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说平静也算不上,他只是好像失去了感情一样,整个人一下子麻木了,无神了。
一直到此时此刻,他才落下泪来。
而这时的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很快就坐在地上痛哭流涕。
男孩成长为一个男人,总是要经历很多事情的。
而对于白鹿来说,只此一次,他就彻底的成长了。
不过这种成长方式,对于一个只有十五六岁的孩子来说,仍是有些过于残忍了。
凌飞看着白鹿,沉默片刻之后,走上前,蹲下身子,一只手搭在了白鹿的肩膀上。
“人死不能复生,白二少爷,您节哀。”
“我知道……我知道……”白鹿一边抽泣着一边说道:“我只是……还需要时间……”
“……”
白鹿这边,宣泄了一番情绪之后,又在凌飞的安慰下,逐渐缓了过来。
而楚天这边,经过阿秋的解释,也明白了过来。
虽然心中松了口气,但也只是半口而已。
想到阿秋所说的白先生遗嘱,楚天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
白先生生前对自己唯一的希望,就是让自己不忘初心,能够把以民为本这条路一直走下去。
他一直念叨着,让自己不要叫他失望,恐怕也是这个意思。
想到这,楚天先起身跟白婴道了个歉。
白婴也只是气愤于楚天分不清场合,但现在知道了这都是误会,她的气自然也就消了下去。
而现在,楚天虽然心中仍然十分的悲伤,但他也不能就这么留在家里伤感。
如今这整个昌平县都面临着巨大的危机,乱军在外面随时都有可能攻入城中。
而当乱军入城之后,城中的百姓会有什么下场,他想都不敢想。
更别提,现在正是需要自己出面,来稳定军心的时候。
就如昨夜入城时,那个小兵说的一样。
乱军攻城,而自己迟迟没有出现,其他人难免会有所猜疑,觉得自己是弃城逃跑了。
身为一县主官,都要弃城逃跑,底下的将士,肯定也不会拼死作战。
可如果自己出现在第一线,出现在能让那些士兵看到自己的地方,他们自然就会被鼓舞,斗志自然也不会落下。
这就好比在后世的单位里工作,如果领导总是泡在办公室里跟秘书搞那些有的没的,没事的时候抓着人骂,出事的时候不见人影,那么员工自然也不会认真工作。
可要是领导带头努力工作,员工们就是想要偷懒,也多少会有些不好意思。
所以,楚天觉得自己必须要出现在第一线。
阿秋想让楚天吃点饭,楚天摇了摇头拒绝了,换上一身衣服,就出门直奔西侧城墙去了,那边是乱军攻击的重点,因为他们都是从那边过来的。
昌平县往日的繁华已经不复存在,过去这时候街道上隔几步就会有些卖早餐的小摊。
如今,街市萧条,风吹着散落在地上的纸片,街道上空无一人,仿佛就像是一座空城一般,令人直觉得落寞。
明明是夏天,而看到这一幕的楚天却依然觉得有一股寒意。
土匪响马,山贼强盗,这些人渣败类,真是这世上最令人痛恨的祸害。
如今城内的百姓要么是闭门不出,要么就是躲在楚天安排的地方。
那里本是郭县令的住所,郭县令离开之后,便留下了人打算出售这间宅子。
可还没等宅子卖出去,他留下来的人就听说了乱军可能会攻打过来的消息。
于是他也连夜逃离昌平县,这宅子就这么留了下来。
楚天本来是打算买下来的,可几次过去都没有见人。
大门也没锁,推门进去一看,才发现这里根本就没人在,甚至还有几个流浪汉住了进去。
那几个流浪汉见了楚天,吓得不轻,纷纷表示自己以后再也不敢了。
都是可怜人,楚天也把他们抓起来。
不过作为惩罚,改造这个宅子的工作他们自然是逃不过的,好在楚天包吃包住,因此在他们看来,这也不算是惩罚,倒像是奖赏了。
因此对楚天自然是感恩戴德。
如今这个宅子,已经被建造的和小型城差不多了。
四面的院墙足有三四米之高,而且在墙上,还埋了不少铁蒺藜进去。
谁要是想翻墙,就得被扎的浑身都是窟窿眼儿。
院里也打了井,原本后院的假山,亭子都被拆除掉,放上了帐篷。
老弱病残,女人孩子都睡在厢房之中,其它人则是睡在帐篷里。
宅子里面也存放了不少的兵器甲胄,军城里的储备足有一半都运了过来。
楚天想的是,如果城破,那就靠着这个宅子来抵挡。
粮食、军械、水源,这些都不缺,那么无非就是能坚持多久的问题。
楚天不知道有没有援兵,这些以后的事情他也不打算再多想。
只想着把眼前的事情先做好再说。
一路脚步不停,来到了城墙下面。
清晨十分,天将亮未亮的这个时候,士兵们都抱着长枪,靠在城墙上下随处可见的地方,打着瞌睡。
昌平县的这些县兵,和那些正规军不同。
正规军经过长期的训练,无论是耐力还是体力,县兵跟他们相比起来都是远远不及的。
在真正打仗的时候,正规军基本能熬上个两到三天。
但这些县兵可就差得远了,就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熬个一天一夜,就已经坚持不住,眼皮子直打架了。
所以,在能休息的时候,一定要抓紧时间好好休息。
哪怕稍微眯一会儿,也比打起来时迷迷糊糊的要强。
当然,也有能熬的没有睡下。
远远看到有人过来,还以为是什么老百姓呢,正打算过来劝阻他离开,结果靠近了一看才发现,这竟然是楚县令。
看到楚县令,那小兵瞬间就兴奋起来。
楚天昨天一整天都没有现身,说实话,大家都以为他是弃城而逃,把大伙扔在这儿不顾了。
毕竟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先例,古往今来全国各地都有这种事情发生。
所以,楚天要是丢下大家逃跑,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昨天大家都在心中暗自猜测,偶尔在私底下聊上几句,导致大家的斗志,都不是那么高涨。
而现在看到楚天了,这小兵瞬间就像是吃了颗定心丸一样。
“楚县令来啦!弟兄们!县令大人来啦!”
他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直接就叫了出来。
他这一嗓子吼开,城上城下打盹眯觉的军兵也都醒了过来,迷迷糊糊的看着楚天远远走过来,众人那忐忑不安的心情就一下子变得安稳。
领导的作用就是这样,不是在没事的一个劲的鞭策属下,而是在出事的时候身先士卒,稳定军心的。
张大庆忙了一夜没睡,才睡了一会儿,就被吵醒了。
睁眼一看,是楚天来了,他瞬间大喜。
和旁人不同,他是绝对不相信楚天弃城出逃的。
以他对楚天的了解,楚天就算是逃,肯定也得把家人都带上。
张大庆去楚天家里看过一次,一个人都没走,就只有楚天和那个姓凌的保镖俩人不在。
这说明楚天肯定是出门办事去了,回来的时候估计是遇到了乱军攻城,一时间没法进城,所以才没有及时出现。
张大庆连忙起身,从城墙上头一路走下来,到了下面,迎面走了上去,对着楚天道:“大人您可来了,我们等您好久了。
昨天卑职问凌飞兄弟,他也说的不明不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楚天摇摇头道:“别提了,说来话长,之后再跟你细说。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快给我讲讲。”
简短一句话,却叫张大庆嚼出了不同的味道。
再看楚天眉头紧锁,又想起昨夜凌飞过来时跟自己说的变故,张大庆心中叹了口气。
楚天的师父死了,他师父的儿子也死了,留下一家孤儿寡母,想来他的心情也不会太好。
如今定是强撑着过来,废话肯定是不愿意多说的。
于是张大庆便将情况简短截说了一遍。
在乱军攻城之前,由于楚天的命令,城外,军城的物资和人员已经大部分都完成了转移。
因为城内许多人逃难,导致好几个街区都是空无一人。
楚天在一个半月的时间里,命人昼夜不休的开工,将两个临近的街区,部分房屋拆毁,改为昌平县县兵的驻地。
附近村庄镇店,他也派人进行过劝说,要么让他们逃走去更安全的地方,要么就是进城来。
大家同心协力,共同守卫昌平县城,等待朝廷的援军到达。
芦泽村,楚家村这一侧,楚天是准备放在最后再去的,结果没想到人家来的竟是如此之快。
那还得派人出城赶紧去通知一下下柳坡那边的村庄镇店的人才成。
总而言之,楚天为了提前预防,可是做了许多的准备。
有些人理解,有些人激烈的反对。他们认为楚天是杞人忧天,乱军怎么也不可能来到昌平县。
还说楚天只是为了满足他自己的一己私欲,所以才在昌平县中大肆拆毁房屋……
在这些人当中,便有昌平商会的会长,许才许大老爷。
昌平商会如今算是名存实亡,因为各种传闻的出现,导致商会中有至少三分之二的成员选择了逃跑。
许才没有制止,因为他自己也想跑。
但他家大业大,想要逃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商人都是贪心的,他的所有财产,他都不想放弃。
加上他的存粮还没有抛售完毕,这也是一笔金钱的来源啊。
可就在他即将把所有的财产都收拾完毕准备离开的时候,乱军攻过来了。
这下他是想走也走不掉了,于是他昨天就跟大家伙骂了楚天一整天。
说楚天啥也不是,人家乱军都打过来了他还不知道,人也不见踪影,就是畏罪潜逃了。
如今城内大部分的老百姓都各自住在各自家中,而另外一部分稍微有些资产的,则都是聚集在许才的家里。
这些人大都跟许才一样,因为一些原因没能及时的逃离,现在被困在了城中。
他们聚在一块也没别的事情,整天就是在商量怎么逃离昌平县城。
这些人屡次三番的去找张大庆,希望张大庆能够给他们通融一下,开城门叫他们离开。
可是张大庆他一个捕头哪能做得了这个主。
且不说开城门之后,那些乱军会不会趁着这个间隙杀进来。
光是这些人大车小车的,从出发到全部离开,至少也得有半个时辰。
如今昌平县周围四面都有乱军存在,半个时辰里,他们有可能做到完全不发出任何的动静吗?
退一步讲,就算他们能够做到,他们又如何穿越乱军的阵地呢?
要是半路被劫,那不就成变相资敌了?这些人携带的金银珠宝,物资粮草可不算少数啊。
所以张大庆只能把皮球提给没有现身的楚天。
这是第一件事。
第二件事,便是城中物资储备的问题。
因为楚天的未雨绸缪,城中的粮草再坚持一个月两个月的不成问题。
大家要是勒紧裤腰带的话,四个月也能坚持。
可是张大庆比较害怕的一点是,这些乱军在水源之中下毒,或是利用投石车将尸体扔进城内,使城内爆发瘟疫。
倘若到了那个时候,那事情可就麻烦了。
人可以不吃饭,但不能不喝水啊。
更何况瘟疫这种事,古往今来都是谈及色变的。
城内如今至少还有三四万人,要是爆发了瘟疫,那可是一个都剩不下了。
第三件事,那就是有关城防的问题。
昨天乱军第一次进攻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初见端倪了,这城上的守军完全是不管不顾,哪怕底下没人,也要把滚木擂石都给扔下去。
张大庆觉得这样下去,好不容易准备出来的滚木擂石,很快就会消耗一空。
但指望这些士兵跟人家肉搏,也不现实。
一方面他们都是县兵,论能力,肯定是不如这帮刚在兰州打过硬仗的乱军强,胆气也是如此。
所以,等到滚木擂石消耗完毕之时,张大庆觉得恐怕那就是城破之日。
张大庆一口气说了四件事,说了半天,天都亮了。
楚天认真的听着。
张大庆这个人,看着粗犷鲁莽,其实是个心细如发的人。
他能发现的问题,自然不是什么可以敷衍了事的问题。
听了他的讲述,楚天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然后,便打算离开,去县衙里面找何书吏,问问他,附近村庄镇店的难民都过来了多少,楚天还需要给他们统一安排住处。
可就在这时,楚天忽然听到一阵甲胄碰撞的声音。
再一看,就见城墙上,一群士兵都站起了起来,躲在城垛后面,偷偷往外观瞧。
正在楚天纳闷他们这是要干嘛的时候,就听一声爆雷般的声音响起。
“城上的兔崽子们听着!叫你们的主官出来说话!
一炷香的时间内他若是不出现,爷爷就立刻叫人攻城!到时候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着!”
楚天一听这话,就跟张大庆对视了一眼。
随后抬脚就要往城上走。
张大庆赶紧拦着:“大人,您就这么上去啊?这哪行啊,您就不怕对方有诈么?”
楚天心说以前老在评书故事,还有电视剧里见到这些叫阵的,人家也都是听到了就直接出面。
这中间能有什么诈?
看楚天一脸茫然的表情,张大庆叹了口气道:“大人啊,您要上去您至少也得穿几件盔甲啊。
万一他们安排了弓箭手,您一露面,他们就射冷箭。
您穿了盔甲没准能挡下来,没穿的话,那是必死无疑啊。”
楚天这才幡然醒悟,也不用张大庆说了,自己主动就要盔甲穿。
一旁的小兵把自己的胸甲,臂铠,还有头盔全都脱下来给楚天穿上。
张大庆也是全副武装,找了个盾牌,紧跟着楚天俩人上了城墙去。
到了城墙上,楚天在城垛处往下搭眼一看,就看见一个骑着高头大马,胡子拉碴的,袒胸露怀的壮汉,正抬头望着自己这边。
楚天听张大庆说可能有人放冷箭,也不敢太过招摇,赶紧让张大庆把盾牌递过来,然后之露出半个脑袋出去,朝着下面喊道:“我就是本县的主官,你有什么话要讲!”
下面那骑着马的壮汉看到城垛上头突然出来一面盾牌,盾牌后头漏着半张脸,这壮汉一下就笑了。
“哈哈!爷爷本来还以为这城里的主官是什么英雄好汉,原来只是个会躲在盾牌后面发抖的胆小懦夫,真是让人笑掉大牙啊!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那壮汉身后,整整齐齐跟着一片的乱军,与壮汉之间,差不多隔了一百五十左右步的距离。
壮汉说完这话,那帮小兵也跟着齐声大笑。
城上的士兵们听他这么说,一个个都替楚天气愤,恼的面红耳赤。
楚天脸皮多厚啊,当初车间主任当着满车间的人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他都不痛不痒的,更何况,这城下的人说的话,在楚天听来根本就不算是骂人。
“如果你只是跑过来发神经的,那你慢慢发,本官不奉陪了哈!”
楚天倒也干脆,见那人发了癫一样笑个不停,他撂下一句话扭脸就要走。
那壮汉看了也心中生急,他是来劝降的,再不济也得用激将法激的对方把城门打开出来作战。
可是这人不吃激,自己激完,人家啥也没说就要走,跟没事人一样,壮汉赶紧又喊道:“不行!你不许走!”
楚天又扭回头,躲在盾牌后面看着那壮汉喊道:“凭什么?腿长在本官的身上,本官想走就走,想留就留。
你是个什嘛东西?你怎么什么都要管一管?”
这话一出,反倒把那壮汉气的不轻。
怪叫了一声,唰的一下就把腰间宝刀抽出来对准了城墙上的那面盾牌:“孙子!你他娘的别跟爷爷逞口舌之利!有种的你下来!”
“本官没种,不过看你还蛮有种的,有种你上来啊!”
打嘴仗楚天太在行了,在社会底层混过的他,不论是骂架还是抬杠,那都是身经百战的。
而且楚天的打嘴仗的策略就是先把自己说的一文不值,这样对方就算想说什么,也不如楚天他骂自己骂的狠。
于是骂着骂着,对方就会愕然发现,他没词儿了。
能骂的楚天自己都把自己骂完了,他再想骂,也骂不出什么来了。
放到这个时代,古人都好面子,哪里见过楚天这么不要脸的。
那壮汉气的是哇哇暴叫,指着城墙上那面盾牌骂道:“你不要脸!你无耻啊!”
“谁无耻?”楚天哈哈大笑:“方才你说让本官有种就下去,本官只不过说了一句你有种就上来,这就成了本官无耻了?
话明明是你先说的,本官要是无耻,那你就是无耻之极!”
“无耻之极!无耻之极!”
“怂货!”
“软蛋!”
俩人就在这儿一顿骂,骂了半天,也没个帮腔的。张大庆这个急啊,心说这届当兵的怎么一点眼力劲都没有呢?
赶紧是又使眼色,又比手势,又带头起哄的。
城上的士兵们这才反应了过来,赶紧是跟着一起骂。
“他妈的嘞!”
那壮汉被气得满脸通红啊,他长这么大什么时候被这么骂过。
暴叫一声,他就吼道:“你他娘的给老子等着!待到城破之时,老子定要将你折磨至死!”m.χIùmЬ.CǒM
“你还是先爬上城墙再说吧,一百步连第一步都没走出来呢,想的怎么这么美!”
“啊呀!”
一句话把那壮汉气的,血压至少都得飙到二百五去。
要不是后面出来几个机灵的小兵牵着他的马跑了回去,估计这时候他就要孤身一人冲上来了。
楚天骂赢了对方,在众将士的欢呼之中,也没显得有多开心。
白先生和白贺的死,还是如一尊巨石一般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做什么都提不起劲。
如今他也是强打精神,在忙活着这一切。
下了城墙,脱掉盔甲还给那个小兵,楚天脚步不停,直奔县衙而去。
楚天离开城墙下方去了县衙,但那壮汉吃了瘪,可没那么轻松就能翻篇。
这人回到本阵之后,当即就召集人马,要来攻城。
说起来,楚天他们还不知道这帮乱军到底来了多少人。
不过看样子,最少也得有个一万多号人。
那壮汉点齐了人马,连阵都懒得叫了,直接就发动手下进行冲锋。
霎时间厮杀之声震天响,乱军举着云梯,嗷嗷怪叫着就冲了上来。
城上守军对待他们自然不会客气,来了就是用滚木擂石招呼。
战斗持续了将近半个小时,期间有一部分城墙险些就被攻破,幸好是步骑总领也有几分本领,一直在城墙上督战的他,见状急忙上前,身先士卒的勇猛作战,这才把梯子给推倒了。
半个小时过后,乱军那边击鼓收兵,留下了一地的尸体,乱军仓促的逃回本阵。
却说楚天,到了县衙之后,就看到何书吏正坐在他自己的座位上发呆。
一连叫了两声,何书吏方才反应过来。
“大人……”
见是楚天,何书吏急急忙忙站起身,恭恭敬敬的打了个招呼。
楚天摆摆手道:“不必拘礼,何书吏,现在是怎么个情况?从附近村庄镇店里过来的乡亲们,如今有多少人?都被安置在什么地方?”
何书吏叹了口气道:“唉,县令大人,您不找卑职,卑职也想跟您说一下这件事呢。
咱们昌平县,登记在册的总计人口有十八万。
其中有十二万人都是县城周边,村庄镇店的人口。
余下这五万人,才是在县城之内常驻的。
卑职昨天统计了一下,现在城中.共有四万人。
其中两万人是从附近的村庄镇店过来的,剩下三万都是县城内的常驻人口。
还有足足十万人没有来到城内啊,不知道他们现在状况如何……”
何书吏越说越显得难过,楚天听了也是眉头紧皱。
这十万老百姓倘若聚集在一起倒也罢了,关键是他们根本不可能聚集在一块。
昨天从芦泽村的情况上就能看出,这些乱军正在有组织的袭击昌平县附近的村庄镇店。
倘若不及时将他们收拢回到城内,恐怕连村带人,都要被这些乱军一把火烧尽。
然而楚天也不是没有派人去劝说过,可即便是芦泽村,他最有把握的一个村子,愿意跟着他进城避难的,十户里也就只有两三户。
这就更别提其他地方的老百姓了。
县衙里现在是空空如也,能打的都跑去守城了,不能打的都回家躲着去了,要么就是跟着之前逃难的大部队,一块逃走了。
以前人来人往的县衙,如今变得静悄悄的。
虽然这样冷清清氛围让人有些失落,不过对于现在心事重重的楚天来说,却是个放空的好地方。
他紧缩眉头,随便找了张凳子坐下,然后就开始咬着嘴唇,思考着自己要如何将那些百姓给保住。
说实话,就算楚天不管他们,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毕竟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太多太多了,而且这一次,乱军突然之间杀过来,这是谁都没有预料到的。
更何况,楚天已经很够意思了,早就派人去通知了,结果他们自己不来,那能有什么办法?
但是楚天却不这么认为。
一群羊中间,总是需要一个领头羊的。
头羊带领着羊群前进,带领它们找到水草丰沃的地方,带领它们躲避狼群的追击。
必要时刻,头羊也会站出来,为了维护这个羊群而与掠食者展开殊死搏斗。
官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不正是承担了头羊的责任吗?
楚天觉得自己身为这个头羊,就有必要,也有责任将其他的羊带好。
思来想去,楚天最后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直接起身回到家中,找到了凌飞,向他询问谢山河正在何处。
凌飞这时候正教白鹿扎马步呢,一听楚天火急火燎的问谢山河,凌飞愣了一下,随后想了想,才告诉楚天,谢山河现在应该在姓郭的宅子那边帮忙搬运物资。
楚天听罢转头就要走,凌飞赶紧叮嘱了白鹿几句,叫他就这么练,然后匆忙的跟了上去。
曹猛昨天被周桐放了回来,老爷子说最近楚天肯定有能用到他的地方。
早上起来没见到楚天,傻小子满院子乱跑。
这下见到了,自然也不会撒手,他也急忙在后头叫开了:“哥哥!哥哥!等等俺!”
曹猛的嗓门多大,吼完大家全都听见了,于是,乔安洋,孙旻,也都跟出来了。
说起来也是倒霉,孙旻听说兰州发生的变故之后,心急如焚,给镇西关的平西侯江松连着写了一周的信,最后就在差不多小半个月之前收到了回信。
平西侯在信中告诉了他,说他的家人已经平安抵达了他这边,目前也在帮忙参与镇西关的防守。
这里是阻挡乱军东进长安的重要关口,不容有失。
然后随信还附送了一封武功侯的家信,信中武功侯对儿子没有发生意外,十分的高兴。
并且希望他尽快动身,前往镇西关,一家人团聚。
孙旻自己一个人自然是没法过去的,恰好再过几日,达远镖局的韩总镖头,想组织人手送一批物资前去镇西关,双方就约定到时候一同过去。
结果呢,自然不是很理想。还没等孙旻跟韩总镖头出发,乱军就已经杀到了,大家全都困在城里。
孙旻是个什么人啊?深明大义,身为侯门子弟,却一身的正气。
昨天他就翻来覆去的没睡好,老想着干点什么。
但左找右找,找不见楚天,他也不好擅自行动。
毕竟他现在是寄宿在楚天家里,而且他在心中也明确的有所说明。
一旦自己贸然行动出现了什么意外,到时候家人找楚天算账,楚天就是长了一百张嘴,也没法解释,这不是白白给人家添麻烦吗?
今天好不容易等到了楚天,孙旻赶紧一溜烟从屋里跑了出来。
突然来了这么多的人,楚天也有些头大。
思来想去,楚天最后做出了决定。
小姨留下来看家,毕竟家里还有个冯骏材。
能打的要是都走了,冯骏材找到了机会,家里这些人都要遭殃。
孙旻、曹猛、凌飞,这三人想跟着自己就跟着,孙旻的实力楚天不清楚,但是凌飞和曹猛他们俩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曹猛或许在技巧上不是经验老道的敌人的对手,但他这两膀子蛮力,凡是小瞧他的都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最后楚天眼神复杂的看了眼正在扎马步的白鹿,没时间跟他说那些有的没的了,楚天一扭头,就带着三人去找谢山河了。
一行四人直奔郭府,现在郭府的牌匾都被摘下来丢到一旁去了。
上面还有点脚印的残留,看来即便是郭县令大肆吹捧他的功绩,让昌平县的的老百姓都对他歌功颂德,还是有一些人没有忘记他的大缺大德的。
一进郭府,就看到了里面到处都是坐在原地发呆的老百姓。
不过他们见到了楚天之后,都纷纷起来跟楚天打招呼。
楚天一一回应,看着他们人挨着人,心里也不好受。
这宅子里能容纳的人还是太少了,一旦城破,城中的好几万人肯定是没法全都住进来的。
现在才一千多号人,就如此的拥挤,不敢想象到了那个时候会变成什么模样。
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似乎就只剩下好好的守住县城,不让乱军攻打进来了。
里面也不太好走,干脆就叫跟前的人把谢山河给叫过来。
谢山河跟李老八忙活了一夜,早就是疲惫不堪,这时正靠在墙边,脑袋上罩件衣服打盹。
睡了也没多长时间,就被人给叫醒了,谢山河有点不悦,那张猴脸一下子就拧在一块儿了。
刚要问怎么回事,那人就说道:“好汉爷,县令大人正找你们二位呢,现在就在门口等着,您二位赶紧起来,去见他吧!”
谢山河一听,顿时消了气。
赶紧跟李老八爬起来,俩人匆匆来到了大门口。
到了这边,刚见到楚天,楚天就对他说道:“谢大哥,我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谢山河见楚天表情严肃无比,顿时紧张了起来,急忙问道:“大人,什么事儿?”
楚天顿了顿,随后说道:“之前我去县衙里找何书吏问过,现在城外村庄镇店里,至少还有七八万的普通老百姓,没有进入城中避难。
就算他们不来避难,我也希望他们能够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找个更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乱军就像是蝗虫,他们所过之处,城池耕地全部都会毁于一旦,什么都别想剩下,更别提人命了。
谢大哥,我希望你能够负责这件事,就跑到附近的村庄镇店,通知他们赶紧逃难。
假如他们有人说什么都不肯走,那也没办法,你只要尽力就好。”
“啊……”
谢山河听完,愣了一下。
随后他垂着头,认真的琢磨了起来。
别看谢山河老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其实他点子可多着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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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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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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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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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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