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到自己像头被小鱼吸引着的鲸,即将因为迷恋眼前的食物而搁在浅水。他已经仿佛只为休息而走,只为跟着鲁浩宇的脚步而走,有一次,甚至一天时间也完全想不起为什么要跟着眼前的人这样跋涉这样摧残自己的身体。
当鲁浩宇那一句“我们可以在这里休息一天”说出口,柏炅随即像地震中崩塌的大厦般晕在地上,起来那会还得鲁浩宇将他揪醒。
这次睁眼他才看清自己身处于森林里面。
“我们继续。”他一点不留情面地说。
接下来的日子,鲁浩宇仿佛竭力了。他们每走一天停步休息一天,吃也逐渐多起来,摘见到的果子,野菜和蘑菇等。柏炅饥肠辘辘的,只在意填饱肚子,直到体力终于恢复和重新记忆起林清的存在,对食物才开始咽不下去。那些果子吃得他嘴里涩得要命。
“我们还要有多久才到你想去的地方?”一天,柏炅终于忍不住发问。
“我们早到了。”鲁浩宇回过头来不带一丝悬疑的气氛说。
柏炅睁大眼睛来环视身边似乎毫无尽头的树木,密得难以见到的阳光的树叶,飞动的昆虫,心里说不出的惊异。
“那我们为什么还要赶路?”
“因为我们还得找到一间小屋。”
他们继续走,拔开眼前的枝叶,绕过荆棘,带着满身的灰尘。等停在一间尖顶木屋时,柏炅感到自己的住处到了。
鲁浩宇走过去把门推开,里面不过凳椅床一些简单的家具,桌上有茶壶。但屋里木的颜色和布置却有一丝淡雅。
鲁浩宇在桌子用手指一抹。
“又不知跑哪去了。”他揉掉手指的灰尘自说自语。
柏炅怅然若失地看着他。
“这里正好适合你接下来的修练。”
柏炅静默着,等鲁浩宇将话说下去,然而他只是盯着柏炅。
“有什么要我做的吗?”柏炅抵受不住那目光,不得不窘迫地发问。
“你这会脏得像个乞丐,全身衣服也破烂的,这有碍练习。”鲁浩宇打开木箱取出一套宽松得像柔道服的黑色衣服,将柏炅先前给他的东西放进去,然后往门外走的。“我带你去清洗一下。”鲁浩宇说着,随即将手上的衣服扔给柏炅:“这些你拿着,一会换上,那套西装赶紧脱掉吧,反正你出去的时候是不会再在意那身装束的了。”
周遭有鸟的轻灵啾叫声,如微风划过水面般。
然而即使意境是那样的美,在这会的柏炅看来这里除了陌生和给他不安,完全说不上有什么裨益的了。他唯唯诺诺地跟着鲁浩宇来到一条小溪,他看见映在水的倒影里的他,这是个他不认识的人。
柏炅将头发,身体洗个干净,然后换上鲁浩宇的衣服。神情气爽使得他的思绪稳定不少。他还将那西装洗了一遍,鲁浩宇也不劝阻他,只是悠悠然地,把玩古董似的留意着森林各处的动静,有时轻声说些话。柏炅只把他当成自言自语,没多大理会。洗完西装他们一并回了木屋,途中摘了好些果子作为晚餐。
再次见到木屋已是黄昏的事了。
“修练的事明天才开始。”鲁浩宇一进木屋把食物摆在桌面,点亮油灯就申明说,“免得你一大堆的不习惯影响进程,而且这术不是一朝一夕能学会的,每天练习的时间还存在着限制,免得使大脑造成损伤。”
柏炅似懂非懂地听着这番话,也说不清应该点头表示明白还是继续木头人似地站着。
“这屋里只有一张床,今晚你睡在上面吧,我出去走走,明天再回来。”
“好……”柏炅木纳地应了句。
鲁浩宇这会脱下那羊毛衣的帽,带着浓浓的苦味露出笑容来,但柏炅未能想出应该说什么,他随即转身走了。
当他把门一关上,柏炅立即感到虚空的冷寂袭来。他看了眼手里的西装,想到应该将它挂起来晾干。
等了很长的时间,他鼓起要击溃千军万马的勇气站起,推开门出去,然后,凭借着隐约的记忆找到晾衣的地方,擦干净竹杆,铺上西装。他立即被周围鬼影憧憧的怪像和一些未曾听过的怪声吓得逃也似地奔回木屋关上门。
可回到木屋里也没给他多大的鼓励,豆大似的灯光同样使他惊悚。他压下无以名状的恐惧,故作轻松地吹着口哨打开木屋取出被子和枕头来抖动,这是鲁浩宇开箱拿衣服时他看到的,然后找来一块毛巾,将床,席子擦了一遍。
他抵受着灰尘的袭扰,躺在上面预备睡了。可是并不能合眼,这些日子那休息一天走一天的方式使得他的疲惫得到缓和,现在静下来反而让他在意起那走得流血起泡的脚来。虽然一路上都在渴望这种久违的安静,这会却很不习惯了。wWW.ΧìǔΜЬ.CǒΜ
无端涌起的冷似乎要将被子也撑开。
睡意涌上来后,也时而惊醒过来,几次想把灯熄灭,但转而又放弃。又一次惊醒过来后,柏炅下定决心要去熄掉那灯了,正想忍着脚痛走向桌子,门倏地被拉开。
“鲁浩宇回来啦!”一把大咧咧的声音,接着一个西装服的女生走进来,“看我新找来的衣服怎样……”她的话还未说完就看见了刚要下床的柏炅了,于是嘴自动自觉闭上,只打量目瞪口呆地望着她的柏炅。
进来的女生长睫毛,大眼睛的,一头短发但还是用粉色蝴蝶结孔着马尾辩,凝脂肌肤白皙细腻。柏炅一时还反应不过来,他没料到这里会出现一个女生。
“你是谁?”她立即叉着腰,不客气地问。
“是鲁浩宇带我来的!”柏炅急声辩护。
“他为什么要带你来?”女生继续疑惑地打量柏炅,但不给任何空闲回答,她就自顾自地作着惊讶状掩住嘴,“难道他看上男人了!”
“不是的!”
“还把他的床给睡了。”
“这是他让给我睡的。”柏炅连忙纠正。
女生满脸洞悉一切的神情逼近柏炅,清澈的明眸带着一丝探究未知事物的好奇。
“你为什么跟他到这里来?”
“因为我要学他的……”柏炅僵了一下,选了别的措词,“技艺。”
“不会吧?”女生诧异得退后了几步,“你竟然想花三十多年去学那种东西?你的脑子进水了吧?”
柏炅犹豫一下,没有回话。
女生惊愕完便叹了口气,怜惜地说:“看你的样子也有二十多了,估计一下学完时已经五十。”她交叉双手,一副很为柏炅担心的样子沉思一会,“那时的话虽然说还可以娶老婆生儿子,但无可奈何地和树木们一块生活将近三十年,最后还有死的可能,这真有点得不偿失。”自语自言完后她又瞧着柏炅,“你是因为有想复活的人才跟他学这东西的吧?不过呢,即使是这样,要花三十年呢!到时你已经五十岁了,还有可能的是,你资质太差,花了四十年的话就呼乎衰哉了……”
柏炅几乎怀疑她是鲁浩宇顾来故意测试自己的了,那断不住的话声一直在嘀咕,时而大声时而小声,使得他的耳朵比生满血泡的脚还难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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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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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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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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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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