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我就有一段奇怪记忆。
这绝不是梦,像逝去的过往旧事。
情景极其清晰,一直就挥之不去。
奇怪的是,我从没经历过这些。
我是个孤儿,自幼便不识父母。
因为,襁褓期就被抛弃了。
是孃孃捡来我抚养长大的。
她是怀城人,姓丁、十年前去世了。
老人在世时也没说过这些。
可我莫名其妙就记得。
离奇的是,主角并不是我。
孃孃在世时,我曾想提这个事。
立刻被喝止,她神色十分异常。
我意识到不祥,从此再没提及。
可最近,总是有意无意的想起……
那条古老的江河,陡峭的悬崖。
高高的松柏下,有一个古祠。
之前,一直不明白这是哪儿。
读初中时,突然看到一则新闻。
是新的考古发现;“高庙遗址”。
画面令我瞠目结舌……
就是那里——安江!
这地方我竟然熟悉无比!
可我在怀城长大从没去安江。
这事清清楚楚,闭眼就会浮现!
——黝暗的夜空,圆月低悬。
天际,透露着邪诡的晕红。
村落火光烛天,烟雾袅绕。
时间是七月十四,该送先祖过中元了。
河畔香火闪烁,是祭祖烧纸的残烬。
七月鬼门开,宜居家、生人勿出。
因此,沅江两岸显得异常宁静。
但廖家父子,却朝河边走去。
父亲廖镇是老司,懂把式。
在农村,老司负责治丧。
这职业压邪,不怕邪魅。
他带着儿子廖开,准备下河捕鱼。
他清楚别人都闲着,鱼肯定很多。
来到岸边,父子解开船缆,驾船驶向江心。
江面氤氲着袅袅水雾,江水静静流淌,苍凉神秘。
竹篙撑点着江底卵石,叩声轻轻回荡在江面。
父亲撑船,儿子放钓,渔船驶向下游。
果然不出所料,河里鱼很多。
刚放下鱼钩,就有了回应。
很快,他们就捕到一大桶。
小船顺水下漂,鱼越来越多。
鱼桶就快满了,父子兴奋不已。
渔船顺流下漂,很快到了麻元塘。
这里是已经荒废的月光老码头。
再往下,就是黄家河、岩里。
父子发现,鱼竟然多到古怪!
江面水花翻跃,分明是鱼群浮动。
仔细一看,成群的鱼顺流撒欢!
鳞白在水下闪烁,蔚为壮观。
难怪鱼钩一放、立刻有鱼!
父亲虽然捕一辈子鱼,也有点懵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捞着都是钱!
他干脆放下桨,直接用兜网捕开了。
老廖越捞越起劲,儿子却有些担心。
看着满河的鱼,小声说:“爹……鱼那么多,不奇怪吗?”
父亲一愣,网一沉、突然捞上七八斤重的一条团鱼!
野生团鱼百多元一斤,捞起的这条价值可不菲。
但廖镇脸色难看……团鱼是鳖,这东西邪性。
如果下河捞出团鱼赶紧回家,反正挺晦气。
老廖犹豫一下,将鱼放回河里。
但眼皮蓦一跳,竟然有点心慌……
他皱了皱眉道:“耶嘿!有邪祟?”
话音未落,江面“哗——”的一声!
随之,江水沸腾般翻腾鼓荡!
同时,几条大鲶鱼跃出水面!
它们顺水翻出潜下,此起彼伏。
老廖神色庄重,掐诀念诵法咒。
可是,江水鼓荡得更加汹涌了!
船身颠簸起来,发出轻微响动。
很显然,是鱼在水下挤撞船身。
老廖见状,啐了一口开始踏罡步!
就在那时,眼前一幕让他呆住了!
江面鱼群,已经多到让人发指,更有不少食荤大鱼!
它们密密麻麻,从内冲出向外下沉,周而复始。
父亲凝望水面,伸出手掌飞快掐算起来。
一边喃喃说道:“邪门了、不对劲……”
随之神色剧变,失声道:“糟糕!这鱼中邪了!”
正在这时,船尾的儿子大叫:“爹!快看,好多团鱼!”
父亲一看,江中浮出无数鳖背,团鱼鲶鱼成团翻上沉下。
廖镇脸沉似铁,惊道:“才鱼吃肉、鲶鱼和团鱼食腐……”
说着退了一步,失声叫道:“糟糕……‘鱼朝尸’!”
突然,江面传来空灵的声音,诡秘的回荡在水面!
声音近在眼前,江上却没船,哪来的人说话?
“嘻嘻……”
这是个阴气森森的女声:“鱼,是来吃我的……”
廖镇面色如土,颤声说:“你分明死了,用……尸语术?”
声音突然消失,刹那寂静无比,只有鱼涌着水花鼓荡……
良久,女人轻轻叹息,显得不无凄凉:“明白尸语术……想必听过‘阴山教’。我是死了,可孩子活着!就算尸骨无存,也得让他重见天日!廖镇,你我生死一面……劳你了。”
“你、你是三岩湾水下立尸!天……‘尸养婴’!”
廖镇大惊,突然想起上个月的事。
上游三岩湾,有个孕妇溺死江中。
在附近,他不仅是颇有名气的老司。
而且水性好,家属出大价想让他捞尸。
廖镇下水后,却发现孕妇双手护腹站在水底。
就像祝尤术中,尸匠所赶女尸的姿式。
河下暗流湍急,尸首竟屹立在水底!
廖镇一见,就感觉有些不对劲。
这情况不是卡住,就是邪术。
总之,任何可能都大为不祥。
立水还身怀六甲,可谓大凶。
所谓人为财死,廖镇艺高胆大。
他略一犹豫,凑近想继续捞尸……
水下光线虽暗,仍能隐约看清。
只见女尸双手,仿佛结的是法印。
他一凛,细看果然掐着“定”字诀!
原来,女尸脚没卡,被巫术定住了!
而且,是死前她自己定住的自己!
看来,事情比他想得更邪门……
生死攸关之际,女尸为什么不顾一切?
以她的本事,怎么不逃生反而就死?
她是用命在保护……腹中的胎儿吗?
她都溺死了,胎儿还能活下去吗?
女尸圆睁双目,阴惨惨的眼白直勾勾盯着他,
更玄的是,看到他嘴角一裂,竟然浮起微笑!
刹那间,她五官溢出血来,迅速融入江水。
溺死者,只有见到亲人,才五官溢血!
她就像站在水底,在等自己一样!
这太邪门了,廖镇大惊失色!
慌乱中呛了口水,浮出水便走。
丧家来询问,被他劈头骂开了。
对方虽然莫名其妙,却也不了了之。
显然,眼前的鱼群,是女尸召来的!
廖镇大骇,冲儿子厉喝:“廖开!快下水!快啊!”
此时,儿子廖开己经吓得瞠目结舌,惊恐的从船尾站起。
只见父亲语无伦次:“下水!快!别回家!往羊坡跑!”
廖开魂飞天外,大叫起来:“爹!怎、怎么回事?”
“别问!赶紧游上岸、快啊!”
“爹!怎么了、我……怕!”
“想活就下水……快!”
“可是,爹……”
“听到没有,快滚!”
儿子只能往水下一跃,扎入江中。
飘渺的女声,突然阴笑起来。
笑声凄凉,回荡在江面上!
“廖镇……帮我、帮我啊……”
船上的父亲冲儿子大喝!
“廖开快游!别回头!”
廖开大哭起来,嚎叫着朝对岸游去!
鱼一波波冲来,不停撞在他身上。
水里挤满鱼群,极其诡秘!
廖开顾不上了,奋力朝岸边游去!
父亲望着儿子,仍在掐诀踏罡步……只是,己浮起绝望!
他近乎哀求的对江心咆哮:“有事冲我来……放过我崽!”
笑声戛然而止,凄凄切切:“我留你后……你保我儿。”
廖镇这才冷静,深吸一气:“好!一言为定!”
凄婉的声音又说:“上岸、十年别回……安江。”
廖镇对儿子吼道:“记住廖开、快游啊!”
廖开魂飞天外,拚命朝河岸游去。
后面,父亲在大声念咒。
鱼群猛烈撞击着渔船。
密集的鱼背冲击下,小船猛烈晃荡!
鱼越聚越多,中间团鱼聚成突出的圆弧!
外层是层层叠叠肥壮的鲶鱼和大才鱼。
船被密集的鱼群挟裹,朝正中滑去!
目视儿子游远后,廖镇长叹着停下。
前方,鱼群一团一团上翻下沉。
在鱼群和水波鼓荡下,冲起一具女尸。
浮尸挺着硕大的肚皮,被鱼群密密簇拥。
因为长时浸泡,尸首浮肿煞白,可肚皮润红如玉,盈满诡秘的生气。
看着鱼群和孕尸,廖镇瞳孔一阵收缩。
他明白,这些鱼,会将女尸吞噬。
它们是为了吃肉、受蛊惑来的。
最终,会将婴儿剥离出尸腹。
只有这样,尸婴才得见天日。
这就是恐怖的“尸养婴”!
所养的婴儿,又称“煞阴身”。
因为在水下出生,是生无天日。
撞见者叫“踩空煞”,亡族绝户。
廖镇明白,巫尸育婴时有强大的魔力。
不过,最终会在尸婴离体时而消散。
一旦如此,鱼群会将婴儿也吞噬。
想保儿子,必须帮巫尸保婴儿。
鱼吃完女尸,尸婴必须活着上岸。
否则只能绝户,廖家一脉消亡!
这种情况,廖家整村都会受牵连!
他注定一死,却要保儿子逃出生天。
这是跟孕尸协议,互留彼此血脉。
江水湍急,鱼群托尸朝岸靠去。
抬起头,前方有一截断崖。
这正是岩里上方的高庙祠堂。
就在那时,江面传来一声叹息。
刹那间,团鱼开始撕咬孕尸!
鱼群也争先恐后,涌上来争食!
廖镇用力撑船,顶着女尸往岸撑去!
鱼群簇拥女尸,朝杨家祠崖壁靠去!
可是,大量鱼群的撕咬,尸肉迅速消失。xǐυmь.℃òm
很快露出森白骨胳,胎盘渐渐浮现。
离岸壁两丈时,尸首已只剩骨架!
廖镇抓住机会,撑着竹篙望前一跃!
他荡近女尸再抓住胎盘,向岸一撑!
可岸太远了,人瞬间扑入江水……
他一落水,立刻便被鱼群挟裹!
此时此刻,失控的鱼群凶残无比。
疯狂涌来撕咬他的衣服、皮肉!
廖镇一声大喝,拚命朝岸游去!
血融入江水,肌体撕裂露出白骨!
他高举起胎盘,划向远处的江岸!
鱼群蜂拥而上,中邪般撕咬着他!
肌肉迅速消散,露出更多白骨。
廖镇狂叫起来!
他明白,自己上不了岸了。
眼看临崖将近,将胎盘一抛!
胎盘高高扬起,远远落在岸上!
他停止挣扎,仰面凝望天空……
簇拥的鱼冲得他在水中起伏。
眨眼间,将他化为白骨!
骨架在鱼群中翻转着。
消失在湍急的水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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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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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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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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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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