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兰王至今还有些恍惚,一趟寺庙之行得了一个媳妇,这天降姻缘让他觉得甚是不真实。
汉宫之中,一个凄冷的宫殿里,院子里的落叶无人撒扫,任由它们四处飘零,狂风卷过之处带起的不只是枯黄的叶子,还有肉眼都无法忽视的灰尘,屋子的大门无法合拢,摇摇晃晃的像是行将就木的老者,一根稻草就足以将其压垮,屋子里没有暖和的炭火,温度比外面还要冷上几分。
一个小小的人儿蜷缩在冷冰冰的木板床上,单薄的被子盖在他的身上丝毫起不到任何作用,他已经尽可能的将自己裹成一团了,然而热度维持了不到一秒,下一秒寒风破窗而入,钻入了被子的缝隙,将他冻得体无完肤。
小孩儿脸上冻得发紫,嘴唇失去了正常的红润,不时得抽搐两下,脸上的潮红显示他发起了高烧,却无人问津。
这里是冷宫,本是关犯了错处的后宫妃嫔的地方,然而这个小孩身份却不一样,他是楼兰王送来的质子,是楼兰王的弟弟,年龄还不到五岁,送来的时候是春天,长得红润可爱,身体也健康,如今一年过去,怕是连这个寒冬都熬不过去,汉王不待见他,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将这个质子扔到了哪个旮旯角落,毕竟送到他们国家的质子太多了,他照顾不过来。
照顾小质子的只有两个宫女,可是也耐不住冷宫的阴森与寒气,给管事塞了银子把她们给调走了,毕竟她们长得花容月貌,可不想在冷宫蹉跎了岁月,只有到了外面当差,才有机会得见圣颜,运气再好一些可以当个妃子,那就是麻雀变凤凰了。
管事只好又找了两个新进宫的宫女,她们不知道情况,而且根基不深,也好拿捏,没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派去伺候小质子是最好的安排。
她们分别被赐名碧珠和碧玺,碧珠是被家人卖进宫的,她家里穷,弟弟还有一大堆,父母重男轻女,将这个丫头卖了换些银两给剩下的孩子买些衣服,碧珠就没有吃过什么好东西,吃的是粗茶淡饭,所以显得面黄肌瘦,形容枯槁,但因为干农活多,所以力气大一些,也算有些可取之处。
至于碧玺,她本来是大户人家小姐身边的丫鬟,可因为小姐出嫁之后不想让这个容貌尚可的婢女日后成为她的威胁,只好将她发卖了,辗转之下就进了宫,因为是跟在小姐身边的,她皮肤光滑,十指不沾阳春水,像是真正的千金小姐一般,和碧珠不同,她怪会说话,很得管事的喜欢。
她们二人被带去了冷宫之后,管事的指了指其中一个荒凉的院子,“以后你们就伺候里面那个小质子了,他的衣食住行都由你们负责,记得上些心。”
管事的其实也有些心疼那个小孩,只是深宫之中无人情,他的一点怜悯之心就是送来两个可靠的宫女供他差遣。
碧玺在管事的走后,笑容顿时消失,一脸嫌弃的看着这个荒凉的地方,相比之下,碧珠就淡定多了,她从小就住在村里,住的也是漏雨的屋顶,让她觉得欣慰的是,这里没有父母的打骂声和弟弟们的哭闹声,算是不错的理想之地。
她率先推开了那扇嘎吱作响的房门,里面漆黑一片,没有一丝光亮,好像是一个让人窒息的黑洞,屋子里冷得可怕,她的脚步声是她唯一可以听见的动静,碧珠从袖子里掏出了火折子,她经常走夜路,所以随身携带火折子成了她的习惯,一小撮火苗烧了起来,给房间里带来了光明,本来什么也看不清楚的房间顿时清楚的呈现在她的眼前,简直是一览无余,一张床,一个木柜子,一把残椅,还有角落里一个洗澡用的木桶,简直是家徒四壁,碧珠忍不住心疼起来,床上缩成一团的就是她要照顾的小主子了吧,这样艰苦的环境他一个小孩子怎么受得了。
碧玺这时才慢吞吞的走进来,捂着鼻子很是不喜欢这里的空气,一刻也不想待在这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小孩尿床了,一股尿骚味从被子下传了出来,让她觉得反胃。
“碧玺,帮我一把,给我烧一些热水好吗,我想给小主子洗个热水澡,”碧珠知道她此刻能寻求帮助的也只有眼前这个人了。
碧玺本就不想待在这里,听到这里点头答应,“也好,那你先看着。”随即脚步匆匆的出去了。
碧珠上前蹲在床边,看到小男孩只露出一个小脑袋,眼睛不曾睁开过,她轻轻地唤道,“小主子,小主子,醒醒。”
然而半天小孩儿没有动静,因为光线昏暗,起初碧珠没有发现孩子的异样,等仔细查看才发觉小孩儿呼吸不畅,小脸烧得通红,她将自己冰冷的双手放在咯吱窝下捂热,然后又双手搓了搓,这才放到他的额头,一探才发觉那热度源源不断,即使她的手已经尽量暖和些了,可相比之下真是小巫见大巫,小孩的额头像是火焰山的岩浆,灼得她颤抖了手指。
“天呐,”碧珠惊呼一声,温度也太高了,看来得先请个大夫过来。
然而她刚入宫,太医院在哪里她也不知道,而且太医愿不愿意治还另说呢,不过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起身就要去找管事的,不过临走前,她还是将身上那唯一一件袄子脱下来,裹住了被子底下的人,她还撑得住,可小主子就说不准了。
小孩儿感觉得到身上被裹了一件衣服,温暖极了,就像是被一个人紧紧拥在怀中,自从来了汉宫,他就是一个人,受人欺凌,受人辱骂,没有尝过温暖的滋味,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
他挣扎着睁开沉重的眼睛,模糊间只有一个单薄的身影慢慢远去,下一秒,微弱的烛火被大风吹灭,屋子又陷入了黑暗之中,只有蜡烛燃烧的余烟留下淡淡的痕迹,像是浅淡的墨云,风一吹就跑了。
小孩儿失望的想着,这应该是梦吧,也许是他回光返照的弥留之际他看到了仙女下凡,额头上的触感好像不曾消失过,不算温热的手心是他唯一的温暖,只是可惜他再也回不到故土了。
等到他再次有感觉的时候是他的嘴巴里被灌入了辛辣的苦药,刺激着他的味蕾,他竟然贪恋上了这种苦味,当你许久不曾进食,嘴巴里淡得很,这种苦反而成为了另一种甜,就像是在沙漠行走数月终于看到了一片绿洲,尽管那水咸的很,也会甘之如饴。
碧珠放下心来,只要他还能进食就说明他还有救,这些药珍贵的很,她好不容易从管事的手里买了一些退烧的药材,一点也不敢浪费。
碧玺去了那么久也就烧了小半桶水,碧珠皱了皱眉,当然看得出来她并不上心,好在小主子是个小孩子,这些水也足够了,她看着小孩儿喝了药之后,低声问道,“小主子,你要不要先洗个澡,然后再上床捂捂汗。”
小孩儿点点头,他虽然浑身没力气,但也忍受不了身上传来的汗臭和骚味,就连头上都长了虱子,在他头发里拱来拱去,痒的厉害。
因为是孩子没什么顾及,碧珠将他衣服都扒了,放进了刚烧好的水里,水温正好,她都试过温了,看着在一边无所事事的碧玺,她说道,“你能不能把门窗堵严实了,风太大了,热水一会儿就凉了。”
碧玺翻了个白眼,“拜托,这门窗都坏了,怎么堵?”
“你想办法啊,算了,你帮小主子洗澡,我来做吧,”碧珠看她无所适从的样子就知道她什么都不会,不像她这个土生土长的粗鄙丫头。
碧玺求之不得,从前她伺候小姐洗澡也是得心应手,那时洗澡水里还放满了花瓣,她用的还是香胰子搓澡,待遇可高了,如今也只能将就了。
碧珠做事利落,忙就忙出的,她将小主子的床单被褥都扔在外面,打算之后一起洗,然后换上了自己的床单被褥,这些是她父母留给自己的唯一一点嫁妆,也没什么舍不得的,然后她就修缮起房门和窗户,门口丟落的木柴是最好的选择,以前在家的时候,屋外下大雨,屋内下小雨,如今已经很好了,至少屋顶没有破损。
忙活完之后,碧珠大汗淋漓,却听到小主子连续打了三个喷嚏,她心下一急,才看到澡盆里的水已经没有热气冒出了,她对碧玺说道,“好了,快把小主子抱出来吧,放到被窝里。”
碧玺手指一僵,她没有抱过孩子,于是又变得手足无措起来,碧珠无奈,只好亲自照顾小主子,她突然觉得自己的用处还是很大的,小孩儿上了床,碧珠又给他喂了药,让他好好睡一觉。
将洗澡水倒了,碧珠又到院子里洗衣服和被单,碧玺打了个哈欠,回了下人房去睡觉,一盏茶的时间她就呼呼大睡了。
而碧珠一直忙到了后半夜,又不放心小主子的病情,回了屋子查看,感觉到温度比之前好多了,然后又用水拧了帕子放到他的额头吸热,最后累的趴在他的床边睡着了,等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她又被冻醒了。
“姐姐,我渴了,”小孩儿声音软糯嘶哑,也不知道几时睁的眼。
碧珠应了一声,又去给他烧水,等一杯热水下肚,小孩儿才真正的舒坦,“辛苦你了,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主子折煞奴婢了,奴婢叫碧珠,跟奴婢一起的叫碧玺,都是来伺候主子您的。”
小孩儿摇了摇头,“别这么说,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昨日就死了,以后私底下我叫你姐姐,你唤我雪球就行。”
碧珠没想到他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名字,“雪球,这是你父母起的名字吗?真可爱。”
“不是,是我哥哥,”雪球想起家人,眼眶湿润,父母早逝,是哥哥一手带大,可是第一次出远门却把他丢在了这里,让他有家不能回,他想哥哥,又讨厌哥哥,不知道为什么哥哥忍心舍弃自己。
“那你的哥哥呢?”碧珠又问。xiumb.com
“他不要我了……”雪球伤心的低泣,一抽一抽的,以前没有诉说的人,所以一直没有开口,如今终于找到了一个倾诉口,恨不得把积压的情绪全部爆发处来。
碧珠忙抱着他哄道,“雪球不哭,雪球最勇敢了,雪球是个小男子汉。”
碧玺日上三竿才起床,刚进了院子就听到小孩儿呜呜的哭声,张嘴就道,“碧珠,你怎么能欺负小孩儿呢,好歹他也是你的主子。”
今儿虽然还是风大,但总算有了阳光,院子里的竹竿上晒着昨夜碧珠辛辛苦苦洗的被单,味道清新,没有了霉气和潮气。
雪球止住了哭泣,带着沙哑的气泡音,“碧玺你误会了,她没有欺负我,是我想家了才哭的。”
碧珠没有在意这个,她看着懒懒的碧玺道,“碧玺,你是不是起的太迟了些。”
碧玺一点也没有歉疚的感觉,“昨天忙活太久,有些累,你多担待。”
碧珠不想与她争辩,若说干活,到底是谁干的更多她相信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我去准备早饭了,你照顾小主子。”
碧玺嗯了一声,坐在了屋子里唯一一把残椅上,然而还没有等她坐稳当,只听“咔擦”一声,不堪重负的椅子断裂,她一个屁股蹲儿坐在了那堆断根残垣上,痛的她一阵哀嚎,半天爬不起来。
碧珠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并不是幸灾乐祸,只是看到她这个怪异的坐姿忍不住罢了,无奈的上前拉了她一把,询问道,“你还好吧?”
碧玺自食恶果,揉了揉自己的臀部,她觉得自己这一天都得站着了,因为她一碰到就觉得钻心的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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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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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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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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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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