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什么,突然有种莫名其妙的同情。
按理说,老头当年的同伴,都是一些入侵日军。
无论他们的结局如何,都不应该对他们心生怜悯。
但听他以第一人称描述,竟然有了某种古怪感受。
就仿佛跟他处在同一阵线,开始获取他的切身体验。
老头说到这儿,我差不多已经明白,当年发生了什么。
其实换个角度,这些侵略者无论有何遭遇,都罪有应得。
果然,老头低沉的声音仍然在继续,他说:“老太太将我们的脚套上绳套之后,便赶着我们,一起朝屋后茅厕方向走去。茅厕后是茂密的树林,有丛生的荆棘。我们呆滞的被她赶到密林中,她便将绳子绑在一棵大树上。这地方林木阴森,大白天也透露着一股阴寒。因为树木太密,就算正午阳光也无法照射。因此,我们被绑在这里,如果不特意过来寻找,估计谁也不知道,这地方栓着这么多人。老太太绑好绳子之后,便头也不回的下去了。”
老头说到这儿,稍微停了一下,才又说:“老太太走后,我也不敢乱动,只是悄悄的去推离我最近的伙伴,才发现他一直都懵懵懂懂,对我的推搡、根本就没有任何反应。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明白……他们全被迷住心智,此时此刻,就是一群没有知觉的傀儡……”
老头百感交集,沮丧的又说:“我又打量了一下,发现套在我们脚上的绳套,只要稍微松解一下就能脱绑,不免松了口气。只不过,这个时候我仍然不敢乱动。因为我很清楚,下面的人一旦发现我没被迷住心智,估计会立刻将我杀死,绝对没有任何的逃生机会!“
老头在描述的时候,脸上一直挂着浓浓的恐惧。
时隔这么久仍然如此,可见当时情景,对他有多大冲击。
正沉吟,就听他继续说:“不过,当时我虽然不敢乱动,却竖起耳朵倾听下面的动静。就听那个年长的男人,看到老太太走下去便问:‘段妈,水开了没有?记得多烧几锅备用。易屠夫就来了,十几头猪宰起来,开水可不能少。他们手脚麻利干活快,可别耽误他们宰杀牲口。还有,记得将准备好的‘备手’安排给他。老易专门给安江纱厂和洪江送猪肉,我们销了这么多年的五脚猪,他跟明镜似的。所以,该给的花销可不能少,否则会出事。’”
所谓“备手”,意思是指悄悄准备好的礼品或者钱财。
一般是指拿来贿赂别人的东西,是安江一带的俚语。
老头说到这儿,神色奇怪的看了看我,突然问:“丁桑,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困惑……什么是五脚猪?这东西……到底有什么讲究嘛,是不是……这种猪很不吉利?”
我默默看了他一眼,解释道:“在我们当地,屠夫最忌的就是杀到两种猪……一种是黄色油脂的猪,叫做黄皮猪。这种猪有种说法,很晦气又带病。还有的甚至说,这种猪前世是人,这辈子转世变猪,所以杀了晦气。另外一种呢……就是你所说的了,这种猪叫做‘五脚猪’,就是有五个猪蹄爪的猪。据我所知,这东西比前面那种猪还邪。民间有种说法,这种猪就是人变的。因此,杀了这种猪,犯下的罪恶就跟杀了人一样的。在过去,当地一旦有屠夫杀到这种猪,往往预示着气运大衰,甚至有性命之忧……所谓人命关天,如果杀头猪其实是在杀一个人,你说罪孽重不重。就算法律无法约束惩治,老天肯定会惩罚的。还有另外一种说法;因为屠夫犯杀孽为生,一旦杀到这种猪,说明杀孽满、恶业积累已经到了上限,再杀就会出事。因此,屠夫一旦杀到这种猪,大多数都会改行。否则,下场会很惨。”
老头浮起困惑,不解的又说:“有这么邪门吗?可是……当时我分明听到,那个年长的男人,仿佛是专门贩卖这种猪的……如果真有这么邪门,他说的易屠夫,怎么会没事?”wWW.ΧìǔΜЬ.CǒΜ
我一时不知该怎么跟他解释,望着他莫名无语。
或许,有些人恶业极重,罪孽还没到达极限吧。
而他们所杀的“五爪猪”,比传闻中更加邪乎。
如果警示屠夫的是真的猪,那么他们杀的更加恐怖。
我突然意识,为什么民间传闻“五爪猪”那么邪。
想必,这中间是有原因的……
因为,那些可怕的邪猪,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我之前一直认为这些猪是转世那么简单,其实……
只怕真正意义上的“五爪猪“。
在变成猪之前,一个个都是活生生的人!
难怪历代屠夫对这种邪门猪,会那么恐惧!
老头子一直盯着我,慢慢的明白了什么。
神色渐渐变得惊愕,全是不敢相信。
他就这样沉默了良久,脸色僵硬。
直到我提醒:“后来,你还听到了什么?”
老头这才清醒,他嚅动着嘴,努力了良久。
最后才说:“呃……当时、当时段妈应了一声,便去烧水了……丁桑!”
他突然激动起来,一下站了起来,冲我叫道:“你是不是早知道……那些猪!”
我静静看着他,说:“没错,早年湘西的三教九流,远比你所知道的要黑暗和残酷。虽然我也不清楚,你们当年遇到的是谁……但听你的语气,他们就是以此为生的。”
老头听了,颓丧的坐了回去,就这样呆呆的遥望前方出神。
我明白,这么多年来,他肯定对当初见闻充满了怀疑。
甚至有那些同伴和士兵,还活着的侥幸想法。
这时突然明白真相,一时无法接受。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明白,之前的士兵被变成了待宰的猪。
那些关在猪圈里的士兵,过了一夜之后全都变成了猪猡。
天知道这些士兵经历过什么,竟然会变成了动物!
老太太烧的几大锅水,正是用来宰杀他们,然后贩卖给屠夫的。
我虽然不清楚,那家人用什么方法,将这些日本兵捕获过来。
但他们确实是用了妖术,让这些赤裸的士兵变成了一群猪!
而且,看来那个年长和年青的男人,一直就是干这种活的!
他们有系统的抓捕和处理渠道,贩卖这些恐怖的“牲口”!
估计,这家人一直就以此为生,而且暗中生活了多年。
这一次是捕爪小队日军,但在日军入侵之前呢?
世界清平之时,他们是否也一直以此为生呢?
这些问题令我毛骨悚然,简直细思极恐!
关于猪,早年就听到过不少类似传闻。
民间一直有种说法,五爪猪是人变的。
所以杀这种猪的罪业,跟杀人类似。
早些年知道内幕的,还会选择性去购买,现在谁还知道这些?
我曾经以为,这种猪是人转世投生变的,看来还是太天真了。
因为所有的五脚猪,跟猪没有任何区别,就是猪脚有五个蹄爪。
当然,这五个蹄爪不像人手那样分布,有如此明显。
而是前面有两个大蹄瓣,后面错落着三个小蹄瓣。
人有五指,这些特性是无法改变的。
就算变猪,也会长出五个蹄子。
我突然明白,很多事情远比我想象得更加阴暗和邪恶!
反正以后我发现猪皮肤黄的、五个蹄爪绝不食用。
科学不会承认你在吃人,它说这都是瞎扯。
但冥冥中谁知道、老天怎么定的呢?
当然,这些都是迷信,我们要相信科学,杜绝迷信。
老头呆呆的瞪着我良久,终于深深的吸了口气,努力平静下来。
又说:“很快,就听到石板路上驶来了一辆马车,一直驶进了院子。一个肥头大耳的屠夫,带着两个帮手过来了。这个屠夫,应该就是男人所说的老易。一看他们跟这家人应该很熟悉,一直在屋内不太出门的男人母亲,也出来跟他打了个招呼。然后,他们开始杀……猪。”
老头说到这儿又沉默了一会,之后才说:“当时,猪在惊恐的尖叫着,年长的男人和青年,包括段妈都开始帮忙赶猪……下面乱成一团。我知道机会来了,想解救同伴……”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老头,明白他肯定是徒劳。
就算我不熟悉这种妖术,但老太太的淡定早给了答案。
她既然就像拴一群畜生那样,你能轻易将他们弄清醒才怪。
解除这种重度迷惑,必须经过冗长的手续,还有相应的符咒等等。
果然,老头随之失望的叹息:“可是,就算我用力拍打,或者掐他们,队员还是毫无反应,他们就像木偶,一直痴痴呆呆,对我的刺探没有任何回应,全都一动不动。”
老头紧张的又说:“于是,我先解开自己脚上的绳套,想去找点水,看看泼在他们头上是不是有效果……可是,我刚刚解开腿上的绳套……就在这时,突然发现年长的男人和肥胖的易屠夫,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朝着茅房的方向走来!“
老头说到这儿,不自禁的浮起惊恐。
我听了一愣,不免也紧张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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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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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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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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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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