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浩峰离了书桌,重重叹了口气,百姓衣食之贫瘠,生活之困苦,实不是一言半语所能陈述,案卷里字里行间都是血泪。
或是交不起税借债,或是交不起租卖儿女,或是为了块杂粮饼子相殴于街闾,或是卖地做佃户为奴,或是......
秦浩峰想着,来日照县已有三日,居然没出县衙一步,都是些狗屁倒灶的烂事,忍不住挥挥拳头,都是些污官烂吏,应当通通扫出去,猛地一挥手,一拳打在一个箱子上。
箱子板是梧桐木,哪里能经受住秦浩峰的气力,登时四裂开去,露出了各类书籍,还有一封信。
秦浩峰有些惊异,探身取了信件,打开来看,是张杏花纸札,一笔秀丽小楷,上写道:
“一点芳心千万缕
邀应春归
莫把韶光负
秾杏夭桃无意绪
春雨只恐风娘妒
欲倩游丝萦别树
日日绣竹
软语呢喃诉
飞向碧纱窗外舞
落红几度飘成雨”
(释义:我有春心情谊化作万千,渴求啊我的情郎,在这样一个春光明媚,杏桃花竞相开放的季节,终是化作春雨,如丝若网。听人说竹君子,我便去学刺绣,低声对着香囊倾诉我的情谊,情话化作云烟在窗外,在空中漫舞,唉,怕的是情谊落空)。
秦浩峰微皱眉头,手抖了几下,心中暗道,这是首情词啊,谁给的?
秦浩峰左右踱步,猛地想起张三郎临走前塞给自己一封信,又是打量信纸一番,落款画了一个圈,里面有座秀山,袁沛珊。
秦浩峰猛地一惊,脑海里慢慢忆起袁娘子,二八佳人,发髻微拢如堕马,头插白玉簪,螓首蛾眉,脸晕朝霞,丰神绰约,不禁小腹一热。
秦浩峰忙是止住胡思乱想,笑着摇摇头,自嘲道,“到了今世,居然活成了个和尚”。
将信札折好,又是小心的放到信封里,终是女子一番心意,秦浩峰笑了笑,也便洗漱入睡。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巫山会云女,跑马终南山。
辰时(8点)的京城,花枝招展,绿叶飒飒作响,又有野花铺地摇曳生姿,安远侯府大门洞开,府内外竟是红绸悬挂,仆婢小厮都是穿了新衣,满脸笑意,不时有豪门贵妇下了马车,换乘小轿到了后院。
老夫人的正堂,贵妇云集,珠翠轻摇,俱是珠光宝气,都是笑意嫣然,定国公府的老夫人和国公夫人双双而来。
赵老夫人坐在榻上笑着道,“给老姐姐贺喜,今日纳征,过几日请期,老姐姐可是喜得贤孙婿”。
众人都是大笑着贺喜,老夫人笑的合不拢嘴,双手连摆,今日自是高兴,张明轩少年英才,二甲进士出身,翰林院编修,又是青哥儿的至交好友,更是许诺终生只有一妻,无妾室通房,真是羡煞旁人。
孙夫人作为媒人笑着说道,“这可真是郎才女貌,珠联璧合,都是一对玉人,可是天作之媒”,众人都是大赞。
前院的库房间,秦大看着走来的弟弟秦力,笑着问道,“怎地今日有空?”
秦力施礼笑道,“郎君走前,便嘱咐我切切不可忘了大娘子一事,知道今日纳征下聘,总要来瞧瞧”。
秦大笑着低声道,“我看咱这侯府女婿也是被郎君捏的死死的,你还担心甚?”
秦力也是笑,“总归要给郎君去信的”。
秦大点点头,不过一会便有外管事来报,定安伯府的送聘队伍来了,两人出去迎接。
来的是定安伯府大管事,双方见礼,一时间鼓乐相合,鞭炮齐鸣,队伍便抬着箱笼入府。
门外聚集了看热闹的人群,都是羡慕的看着披了红绸的箱笼,定安伯府的外管事拿着单子开始高喊,“玉凤栖梧桐翡翠头面一套”,话落便有小厮掀开盖在头面上的红绸,围观众人都是发出大大的喧哗声。
“银鎏金双凤牡丹头面一套”,“金镶宝福寿牡丹头面一套”......随着外管事的喊话,围观的众人都是已经麻木,如今光是头面就已经十余套,后面的箱笼还源源不断,果真是豪奢侯门啊。
闺阁中,茵姐儿坐在方椅上,几个想好的小姐妹都是静听老嬷嬷念着礼单。
“金项圈、金钗、玉珠首饰合八十件,妆蟒四十匹,倭锦、蜀锦、唐锦各二十匹,其他色等绸缎一百匹......”,老嬷嬷足足念了二刻,闺房内一时间鸦雀无声。
这不是百个箱笼所能装的下,得近二百个箱笼,若是再加上侯府陪嫁箱笼,怕是近三百个箱笼。
李姝笑着道,“妹妹果真好福气,做姐姐的好生羡慕”,一时间小姐妹们笑语嫣然,都是起身恭喜。
茵姐儿笑着道,“都是父母恩赐,哪里敢称欢喜”。
张明蕊促狭着笑道,“嫂嫂尚未入门,就开始称父母,如此急迫之心,小妹定要让兄长知道”,众人都是大笑。
茵姐儿红着脸起身就去挠张明蕊,李姝又去拉偏架,几个小娘子便滚做一团,都是笑的直不起腰。
定安伯府张明轩的馨书院
众人都是请了孙铭阳和张明轩坐在首座,其他人坐在下手,李俊笑道,“孙大兄怎今日来了?”
孙铭阳笑道,“你那好兄弟嘱托我来”,说罢自己笑了起来,在秦浩峰临走之前去了孙府,再三嘱托自己四礼俱要到定安伯府敲打一番张明轩。
张俊凯鼓噪道,“秦大郎居然不信咱们,等他回来定是闹他一顿”,众人都是纷纷响应。
孙铭阳笑着摆摆手,“闹他一顿与我无干,你们别扯上我,我先处理完事情,你们再闹”,说罢站起身。
张明轩见大姐夫起身,也是跟着起身,众人都是摸不着头脑,就见孙铭阳下了座位,走到门前招了张明轩过来。
“面日而跪”,孙铭阳肃声道。
张明轩跪在地上,举起手指道,“日后保证不欺负茵姐儿,凡事以她为重,不得惹她生气......人神公证,但有相违,天雷相加”。
“好,好”,孙铭阳看着手里秦浩峰给的誓词,头上也是冒着虚汗,心中暗道,好在自己成婚早,若不然自己定是也少不了这般程序,擦擦虚汗,朝众人拱拱手,便是出门走了。
见孙铭阳如逃一般出府,张明轩笑着起身,又是招呼众人喝茶,李俊笑道,“可曾后悔?”
张明轩佯怒,指着他骂道,“好你个李二郎,竟是坏心眼子,你比白脸张三郎还坏,怎地还寻思给余挖坑”。
众人见张明轩跪地发誓先是一愣,再听得他骂李俊,都是回过神来,估计这都是秦浩峰的安排,心有所感,又俱是大笑。
张三郎更是站起身来,做了冤枉的表情道,“原来某在哥哥眼中,居然是那奸臣一般,弟心伤重亦”。
张明轩又是陪罪,张三郎抛了个媚眼,做那女声嗔道,“张哥哥快给奴道歉”。
众人再也忍不住,都是哈哈大笑起来,惹得张明轩举步追着张三郎来打,众儿郎都是起身喧闹鼓噪起来,最终还是张明轩被压在了最底下。ωωω.χΙυΜЬ.Cǒm
少男夜思春,少女夜思君,莫道春光早,春光无限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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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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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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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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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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