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人抱回北苑,守在她床边一整天,苏北北是孕妇不能胡乱用药,只能物理降温,邢川每隔十分钟给她用温毛巾擦一次身体,到隔天傍晚的时候苏北北才逐渐清醒。
她茫然的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发愣了好久才意识到这一切都不是梦。
“北北,你看看我。”
邢川握着她娇白的小手在唇间吻了吻,苏北北撇头,尽入眼帘的是一张写满了疲惫的俊朗面孔,邢川下巴的胡渣在她手心里来回摩挲,眼底的乌青像是大半年都没睡好觉了。
“北北,我们回来了。”
苏北北鼻子一酸,嗯了一声,他们都回来了,可是他却留下了。
她沙哑着声音问:“找到人了吗?”
“岛上还有陆陆续续的余炸,天气也不明朗,海防的人只能先派临岛的驻兵去探探。”
邢川将她扶坐起,一勺勺的喂水,“北北,我们一定会找到他。”
哪怕是残缺的尸骸,也要把他带回家。
斐泽将自己留在中控台控场,他救得不仅仅是一船的人。
朱莉将戒指里的芯片破译后,配合国际刑警迅速捣毁了X区在东南亚的所有布局,共计118个犯罪窝点,解救人数高达四万余人。
这个惨绝人寰的恶魔组织终于被连根拔起,东南亚地区所有的交接人除了主动自首的邢崇安,全都死在了楚茵手里,她偏执的认为只要杀光所有的同伴就能跟斐泽涅槃重生,从此神仙眷侣逍遥法外,却不曾想此举断送了她所有逃跑的机会,将自己送进了监狱。
惠清和邢佔霖也因参与X区的组织被抓入狱。
虽然苏北北弟弟的尸骸最后还是没有找到,但那些作恶的人都落网了,也包括被邢崇安秘密送出国的刘阿敏和李冬冬,他们看到X区被捣毁的新闻后在当地的大使馆主动自首,然后被遣送回国。
在离过年还有三天的时候,邢川带着苏北北探监邢崇安。
隔着冰凉的铁栏杆,邢崇安双手戴着手铐被铐在审讯椅上,他一改往日里盛气逼人的气场,此刻展现的模样就是一个普通的花甲老人,他带着黑框眼镜,头发褪去涂染的黑色,露出最原始的花白。
看到邢川牵着苏北北,他眉目里覆上一层水雾,那雾里还沾染着些许笑意。
这个样子的邢崇安,在邢川的记忆里从未有过。
“小川,你们来看我了。”
邢川和苏北北坐在他对面,苏北北没说话,邢川直接开口问:“为什么?”
邢崇安取下镜框,揉了揉酸胀的眼眶,重新戴上后,他低眸看着自己腕上的手铐,笑了笑说:“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这些年对你和你母亲不管不问,还是想问我什么会突然主动自首?”
苏北北感受到邢川掌心忽冷忽热的变化,主动开口问:“您是赎刘阿婆出来的那位富商吗?”
邢崇安抬眸,脸上闪过惊诧,但很快消散在他的笑容里,“我曾让老常查过你的底细,他说你是个很孝顺的姑娘,有主见也也很聪明,今天看到你,果然是个冰雪伶俐的孩子,怪不得小川非你不娶。”
邢川打断,“少废话,到底是不是你?”
“是我。”
审讯室的屋顶只有一只白炽灯泡,炽白的灯光线将邢崇安笼罩在一片巨大的荒凉之中。
“我们邢家的发家史并不光彩,你太爷爷那一辈是从走码崽开始做起,那时候在水路上运货报酬很高,但风险巨大,算得上九死一生,被官兵抓到当场脑袋就得分家,你太爷爷那一帮伙计六十几个,只有他活了下来,因为他水性好,每次遇到官府的人他能在水里藏很久,还能顺势摸到关押他们运资的地方,再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再一把抢过来,也是因为他这一身的好胆魄被背后的人盯上了。”
“你太爷爷就靠这种刀尖上舔血的日子赚到了邢家的第一桶金,穷苦出身的家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那时候邢家的兄弟姊妹众多,短短十年家族人丁就翻了十几倍,也正因为如此,总有不满于现状想发快财的,邢家也是从那一辈开始沾染了人口贩卖的生意,你太爷爷发现的时候已经无法阻止了,他只能被迫参与进去,否则邢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命都会死。”m.xiumb.com
邢崇安颤颤巍巍取下镜框,说到这他唇色开始发白,似乎陷入了莫大的恐惧中,“你太爷爷留下话,邢家杀孽太重,子孙必遭反噬,你爷爷接管家业后试图洗白家底彻底斩断这一门生意,可牵扯太深,哪是说断就能断的,X区的发展从城市与城市的连接到国与国的连接,乃至覆盖整个东南亚地区,早就不是我们邢家想撤就能得了的了。”
“当年我年轻气盛,自以为能做到你太爷爷他们做不到的事,可直到你祖父祖母出事我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可笑,X区的势力有多可怕,在东南亚地区所有与X区的交接人都有把柄被X区握在手里,我也不例外,但我不怕死,也不怕邢家破产,我只怕你和你母亲出事。”
“小川,这些年我一直在想尽办法保全你和你母亲的平安,我别无他法,只能送你母亲去国外养病,她哪怕疯癫一时也好怕惨痛一生啊,惠清对你的所作所为,只要不危及你的性命我都放任不管,那是因为我宁愿眼睁睁你被养成一个好吃懒做的花花公子,也好过被卷进邢家这场风波最后落个不得善终的下场,我救不了别人,但至少我要保我妻儿平安!”
邢川不敢置信,“所以你是想告诉我,这些年你对母亲的软禁是保护,你对惠清和邢佔霖的在意都是装的?”
“在确定这个计划后我就秘密做了节育手术,所以邢佔霖和邢承杰都不是我的亲生骨肉,惠清迫切的想要正室的身份来洗去她私生女的心理创伤,她上赶着要做我的棋子,所以我将计就计给了她梦寐以求的体面,我圆了她的梦,她自然要付出代价,就是替代你和你母亲,作为X区时刻监视的人质,我一出事,他们必死无疑。”
听到这,苏北北心口一阵恶寒,她突然想起刘阿婆曾说的那句,深情亦绝情。
“我把刘阿婆赎出来,跟她做了一笔交易,现在到交易的尾声了,她没有骗我,我也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只是...”
邢崇安双手捧住脸,呜咽着说对不起,“小川,我对不起你和你母亲,我不是个合格的父亲...”
“你确实不是。”邢川冷着脸起身,几乎落荒而逃。
邢崇安话语里的信息量太大,他一时根本没法消化。
苏北北追上去的时候,他正站在窗户边,嘴里含着一根烟,火机在他指间起起灭灭,他始终没有点燃,手背暴露的青筋泄露了他此时兵荒马乱的内心。
他记恨了几十年的人啊,竟是在以自己的方式保护他。
这听起来就像一个悲凉的笑话。
一点都不好笑。
“阿川。”
苏北北握住他大手,在他凸显的青筋上亲吻了一下,他的肌肉霎时放松,青筋平复。
“我们把所有的不开心都在今天放下,回家准备过年好不好?”她把邢川的手心贴在自己的小腹处,一双水灵灵的眸子泛着微红,“这是我们和孩子的第一个新年,要提前,要好好的准备。”
邢川将人搂入怀里,低头埋在她颈肩。
良久,苏北北听到了一声哽咽,“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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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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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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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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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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