消息。此事乃朝廷绝密，钱庄的生意人从何处得知？通过这几点，我得出了一个结论，名扬钱庄与扬州官场一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且对于王俭之死，他们肯定掌握着一些内情。"

　　"哦，什么内情？"

　　"现在还不好说呀。哦，对了，王俭的绝命书和其他遗物赵頌送来了吗？"

　　"已经送来了。"

　　"拿来我看。"

　　张子羽快步走到桌旁，拿起一摞卷宗，打开后从里面抽出了一张信纸递给袁可立道："这就是王俭留下的那封绝命书。"

　　袁可立接过来飞快地看了一遍道："卷宗当中有没有王俭亲笔撰写的文书？"

　　张子羽点了点头道："有。"说着，从卷宗中翻找出了一份移文道，"这是王俭大人亲笔写给工部的移文，还未及呈送他便自缢身亡了。"

　　袁可立点了点头，接过移文，与绝命书仔细地比对着。

　　良久，他抬起头道："嗯，这封绝命书的字体笔迹与移文上的完全相同。看起来这封书信倒不是假的。"

　　张子羽道："这就怪了。既然王俭是在不知邗江覆船的情况下自杀的，他又怎么会留下这样一封绝命书呢？"

　　袁可立拿起手中的信翻过来掉过去，仔细地检查了几遍，还是没有发现什么破绽。他轻声道："此事的确有些奇怪……"他静静地思索着，缓缓思考了起来。

　　张子羽冲郑国泰一努嘴，二人轻轻地退了出去，带上堂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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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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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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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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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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