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的早餐摊热气腾腾,在暗沉的静城里不觉得违和。
“你吃过了吗?”
“吃过了,你吃吗?”
林江看着对街闪烁的红灯发愣。
“没啥胃口,等会再吃吧。”
“那走吧。”夏眠先走过斑马线。
高大的古树从旁侧的公园延伸出来,将小桥遮在下面。林江的视野里一半荫绿,一半阴沉,街道上的灯光单薄不明。
少女在雨里蹦蹦跳跳走过分明的斑马线,悠悠转起伞来。白云的图案曲转,好像要从伞面离开。
青年扣上青衫上散开的扣子,穿过那与静城截然不同的石板桥。
走过石板桥,一路向前,也是一路向上。
这条路有点点的坡度。
他们缓缓向上,走出静默而喧嚣的城市。
淡淡的雨斜在坡上,两个人走得很慢,却觉得天好像压下来。
像是忙里偷闲。
林江沿路前行不语。
漫步上山,好像当初在流云。穿过万千异种,繁忙世事中暂得片刻心安。
“会漏水吧。”夏眠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江也好奇夏眠到底几岁了。
“要是漏了,就你来补上。”
“那不行,那不行。这种活还是要安沁姐来做,一下子就冻住了。”夏眠摇摇头,一本正经地说道。
“那不得忙死你姐……”林江附和道。
一路向上行人渐稀。
“那只怪物后来怎么处理了。”
夏眠在一个十字岔口停下,她转过身,黑发如瀑,微微的风将碎发卷起又吹落。
“掌灯人说已经处理好了,不需要我们管。”
她等林江走到跟头。
“林江,你跟我讲讲,当初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先回去了一趟,手机出了一点问题。修好了看见有你的电话,就出去了。”
少女想了半天没有弄明白这和她问的有什么关系。
林江看夏眠还想问,伸手轻揉她的头发。
阴云下,一座孤岛上向外搭起一座青桥,直上洁白的云朵。
白云毫不避让,相比尘世的一切,她太过干净。
她是千里静城唯一的一朵白云。
“我会找到你的。”
“好。”
两人对视一笑,转向山头。
好矮的一座山丘。
从这里似乎望得到头。
夏眠总是快林江几步,时不时回头看看青年,似乎生怕他走丢了。
“我们什么时候走?”
夏眠把左手伸出伞,在空中挥挥,大概是看不清到底有没有雨。
少女漫不经心地向前。
“听你的,反正任务已经算完成了,接下来的也不归我们管了。
你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
少女说完转身停步。
林江刚想开口,阴沉的天好像破了一个大洞。
一道明亮的光束露出,照在夏眠的伞上,将夏眠的脸埋在影子底下。
安静的静城,安静地下了一次太阳。
整个山坡都变得锃亮。
夏眠合上伞。
灿烂的阳光积在路旁的水洼里,挂在树叶上,流过眼睛。
迈向山顶的小道两旁好似闪耀着万千颗宝石,五彩缤纷的花丛中朝露熠熠闪光。
“其实晚一点走也挺好的。”
夏眠微笑着拂去伞上的水珠,阳光把白裙照得透亮。
“走吧,还没走完呢。”林江率先向前。“大好时光。”
阳光出来,静城好不容易亮一番。
越往高处,越觉得开阔起来。已经看不见其他人了。
林江看着光亮的静城一扫阴霾。
其实很多事并没有想象那么糟糕,而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也不必为它忧虑。
总是有的时候略显消极。
“你相信命中注定吗?”
“我们灵安人其实大都相信冥冥之中早有安排。
就像钟时知道你会来。
所有的一切都有轨迹。
只是还想拼一把,毕竟还得说服自己。”
少女知所不言。
“成为法师当然让人激动,灵安这么多人,可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法师。
超凡之路在每个人的脚下,它从未远去。
但如何去踏足这条路,只有每个人自己有答案。
我们每个人都可以有老师,但最后只有我们自己能够教会自己。
也许在什么地方,谁早已为句子画上句号,但中间的词句却要我们填充。
命运是饱满的,亦是空白。”
“灵安真是个好地方。”林江感叹道。
“先贤踏足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他说这个世界的每一个地方都很美,都值得守护。”夏眠望着天边逐渐淡去的云层,“所以才有了灵安,灵安是为世界而生。”
人生只是有的时候略显消极。
每一条超凡之路都在人们脚下延伸。
林江往前踏出自己的脚步。
“苦难来临时我们没得选择。”
像是感叹,又像是发问。
“我们只管写,命运从未选择。”夏眠看着阳光铺满山坡,然后话语里带着几分回忆的欢喜。“这是钟时教我的。”
在靠近云端的地方,在视线极尽的终末之处,一个白发的女孩端坐在阳光下。
一手拿着画笔,头上相比身材略显宽大的草帽为她遮住耀眼的阳光。
她好像没有注意到林江两人的到来。
一只虎斑纹黑白色的猫咪从女孩所在院落的齐腰矮墙上跳了下来。
“喵~”
它主动走到夏眠面前,蹭了蹭夏眠的脚踝。
夏眠俯身下来,高兴地抚摸它的脑袋。
院落中的女孩应该是注意到了猫咪的动静,试探地发问。
“红糖?”
女孩感觉有人靠近了,但听声音还站在院子之外。
“你好,你的猫。”
“红糖”从林江的怀里蹿了出去,来到白发女孩的脚边。
“谢谢,它还是一点也不怕生。”
林江看女孩闭着眼,大抵意识到了什么。
“出太阳了吧?”女孩好像也不怕生。
“嗯。”
“我在风里听到太阳的味道。”
林江想如果换做别人,应该会觉得奇怪,只不过他也不懂。
“对啊,我也在风里听到太阳的味道。”夏眠也出声应道。
她朝林江眨眨眼,大概是知道林江没听懂。
女孩听到还有女生的声音莞尔而笑,略显高兴,“早上好。”
“早上好!请问你在画什么?”夏眠也像个小孩一样。
“还没有开始,但总要开始的。”
“有什么想画的吗?”林江很好奇,什么都看不见的话可以画什么,怎么画,又画给谁看呢?
“我想画列车。”
先生说等她眼睛好了,就可以坐列车去世界各地,去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她懂事的,知道先生骗她。
她一开始想先生是不是个骗子,或许还是专门拐卖儿童的那种。
可“红糖”不怕先生,名字也是先生起的。
她很高兴除了政府的人外,还有人进入她的生活。
今天也是。
她想世界是没有看过的。
但列车成了一个念想。Χiυmъ.cοΜ
先生说,列车是这个模样。
他握住女孩紧握画笔的手。
所以。
一笔厚涂,画下满天云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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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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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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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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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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