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郎却是朗声道,“只待哪日,李兄去京城别忘了我”。
李俊点头,表示答应。
饭吃的有些沉闷,不过几刻也就吃罢,李俊笑着送了几人出门,张三郎又是叮嘱去京城别忘了他。
进了密房,张明轩笑道,“这张三郎真是个人物”。
李俊笑着点点头,寻了方椅坐下,“也是果决之人,前从乔大郎,今日改投无半点忸怩,日后怕也是一方人物”。
“秦大郎还说了什么?”张明轩问道。
李俊从袍袖掏了信出来,就要递给张明轩,张明轩摆手笑道,“你说就是,谁耐烦看”。
李俊讶然失笑,这是嫌弃秦风的字不好,只得说道,“他也是不知,只接了圣旨,推测多半是太子推了四皇子出来”。
张明轩点点头,“倒是多些胜算,我今日胡言乱语总会让几位侯爷觉得多了胜算,料定都会去了京城”。
李俊点点头,“多一分胜算也是好的”。
是夜,金陵城的几多豪门都是燃烛到了天明,李俊一宿没睡,见已是卯时(6点)便知事定亦,只等收拾行李,大家同去京城。
老夫人等人从西南至京师却是坐了福船(海船),由廉州府过雷州府一路向北,沿海岸线行舟,过潮州、福州、宁波、松江、登州到河间府大沽海驿所,然后乘马车入京师,日程缩短许多,居然二十余日可到。
这福船是潘雄寻来的,此次入京潘世逸和潘世邈非要跟随,老夫人自是无不可,两小只也就上了船,惹得潘蒋氏泪水涟涟。
福船挂了两旗两牌,其他船只见了都是纷纷让行
船行十余日,到了松江府附近,秦风站在甲板上打眼四望,这便是后世的上海,如今不过还是个小渔村,破屋烂舍留存其间。
收回目光,秦风盯着海面,心思缥缈。
“表兄,表兄”,秦风回头一看见是潘世逸兄俩。
“怎么出来了?还有些寒凉,莫要着了风寒”,秦风笑着叮嘱道。
“我穿了大氅,比西南虽是冷些,却也不怕”,潘世逸回道。
秦风点点头,潘世邈昂着头问道,“表兄你看什么呢?”
秦风将两小只拢到身边,伸开左右手将他们扶住,说道:“观海之壮阔,无边无际,碧波荡漾,接连天际,多看几眼便是觉得心胸开阔许多”。
潘世逸皱皱眉头,问道:“表兄你当真不会作诗?”
“呵呵”,秦风笑道,“作不作又如何?难道会作诗就强人一等?不会作就弱人一头?”
“你看这海无边无垠,眼之所及便是天,海天相连如线,岂能不知人之渺小,故苏轼有云‘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庄子又云,‘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你可知何意?”
两人都是摇头,秦风牵着两人的手慢慢向船头走去,让他们抓好围杆,自己护在后面,笑着解释道,“表兄虽才十一,却是多历坎坷,先是丧母,后是为人所害,又是过继出府,若是汲汲营营,单观眼前之事,岂不懊恼悔恨?”
两人知道秦风的一些往事,都是点头,潘世邈脸上带了几丝可怜的意味,秦风摸了摸他的头。
“那养在花室的娇花见了烈日便垂头,见了暴雨便匍匐在地,不过几日怕是就香消玉焚,若是男子如这花一般,居于华室,不知人间疾苦,又如那晋惠帝一般,一遭劫难那当真是万劫不复。”
“可是何不食肉糜那位?”潘世逸问道。
秦风点点头,“可是表兄这有何作诗赋有何关系?”潘世逸不打算放过秦风。
秦风笑着继续说道,“我是告你男子生于天地之间,应心胸开阔,知大道行德事,此为主”。
“来,先坐下”,秦风坐在甲板上,“今日表兄给你们说个不一样的”。
两小孩跟着坐在甲板上,秦风将他们往自己身上拢了拢,轻声说道,“何为道?又何为大道?”
“老子云,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秦风看了潘世逸一眼,“你可能解?”
“表兄不应该是,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吗?”
秦风笑了笑,“孔子曾向老子取经,老子岂会如此浅薄?”又是继续说道,“乾坤交合生道万千,神农种百谷,使先民有食,乃农道,仓颉造字而使文化传承,乃学道或文道,伏羲生火,使后世可享熟食不惧黑暗,工道”,秦风看了两人一眼,“这便是常道,是大道,可名之道”。Χiυmъ.cοΜ
“求学之道,稼穑之道,商贾之道等,都是寻常天道,可说可知,可学”,秦风说完看着两人,见潘世逸点头,又是问道,
“逍遥游,你可看过?”
“看过,先生给我讲过”,潘世逸回道。
“‘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此乃接舆①之言,肩吾②回曰‘大而不当’,这是庄子逍遥游里记载”,潘世逸点点头,“先生释说,接舆吹牛无边无际,连吾嗤笑他”。
“呵呵”,秦风笑道,“你先生说的没错,庄子本意就是如此,可你没有发现这便是老子说的“非常道,不可名”吗?”
“黄帝内经有云,‘上古有真人者,提挈天地,把握阴阳......此其道生。’”
“修真之法,长生之道,世人尝求而不可得,故谓不可名之道,虚妄也”,秦风慢慢说道。
“我等凡人,只求大道而行,如礼、乐、射、御、书、数,六道,知礼方为人,识五礼而行于外,乃君子德之外彰,人之本也”。
“知乐方识道,先民舞乐起于与兽斗,与天地斗,后又祭祀先祖,乃天地循环之道,人伦大道。”
“知射方知武,既可强身健体,又可护民安境,拒强敌于境外”。
“知书方可识万物,读书习文,你才知知识传承,历史由来,万物规律,稼穑生长”。
“知数方知经济,仆婢几何?粮草几何?货值多寡?获利丰孤?哪处不需要术数?”
“知大道而行,不拘泥小道,内德外彰,是为君子,何惧小人背后唧唧?”
秦风的话对潘世逸冲击很大,他从来都以为读书才是最高至理,其他的都是可有可无,不禁一脸呆滞。
秦风看到如此,脸带笑意轻声吟唱道,
“海上青山似画屏
绕堤苦柳万千层
春潮涨
暮烟凝
飞絮悠扬道士亭
大道,大道
一点灵明万物姿
云朋霞友道万机
搜妙理
出尘机
混迹逍遥免俗羁
求知,求知
四书五经读未停
夜寒灯焰冷于冰
挑不尽
拨还停
窗外芭蕉雨滴铃”
--知识分界线--
接舆:春秋时,楚国隐士,名陆通
肩吾:笔者理解应指至人,次于真人。《黄帝内经》,“有至人者,淳德全道,和于阴阳,调于四时,去世离俗,积精全神,游行天地之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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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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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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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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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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