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变成了某个冬夜,闻茵站在二楼,手肘倚靠着栏杆,一开始是看向他的,只是身后那人微微一唤,她就转过身去,与他渐行渐远。
冬天真的很冷,无论穿多少衣服都没用。
风是刺骨的寒,像极夜的流星。
妈妈的哭声,小佳宜的婴儿哭啼,沈海不停的咒骂,沈阑临别时的嘱托,沈轩不解的怨言……还有,闻茵告诉他,因为他是孩子的爸爸,所以她永远不会对孩子好,她撕心裂肺的歇斯底里,最终成了这个梦的终点。
玻璃出现裂纹,分崩离析,碎裂的一塌糊涂。
“冷……好冷……”
闻茵浑浑噩噩间听到他的声音,以为他醒了,却见沈修宴紧蹙着眉头,不安地抓着什么。
她握住沈修宴的手:“沈修宴、宴哥……老公……”
他手冰凉,她好像攥着个冰块,闻茵摸他额头,滚烫的好似烙铁,她吓坏了,这样下去不行的。
跑到外面,三更半夜敲响主家的房门,开门的还是那个胖女人,见她焦急的说着什么,到货房一看,就见那受了伤的男人正在梦呓,好像情况很不好的样子。
她连忙把丈夫叫起来,村医看过后,拿了药。
闻茵不停地道谢,除了谢谢她现在真的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她一直强忍着坚强,却在意识到沈修宴随时都有可能离开她的时候害怕的好像世界末日。
女人看着她可怜,和丈夫说了什么。
过会,他们家的孩子对闻茵说:“爸爸妈妈让你们进来,你们在屋里睡吧。”
货房没有取暖,屋里有壁龛。
他们被允许住在客人房。
终于有了床。
闻茵抓住沈修宴的手,村医说观察观察,如果吃了药还不行就得去县城医院。
他不停地呢喃着冷,闻茵脱掉衣服钻进被子,紧紧地抱住他。
“宴哥,你梦见了什么,那么冷?是白水县的冬天吗?”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见,她低低地说着:“白水县的冬天真的很冷,我去过一次,就再也不想去了。好像北极都没那么冷,你说是不是因为地底下那些亡魂?他们回不了家,就一直在白水县的上空……你怕吗。”
多少次,她贴上来的时候,沈修宴顺其自然地搂住她,哄她入睡。
可现在,他却冰冷的发颤,什么都做不了。
这次换做闻茵紧紧抱住他。
“你肯定是怕的,没人不怕,我真该死,在你一个人承受实验室的时候我竟然还在和你发脾气,闹别扭,对不起……我太不懂事了,对不起……”
闻茵:“宴哥,我有时候做梦,梦见的都是和你小时候在一块的日子,你说那时候多好啊,什么都不想,你去哪我就跟到哪,反正我知道,你不能丢掉我。你还指望我爸送你上学呢。你表面总是嫌弃我,说我笨,可是那么多人,就你看我最紧。我丢了,你第一个知道,还去塔上找我……”
闻茵:“我那次和江篱去蹦极,谁都没看出来我不舒服,只有你,我一句话,你就听出来了,你怎么那么厉害?你是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呀……怎么什么都知道。无所不能的。你实话说了吧,是不是那个时候就喜欢我,你喜欢我好久了对不对?其实……我很怕的,可是和你拌嘴几句就没那么怕了。你让我想点好的事情,你猜我想到的是什么?是你背我的背影……”
她顿了顿:“很不可思议吧,是不是?我也是这几天才想起来的,以前很多事,不仔细想都不当回事,一晃就过去了,事后想起来……宴哥,我是不是早就喜欢你?就算不是喜欢,还能是什么呢。从小我就想勾引你,看你和别人在一起我就生气,一面想让你从我家快点滚出去,一面又害怕你走了没人懂我,爸妈都不管我,都不等我,他们说离婚就离婚,没人在意我,你不一样。沈修宴,你对我好我知道。”
她害怕自己睡过去,更怕沈修宴不省人事,一觉睡去再也醒不来,糊里糊涂地说了很多很多话。
“你还记得我高二那年,你住在我家吗?我让你叫我起床,你说你不记得了,是不是骗我的?不管你记不记得,我却记得很清楚,我故意穿成那个样子,我知道我这样性感,在你眼前转来转去,你一直不看我,冰冰冷冷的,我还想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不然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我还对自己没自信了好久呢。现在想想,我真傻呀,你虽然不看我,可你不也没有走?你一直陪着我,任我闹,不管我说什么话,你总是有应答。”琇書網
闻茵:“……我现在才明白,这就是你爱人的方式。你还有你的原则,你不愿意破坏我和江篱的感情,就只能这样……可是沈修宴,你是多高傲的人啊……”
她哽咽了,忽然感到从未有过的难过。
“你那么清风傲骨一个人,爱我这么久,又受了多少委屈,你可曾对人说过一句?”她的心被人攥着般疼,简直要被攥碎了,血液顺着血管爆出来,不像样了,“沈修宴……求你好起来,求求你,我不能失去你……现在说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我爱你……宴哥,我爱你,求你睁开眼,看看我,拜托了……”
她说到后面泣不成声,哭的无比委屈。
肩膀一下一下地蜷缩打颤,泪水润湿床单,根本停不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的男人仿佛感受到她的召唤,疲倦地睁开双眼,艰难抬起手,小心翼翼地落到她头顶。
她怔住。
然后呆呆的抬起头来,竟不知此间是何年。
沈修宴嗓音非常无力,虚弱的几乎听不清:“谁家的小孩呀……哭的这么伤心……”
她瞬间泪崩了。
紧紧抱住沈修宴,怎么都不肯撒手。
她在飞机上,面对爆炸的时候都没这么怕过,现在全都后反劲地找了回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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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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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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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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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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