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今天是她嫁给段铮的大喜之日。
一想到今晚要和如意郎君在那张大床上一起滚床单,木清莲的脸突然间,红了起来,像熟透的苹果。
虽然媒人三番五次叮嘱木清莲,今天一定要有新娘子的样子,要羞涩、矜持,特别是要表现出对娘家恋恋不舍的样子,最好是痛哭流涕,感天动地。
但木清莲不能理解的是,明明是喜事,为何要痛哭。
相反,自段、木两家定下大婚之日起,木清莲就一直抿着嘴偷笑,两个浅浅的小酒窝常常挂在脸上。
甚至,在段铮的怂恿下,她还偷偷跑到夫家,看一看新房的装扮。段家上下当然知道,这小两口鬼鬼祟祟来干什么。
但在木清莲进来的时候,大家全都假装看不见未来的少奶奶。一个个不是抬头望天,就是低头找鞋。
幸好,这些没有被那帮理学专家看见,要不然木清莲的头上就得带上一顶伤风败俗的帽子。
正当木清莲对着镜子孤芳自赏的时候,房门“吱”一声打开了,两个风姿绰约的身影走了进来。
一个是方梅,另一个居然是李师师。
如果是黄一石的时代,他们三人就会进入三角恋的痛苦旋涡。幸好,段铮是生活在一个实行一妻一妾多婢制的时代。这是一个男人比较幸福的时代。所以,皆大欢喜,其乐融融。
但是站在法律的角度而言,普通的平民就算有钱,这妾也不是随便可以纳的。
《元史》记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宜令民年四十无子听取妾,以为宗祀计。朝廷从之”。
《大夏律》亦规定,“其民年四十以上无子者,方听娶妾,违者笞四十。”
也就是说,普通庶民纳妾的条件是,到了四十岁没有儿子。
但实际上,一妻一妾多婢制并没有被严格遵守。无论是官宦士族,还是有钱商民,以婢为妾的现象比比皆是。所以实际上是一妻多妾。
地方官员懒得管这种鸟事。就算有人告发,普通商民只要有“钞”能力,在贪腐成灾的时代,这都不算事。
妾的地位虽然低于正妻,但和妻一样,都是法律意义上的家庭成员。
但婢就完全不同,法律上来说完全属于贱人,甚至可以随意买卖和遣散。
比如潘金莲,她的身份就属于婢。潘金莲先是被清河一大户人家卖给武大郎,后来又成为西门庆的第五房。
西门庆死后,由于潘金莲的身份是婢,西门庆的正妻吴月娘再把她赶出家门,寄住在王婆那里,准备待价而沽。结果没卖到青楼,最后的结局被武松一刀杀之。
在当时,一个无名无份的婢被杀,官府是懒得理的。
当段铮向自己坦白在外有个红颜知己的时候,木清莲心里是酸溜溜的。但她很快就释然了。
也许,木清莲从第一次看见段铮的那一天起,她就想要做段家的儿媳妇了。何况那时候已经和段铮木已成舟了。
自己这只笨鸭子被煮熟了,还能飞吗?
木清莲轻轻咬着嘴唇,想起那天被段铮这个坏蛋骗去喝酒的下午。
结果就在长安街七里五号的二楼上,假装不胜酒力的她和早已蓄谋已久的他,一路摩擦,火光带闪电,生米煮成了熟饭。
过了很久,木清莲才知道,自己被煮熟的那间房子,竟然是李师师的闺房。李师师居然是段铮的阴谋合伙人。不过,被煮熟的滋味好像也不错!
木清莲不知想起了什么,一朵红云消然浮上了小酒窝。站在后面帮忙梳头的李师师,见小美人娇艳欲滴,竟起作弄之心,俯下头亲了木清莲一口。
一旁的方梅看着这两人相互嬉闹,一时手足无措。她本来是想看热闹的,结果成了最尴尬的角色。wWW.ΧìǔΜЬ.CǒΜ
方梅没想到木清莲、李师师两女侍一夫,竟是如此和睦,心里不免羡慕起段铮的福气。
这时候,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方梅打开一看,原来是刘长卿携夫人慕容紫英过来看新娘子了。
外界传闻刘长卿家里有只河东狮,但大家都只闻其名未见其貌,今天才知道原来是只超胖狮。刘长卿身材健壮,但站在慕容紫英旁边就显瘦了。
慕容紫英微微一笑,眼睛马上变成了一条线,腮帮子的两片肉也一起花枝乱颤,说道:“哇,好漂亮的新娘子。”
说完,慕容紫英一边走进屋,一边嚼着鸡腿。一旁的刘长卿摸了摸鼻子,一脸苦笑。
当慕容紫英挤进入后,房子里突然间一下变小了起来。方梅看了看犹如南极企鹅的慕容紫英,又看了看门外英姿勃发的刘长卿,心里不知这月老是如何搭的线。
虽然慕容紫英肥硕无比,但一点也不自卑,反而十分健谈。一会功夫便与屋内众女打成一片。满屋子中,就属慕容紫英的笑声最大。
一刻钟后,慕容紫英挤了出来,可怜巴巴地对刘长卿说道:“老公,英英又饿了。”
刘长卿看着慕容紫英,满眼都是溺爱,说道:“好,那现在就带英英,去找东西吃。”
午时三刻,吉辰已到。段府门前,在阵阵爆竹声中,一对金童玉女牵着新娘子木清莲走下喜轿。在喜娘的指引下,木清莲小心翼翼地跳过一个小火盆。
婚堂内,段铮满头是汗,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当戴着凤冠、披着红盖头的木清莲走进婚堂的那一刻,段铮仿佛又回到了两人初见的那一刻,心怦怦跳的厉害。
段铮甚至怀疑,自己的心脏是不是已经跳出了身体。
婚堂正中,负责主持婚礼的何世光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对金郎玉女,清了清嗓子,喊道:“跪,叩首!”
在何世光“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的喊声中,这对新人开始了拜堂仪式。
忽然间,木清莲想起了方梅悄悄叮嘱自己的一个秘法,就是在夫妻对拜这个环节使一些小花招,可以让夫君婚后服服帖帖,从此掌握家中大权。
想到这里,木清莲心里不禁美滋滋的,想着:“啍,看今天老娘不收了你这泼猴。”
但慌乱之间,木清莲偏偏又把那制夫秘法给忘了。木清莲暗忖:“咦,方姐和我说的是什么来着,是抢前头跪下,还是故意晚点抬头,好像全不是。”
正在木清莲胡思乱想的时候,夫妻对拜开始了。
情急之下,木清莲不自觉地往前走了一小步,用力一拜。“嘭”的一声,两人撞头了。
段铮是练家子,木清莲这记头槌对他伤害是零。而木清莲自己却被撞得眼冒金星,凤冠上的珠子掉了两个下来。
旁人见状,“噗呲”地笑出了声。何世光忍住笑,示意喜娘扶新娘归位,喊道:“夫妻再拜、三拜。”
终于,尴尬的仪式结束了,段铮拉着木清莲进入洞房。木清莲的小手上全是汗水。两人按男左女右的风俗坐在床沿上。段铮微颤着掀开红盖头,只见一双美目凝视着自己。
突然间,木清莲张开玉嘴,对着段铮就是一顿乱咬,留下了一排牙印。只听洞房里传来新郎的声声惨叫,不知情的众人不禁一愣,转而莞然。
到了当天傍晚,段府里人声鼎沸。段铮、木清莲这对新人正逐桌向客人敬酒。
正在这时,段府仆人老张急忙走进来,神情紧张地向段康耳语,“门外来了一群厂卫干事”。段康闻言一凛,正想出门迎接。但一帮厂卫的人已经走进来了。为首一人叫刘之鸣,正是皇帝红人王海绵的亲信。
刘之鸣走到段康面前,说道:“在下百户刘之鸣,奉陛下之命,有个案子需要段大人随我走一躺。”此言一出,众人皆哗然。
段康苦笑,说道:“今天是犬子的大婚之日,可否容我等办完婚礼,再随百户大人而去。”
刘之鸣刚刚奉王海绵之命,前来缉拿段康,确实也不知道段康之子今日大婚,倒也不是有意为之。
刘之鸣斟酌一番,觉得段康反正也跑不了,便说道:“既然如此,那我等便在府外等候,望大人尽快了结婚礼,随我而去。”说完,刘之鸣带着手下,走了出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整个婚礼现场乱成一团。段康任刑部尚书时,身边不乏阿谀奉承之辈。如今听说厂卫要缉拿段康,不少宾客趁乱悄然离去,连份子钱都省了。
木晚舟脸色凝重,把亲家段康拉到无人处,悄声说道:“东厂这次前来,可是为了郑鄤一案。”
段康叹了一声,说道:“正是!”
木晚舟、段康口中所说的郑鄤,是常州横林人,因弹劾张至聪不忧国事,结党营私,铲除异己,引起张至聪一党仇恨。
后来,在张至聪的指使下,许曦弹劾郑鄤“奸妹”和“杖母”两宗罪。朝廷让段康负责审理郑鄤一案。
段康经过审理后,认为“奸妹”一事纯属诬告。至于“杖母”实际上是郑鄤蛊惑其父郑振先杖母,并非郑鄤亲为。
段康的审理结果是,主张对郑鄤从轻发落,打二十大板即可。
但张至聪并不打算放过郑鄤,勾结掌管东厂的王海绵,密谋翻案。结果,皇帝同意让东厂重新审查郑鄤一案。
在狱中,郑鄤饱受东厂毒刑,但就是咬紧牙关不认罪。但东厂是干嘛的,要是王海绵交办的这点小事还摆不平,还配叫东厂吗。谁说不认罪就不能办案的。
于是,东厂干事写好审案报告后,直接抓住郑鄤的手指,硬拉在上面画押,再找个模仿笔记的专家代其签名,这供词就大功告成了。
同时,张至聪又花了点钱,买了个证人,这案就办成了铁案。最后,郑鄤被凌迟处死。行刑后,刽子手还把郑鄤的肉一条条割下来出售。刚收拾完郑鄤,张至聪、王海绵又把矛头指向段康了。
木晚舟说道:“段兄不必担忧,我一定会联合众友人,上疏为你辩解。”
段康摇摇头,说道:“木兄千万不要为我上疏。此乃害我而非救我。如今皇上最忌讳结党一事。你和众人若联合上疏,便坐实了结党一事。
张至聪身为首辅,再从中添油加醋,引起陛下怒火,我便在劫难逃了。相反,木兄你还得替我去劝说众友人,千万不要为我上疏辩解。”
木晚舟在官场多年,焉能不知当今皇帝的脾气,知道段康说的在理。但偏偏又无计可施,木晚舟想起郑鄤的惨状,既心惊肉跳,又义愤填膺,情急之下竟然气晕了过去。
不知多久,木晚舟缓缓醒来。
床前,木清莲看到父亲醒来,欣喜地问道:“爸,你好些了吗?”
木晚舟眨了下眼晴,说道:“我没事。你段叔,你阿翁呢?”
木清莲应道:“阿翁,他已经随他们去了。”
看着女儿泛红的眼睛,木晚舟摸了摸木清莲的头发,说道:“你已经是段家的媳妇了。恰逢家中巨变,你要好好侍候好婆婆和你夫君。千万千万不可发脾气。有时间就和铮儿回娘家看看。我和你阿娘也会常来看你们。”
木清莲哽咽地说道:“阿爹请放心,女儿一定会做个好儿媳。”
听到动静后,程春花、苏文娟、段铮等人陆续走入房间。
木晚舟看见段铮,便召手让他来到跟前,说道:“铮儿,我和你父亲既是知己,又是亲家。段家的事就是木家的事。请你们不用担心,我一定会把你父亲解救出来。”
段铮闻言,稍微心安,说道:“谢谢丈人。”
过来一会,夜色变得深沉,一朵乌云漂过来,遮住了月光,天空下只剩下寥寥繁星。
沈延望、刘长卿一直没有离开,陪着段铮在庭院里漫步徘徊。他们两个也知道此时的段铮心里非常难受。本来是大喜之日,谁能料到东厂竟在酒席上带走自己的父亲。
沈延望停上脚步,说道:“段铮,我家父与高俅大人交好。我想,也许高俅能够在皇上面前,为你父亲的案子说说情。”
刘长卿拍了拍段铮肩膀,说道:“是啊,你不用担心。我们一天是兄弟,一辈子是兄弟。只要帮得上忙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段铮看着两位兄弟,长出一口气,说道:“多谢!”
今天这次变故犹如晴天霹雳。突然间,段铮鼻子酸酸的,真想大哭一场。当大多宾客都唯恐惹祸招灾,纷纷提前离去,唯独眼前这两人陪自己到最后。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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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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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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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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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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