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走下游,速度很快。
不一会,就驶出了城区。
看着一直急速后退的江岸。
我忍不住问:“仇孃孃,你们搬过来多久了?”
“当年映棠在怀城中病,我们就搬过来,快二十年了。”
这话让我心里一动,又问:“那……映棠后来好了吗?”
仇孃孃这才扭过头,打量着我良久,这才一声叹息。
她的神色令我一惊,不免更加小心:“她……没事吧?”
仇孃孃这才说:“我这次找你,正是为了她的事。映棠的病本来是医不好必死的,是你孃孃当年用了法门,才续了她一条命。她告诉我,今天如果能找到你,或许还能让她活过来。如果要是找不到,那么她也只有死路一条了……简生哪,仇孃孃为了映棠这辈子苦啊!你可一定要将她救活,否则孃孃守着她二十年没一点用……我不甘心哪!”
仇孃孃说到这儿,突然剧烈抽泣,可谓是老泪纵横。
帆船上的柴油机发出剧烈的震响,简直震耳欲聋。
后面的男人一脸冷漠,根本不知道她在痛哭。
想起何映棠,我很难过,扶着孃孃一时语结。
孃孃虽然悲怮,但很快控制住,抹了抹脸。
她已若无其事,只是呆滞的盯着前方不语。
我怕再惹得她伤心便沉默了,不便再瞎问。
但何映棠的事令我心潮澎湃,百感交集。
想不到,隔了一会仇孃孃又说话了。
她唏嘘了一下,才说:“当年,映棠是百煞缠身,本来是没法活命的。后来,你孃孃用了法门,找龙血生树为棺,然后将她入敛在棺中。她说,一旦等龙血树开花,而且又是今天这个日子,就可以来CQ找你。果然,昨夜龙血树开花了,我才赶紧来找你。你孃孃可真是个神仙呐,她早就算定,你在今天从那个门走出来。我只见过小时候的你,又怕不是你,跟了半天也不敢问。谁知你发现我了在拐角处等我,一问才真的是你!真是神了!可惜你孃孃走了,她要还在世,我也不用那么害怕了!”
仇孃孃说着老泪横溢,显然在怀念我孃孃吧。
想起孃孃我也难过,这么久了很想她老人家。
仇孃孃本来还想说什么,但是欲言又止。
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得十分恐怖!
她赶紧摸出一条帕子,捂住嘴继续猛咳。
我一愣,这才仔细一打量,心里一凛。
才发现老人气脉尽消,人中浮肿法令入嘴,面相不可能还活!
我一惊,再一看她嘴如死鱼,眼眸泛青尸气难掩,绝非活人相。
我仿佛让巨石撞击一般……
也就是说,仇孃孃已经!
我呆呆瞪着她。
就见老人剧烈咳完,悄悄摊开手帕。
一眼看去,手帕沾满了黑色血沫,还有肉屑。
我悲伤的凝望着她,突然浮起剧烈的难过来。
没错,她是孃孃故人,但却撑不了多久。
本以为,可以将她像对孃孃一样颐养。
只怕这个愿望不可能实现、我很难受。
如果没有猜错,仇孃孃已经死了。
至所以还穿行于世,是用了借尸术。
她放不下孙女,才行尸走肉般在人间支撑。
但身体已经开始腐败,她却心愿没了不愿入棺。
明白这些后我很悲伤,却怕仇孃孃看了更加痛苦。
正发愣,就见仇孃孃悄悄将手帕在江中洗涤了一会。
这才看看我,做错事般苦笑道:“老毛病了,哎!”
我不知从何说起,强自镇定的盯着老人家。
她又叹息了一声,说:“你孃孃当年给了我药,这么些年,我就是靠她的药才撑到今天的。可惜她能够救我,自己却先走了……不瞒你简生,今天是最后一粒药,孃孃撑不了多久了,想找你孃孃叙旧……如果映棠能活过来不用跟孃孃走,帮我照顾她。这丫头打小喜欢你,我知道她找你玩过……哎,都是命,孃孃拦不住啊!”
显然,当年孃孃知道她活不了那么久,用借尸术给她续命。
肯定用了法门才保魂驻尸,药不过是防止她尸体腐化的。
老人因为孙女,固执的活在人间,不知道受了多少苦。
我根本不明白,何映棠现在的情况,能不能救过来。
不过,孃孃既然让她撑到现在,应该能如她所愿吧。
仇孃孃冷静下来轻轻叹息,从容了许多。
我扭过头假装打量两岸风光,强自冷静。
只怕语音有异不敢吭声,只能继续沉默。
仇孃孃又说:“简生,映棠是二十年前就进生龙血树棺,想必她还跟个孩子似的。假如孃孃不在了,你可别嫌弃她的孩子心性。你有你的日子要过,以后无论娶了谁为妻子,可不能不认这个妹子……孃孃撑了这么久,唯一的心愿就是她了。你答应孃孃别不管她,好吗?”
我点头,一时语结说不出话来。
突然为自己在CQ的荒唐而后悔。
我后悔认识了宁沁梅,不然就娶何映棠。
哪怕她智商只有六岁,也会用一辈子待她。
但是现在己经跟宁沁梅谈婚论嫁,拿什么给她承诺呢?
仇孃孃本来是用这话来套我,看到我的神色立刻明白什么。
她殷勤的脸色僵住,转过头去,遥望远方无语了。
之后我俩没再说话,默默坐在船上,直到靠岸。
船夫用篙定住了船,仇孃孃感恩戴德的付了钱。
又客气了一番,这才跟我一起下机帆船上岸。
她遥望船夫,直到人家驾船远了才回头。
下船后,仇孃孃便领我朝着山里走去。
我们走的地方没公路,只有小径。
孃孃苍老不堪,但是健步如飞。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明白原因。
因为,她的身体早没了痛苦。
就算在衰败,她也无法顾及了。
我们一头扎进荒无人迹的深山,一直往前走。
孃孃一直没有歇息,也没有让我歇息的意思。
总感觉她时间很急,生怕一停,就回不了家那样。
这样走了二个多小时,孃孃才停下遥望远方说:“快到了。”
我一看,这是条山涧,对面山坡上,能看到有一栋茅屋。
这是一间独栋的茅屋,简单几根树搭建,灶台都在外面。
不过,茅屋傍着一株类如华盖般的大树,树形十分奇特!
远远看去,就像一株巨大的蘑菇,静静伫立在屋边。
孃孃遥望茅屋说:“当年,映棠百煞缠身,当晚就没气了。她父母想将她埋了我死活不依,找你孃孃去想法。你孃孃看到我那么难舍,才给我出了个主意。然后带着我们婆孙两个,连夜就走到了这里。我记得,当时跟在你孃孃后面,她抱着映棠、我提着包裹。三人没歇息走得挺急,就走了一个时辰,谁知竟从湖南到四川!天哪……走了千百里路!”
我清楚,孃孃肯定是用了缩地成寸的法术。
这才夜行百里,从湖南走到四川腹地。
而且还因为带着老人童尸,否则更快。
这个时候我才明白,何映棠当晚便死了。
孃孃发现仇奶奶无法舍弃,才想法为她续命。
老人家肯定费尽心力,甚至拆损年寿才做到的。
难怪当时她如此震怒,不仅打了我,还很久没理我。
现在回想,她为此事费尽心血法力,才稍有所成。
单单带老人童尸行法过境,就不知招惹多少地门龙神。
更别提沿途那孤魂野鬼和精怪,对童尸童魂的骚扰。
更有黑白无常,阴司鬼差对新丧亡人的归案锁魂。
单单鬼差这一关,普通人除了就范,便无法抗衡。
就算我现在的修为,也无法做到带人及尸魂保全。
若非法力高深,能留尸就不错,魂魄肯定消散。
这样就算将尸首带过来,培尸复活也不可能。
现在回想,孃孃法门的境界,绝非我所能及。
感慨一会,仇孃孃又火急火燎带我朝茅屋走去。
所谓“隔条坳,跑断腰”,虽然遥望茅屋。
但我俩又走了几十分钟,这才到了屋脚。
于是又往上爬,走了好久才到了茅屋。
这才发现,茅屋边的龙血树高大巍峨。
它比平常龙血树粗短,上方枝干很细。
这样看起来,就像一个粗树段,长了个树冠。
龙血树生长极其缓慢,就算孃孃当年用法催生。
这树的上半截也看起来小多了,总之很诡秘。
在中国南方的山野丛林,这种树显得格外另类。
仇孃孃走近茅屋,看着奇特的树冠,百感交集。
她说:“这树当年不知你孃孃从哪弄来的,她只截了连根的树桩,将后半截掏空做成树棺,将映棠入敛在这个生龙血树棺中。然后将树栽在土中,树便活了。到今天已经二十年,没想到长成这样一株奇形大树。我在四川住了快二十年了,从没见过这种树呢!”wWW.ΧìǔΜЬ.CǒΜ
当地肯定没这种树,国外的索科特拉岛才有。
不知道当年,孃孃从哪弄来的树根。
不过,当时我对这些毫无兴趣。
更震惊的,这树竟是龙血生棺!
而且,棺中还收敛一位童女。
我惊讶的朝着龙血树走去。
发现树腰诡秘的突出隆起。
显然,何映棠还身在树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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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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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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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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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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