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陈是被苦醒的,她历劫成功以后,便有一股难以抵御的力量让她陷入昏迷。
她此刻才稍微恢复了些意识,便觉得嘴里含着一泡很苦的汤药,理智驱使她趴到床沿,才将褐色的汤药吐在地上。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有素质啊?!那可是上好的灵药,好不容易喂到你嘴里,你怎么能吐出来?你这人真不知好歹!”
软糯稚嫩的声音喋喋不休地谴责茵陈,仿佛她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坏事。
茵陈看着身下的蚌壳床,“小琅?”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难道人间已经供奉我了?”小琅疑惑地问。
茵陈反问:“我知晓你的名字,那你知晓我的名字吗?”
“我怎么会知晓你的名字,你是什么厉害的人物吗?一个平平无奇的凡人,还指望本蚌精认识你?”听小琅这不屑的语气,茵陈都脑补出她翻白眼的神情了。
怎么回事?
小琅怎么会不认识她?
茵陈心里困惑不已,“负屃呢?我要见负屃。”
小琅气得哇哇大叫:“你竟然敢直呼小龙王的名字!你好大的胆子啊!”
茵陈刚醒,被小琅这么一吵嚷,她脑瓜子嗡嗡疼,冷声呵止道:“闭嘴!”
小琅也不知为何,竟然真的不由自主地安静了。她小声哼哼,又怒又委屈,自从她到关山海龙宫,即便是小龙王,也都是宠着她的。
如今却被一个凡间渔女呵斥了,她堂堂蚌精不要面子的吗?
茵陈在关山海龙宫住了两日,她的躯壳虽然是肉体凡胎,但她历过两次劫难的修为仍在。
怪哉怪哉!
且根据她的打听,人间正值浈修四十二年,也就是她刚进梦境的那一年。
三千年仿佛只是她的一场梦中梦。
好家伙,搁这套娃呢?
梦里有梦啊。
躺平半个月,茵陈依旧没有见到负屃,她的耐心耗尽,悄悄破开关山海龙宫的结界,用咒语召唤出一支海豚队,载着她前往廖家村。
当初的她没有实力,只能仰仗负屃和阎王。
但今非昔比,如今的她,完全可以靠自己的实力去豪横。
谢什么……几脚是吧?
丧良心的道士是吧?
吞食人魂的精怪是吧?
这些账,今日全都盘算了!
海豚队将茵陈送到距离廖家村最近的海岸,“啾啾啾啾啾……”
漂亮姐姐,到啦到啦!
茵陈以掌蓄起磅礴的灵气,猛地击中海面,激起一层浪花帘幕,鱼、虾、蟹……停滞在半空。
海豚张着嘴,茵陈将食物送到它们嘴里。
鱼虾蟹:你厉害!你了不起!你感谢海豚要了我们的命!
海豚们欢快地吃了一顿丰盛的美食,欢欢喜喜离开了。
茵陈往廖家村走,算算时日,今日应当是她离开廖家村的第十八日,村子里依旧萧瑟冷清,天空似乎都灰蒙蒙的。
街上没什么人,只有风刮着落叶路过。
梦中梦的三千年,让茵陈有些忘却原主的家在哪里了,她漫无目的地走着。
一个端着盆的老媪从小巷子里走出来,她看到活生生的茵陈,吓得手一软,铜盆叮里咣当砸在地上,水洒了一地。
“茵、茵茵丫头,你怎么在这里?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老媪激动地看着茵陈,一双带有皱纹的眼睛湿润,目光含着欣喜,却也闪烁。
“今日才回来,阿奶,我阿爹阿娘和妹妹如何了?”
茵陈刚问出口,老媪便颤抖着手握住她的手腕,为她引着路。
“你快随阿奶来,你不知晓啊,你刚走两日,见海上风浪不止,那道士便说海神看上的不是你,其实是你妹妹,你阿爹阿娘不肯再让你妹妹涉险,以死反抗,如今正被关在祠堂里,跪着呐!”
“你妹妹是个有孝心的,不忍心见你阿爹阿娘受苦,她想追着你去了,你阿爹阿娘便威胁她,要是她也随你去了,他们两口子在这世上便没有牵挂了,与其白发人送黑发人,倒不如一家四口一起去了,没准还能到阎王殿里再聚一回。”
“你阿爹阿娘铁了心要和你妹妹一起活,一起死,那道士便说了,将你妹妹和阿爹阿娘一起送到深海去,村长不忍心,就让他们跪在祠堂里,向祖宗忏悔。”
“你说说哟,真是造孽啊,那道士说咱廖家村惹怒海神,向祖宗忏悔有什么用?再这么下去,咱廖家村没被饿死绝了,都被那劳什子海神卷到海里,淹死了!”
老媪越说到后面,嘲讽越浓。廖家村与海为邻,世代供奉海神,以捕捞为生,若是廖家村都死绝在海里,多滑稽的事啊!
“外头又来了几个神仙,有说那道士是假的,也有说那道士是上天派来救咱们廖家村的,不过……说那道士是假的,估摸着是个坏的,他一使仙法,就黑烟瘴气的……”
老媪又说了几件近日发生的事情,茵陈对廖家村的境况也有了个大致的了解。
到祠堂了,几个粗壮的村民举着锄头守在祠堂门口,他们瞠目结舌地看着茵陈,精瘦的男人磕磕巴巴问道:“你、你怎么……?你不是……唉?这不对啊,海上乱着呢,这这这……”
他们眼睁睁看着茵陈推开祠堂的门,都没有阻拦。
茵陈看到廖澄澄被绑在柱子上,原主的阿爹阿娘都有气无力地跪在牌位前,他们膝盖底下连个蒲团都没有。
“阿姐…阿姐,你快救救阿爹阿娘……他们已有好几日没有……没有进食了!”廖澄澄虚弱又崩溃地说道,她的眼睛在哭,眼底却一片干涸,只因她早已将眼泪都流尽了。琇書網
茵陈蹲在老夫妻中间,她抬起两掌,将湛蓝的灵气渡给老人家。
有了灵气的滋润,颓靡不振的廖阿爹和廖阿娘恢复了些精气神,他们先后睁开眼睛看向茵陈,霎时哭红了眼,“茵茵,你这是托梦给阿爹了啊,那没心肝的道士害了你,又要害阿爹的澄澄啊……”
茵陈大逆不道地揪住廖阿爹胳膊上的皮,狠狠一掐,“阿爹,疼吗?”
廖阿爹猛然怔住,“……疼。”
“疼就对了,女儿还活着呢,您和阿娘现在就为我哭丧,着实早了点。”茵陈不管这两位老人家,她又施法术解开捆绑廖澄澄的麻绳,再用灵气滋养廖澄澄的灵魂。
廖阿爹廖阿娘互相掐了彼此好几十下,才彻底如梦初醒。
“乖乖嘞,咱闺女真活着哩!”
“咱们闺女厉害哦,廖家村是不是有救了?”
……
廖澄澄恢复精气神,便哭倒在茵陈的身上,呜呜咽咽哭得像是要厥了过去,“阿……阿姐,都是我的错呜呜呜呜……”
看着她一把鼻涕一把泪抹在自己身上,茵陈伸出一根食指,嫌弃地将廖澄澄的脑袋推开。
村长闻讯而来,“茵茵丫头!你…”
茵陈抬掌打断村长的话,言简意赅:“劳烦村长将那道士和神仙们带到我家,是德是怨,咱们一笔算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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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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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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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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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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