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听到程昭容的名字的瞬间,他血液顷刻间凝固,寒意和恐惧同时涌上心头。
他和哥哥最隐秘的秘密被发现,此后秘密被戳破危机时刻包围着他们,他们无时无刻不处在丧命的边缘。
随之而来的是汹涌的杀意,只要杀了将军府的人,那秘密就还是秘密,可惜他们动不了将军府任何一人。
所以,他只能来见她们。
“我们想去趟刑部大牢,不知大统领能否办的到?”翎诺不绕弯子直接跟他开门见山。
“恕卫安无法为夫人办到,卫安只遵陛下御令。”虽然他和哥哥跟陛下的嫔妃发生了关系,可他们兄弟无论如何只忠于陛下。
“哈,卫统领果然和传言中的一样,聪慧、胆大、忠心、一丝不苟、刚正不阿。”慕晞淡笑,“连杀头也不怕。”
“陛下知我兄弟二人不会背叛,只忠于他。”
翎诺反问:“那他知道,你们跟他的后妃私通,秽乱宫闱,藐视天威,玷污天颜嘛?”
卫安沉默,陛下会念在他们的忠心和功劳饶他们一命吗?
翎诺从卫安的脸上看出他在思虑什么,暗笑他在皇帝身边待了这么多年怎还如此天真。
“程昭容已死,你们如何证明我和她有染,你们怎可为进刑部胡乱诬陷与我。”
卫安和哥哥已经知道程昭容已经死了,他们自然知道是皇帝杀的她。可他们的关系,将军府如何得知。
慕晞内心感慨刚才恭维话说错了,传言也不是十分正确,这大统领算不上聪睿。
相比卫安翎诺十分安之若素,全然一副既然你不识抬举,那就别怪我样子。
“我本想着卫统领行我个方便,那这秘密将永远是秘密。既然如此,卫统领请回吧。”
翎诺放下手中的茶杯:“只是卫统领最近要留意些,你们和程昭容那些让人无法直视的书画和程昭容鸳鸯肚兜做成的荷包什么时候出现在陛下面前。”
“都说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血流千里。不知你们卫氏的人够不够陛下平复怒火?”
按照永辉帝的性子,只要此事一旦被揭发,无论他卫氏二兄弟,整个卫氏对他再忠心,他都会杀了他们。
平常人都受不了如此颜面扫地之事,更何况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面对的是天下人。
“仲秋,送卫统领出去吧!”翎诺话虽这样说,可目光中无丝毫失落,她笃定卫安会答应她。
仲秋做出请的姿势,卫安抬眸望翎诺一眼,往门外走。
翎诺勾起唇角,只他这一眼翎诺知道这事成了。
将要踏出门槛的瞬间,卫安驻足回头了。xiumb.com
“不知夫人能否说到做到?”
“自然,若将军府违约,你大可向你的陛下禀报,将军府私闯刑部大牢。”
“好,入夜后我带你们去刑部。”
话落人已疾步而出。
翎诺长舒一口气,总算遇上件让人欣喜的事。
“花容,准备些吃食和外用内服的伤药。”
“夫人,不用准备些衣物吗?”
“不用!”卫安既然答应帮他们,他们也不能将他陷入不义。
“知云,将我柜子里那只紫色琉璃瓶也找出来带上。”
那是溟老之前送给她的归元丹,可补元气内力,对重伤之人极有好处。江湖上更有,得归元丹者可多一命的手说法。
而此时宫中最尊贵的两人,皆处在暴怒中。
勤政殿,奏折散落一地,皇帝鼻翼煽动,横眉竖眼,脸色铁青。
“他们这是在威胁朕吗,三人无知女人也敢威胁朕!!!”
永辉帝怒不可遏大吼,吼完又是一阵急重的咳嗽。
席苍面色不改地给永辉帝送上手帕和茶水,安抚拍着永辉帝的背减缓他的的咳嗽。
明黄的手帕上如往常一样浸着血迹,永辉帝见之怒气更甚,手帕被他暴力撕毁,扔到地上,身体颤抖着跌坐在龙头椅上。
“陛下,龙体要紧!”
“朕是皇帝,是天子。朕要杀了他们!”
为永辉帝拍背的手顿了一下,这是席苍第一次听到永辉帝如此直白的说要杀了将军府的人,往常再恼怒也未说出口过。
一股寒意从席苍的手掌涌上心头,让他觉得今年冬是这么多年来最冷的一次。
太子东宫也不遑多让,宫女太监跪了一地,无声的承接着他的怒火。
“宁愿跪在宫门口,让那么多人看笑话也不肯向本宫低头服软一分!”太子双目中喷溅着怒火,“宁愿向一心想杀他们一家的父皇低头,也不信本宫!”
“慕晞啊慕晞,你就真的这般厌恶看不上本宫!”
太子额间暴起青筋,眼中尽是不满,愤恨,恼怒。
“殿下,人们看见好看喜欢的花,第一时间想的是把它摘走,插在瓶中日日观赏。遇见有趣但不听话的玩物,就想拿套绳拴住,驯服。”太康立于太子身侧,神情自若,“对喜欢的人亦可如此,折了羽翼,傲骨,禁锢驯服,过不了多久一切皆会控制于股掌之间。”
暗光流转过太子的双眸,他嘴上噙上一丝阴翳的笑。
他如何想不到这些,只是不愿意罢了。
如今是慕晞非要逼他,那他也只好如此了!
慕晞,你眼里永远只有你的父母、兄长、家人、朋友。可若这些人都死了,你是不是也能注意到其他人,比如一直渴望她垂青的他。
“太康先生所言甚好,以后此事上还要先生多多出力!”
慕晞,既便你眼里从未有过本宫,本宫也要将你关在本宫身边,让你日日不得不眼里只有本宫。
养只金丝雀,何其容易!
圣卿王坐在靠近炉火的书案旁,手中翻阅着书卷,眼神晦暗。
今日他在人群之后看见了长跪在宫门的慕晞,身子虽单薄,但他看得到她骨子里的强大顽强和不屈。
他刚来到大邺时就听说了慕晞是天象预示的天命凰女。从前她鲜少外出,见面也是一副病态,今日瞧见她在寒风中丝毫不催的模样,竟也觉得天象或许有几分可信。
不过另他悲伤的是她的眼睛还未好,她并未用他给的药,她不信他。
“哲言,明日想法子将人交给将军府。”
“是,王爷!”哲言虽嘴上答应,心中却还是不满。
花大力气救下一人,现在还要一声不吭的送给将军府。往常他们都是无利不往,是要谈价钱,讨好处的。
如今上赶着做好事不留名,还是第一次。
也不知远在大澧的公子为何看重一见过几面的大邺女子,还来信斥责他不知分寸,连这个“圣卿王”处处上赶着要去帮将军府的忙。
他们什么时候都如此肤浅,皆迷恋起美色。
当大地被浓墨的夜色渲染殆尽之时,柳卿落乘着马车去了大理寺。
璀璨的华灯渐息,黑夜吞没一点又一点的光亮,万物沉入寂静中。将军府的后墙跃出几人身着夜行衣的身影,跟在较高大身影之后,静声赶往一处。
皎洁的明月,似乎担心自己银白的光让他们暴露,自他们出府便躲在云后再未露面。
在刑部门口两人隐入黑暗,只留下两个身形较小的互相搀扶着,跟在那人身后进了刑部。
一路畅通无阻,到了刑部大牢。
“绪大人的牢房就在前面,转角就到了。”
慕晞却不知怎的心中涌起恐惧,将她淹没,呼吸有些急促。她突然不知如何面对二哥,冯若华的话回荡在她的耳边。
“慕晞,都是你连累的绪公子!”
“你天生就是个灾星!”
“你连你的家人都不放过,要克他们性命!”
“他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妹妹!”
越来越多的人话涌入她脑中,她的大脑被恶言恶语占据。
脑海中开始闪过二公主,柳昊宇,小乞丐的身影,他们一遍恶狠狠的冲她说着:“慕晞,都怪你,害我们失去生命!”
冷汗袭遍全身,慕晞开始颤抖。
她已经闻到浓重的血腥味,她害怕那血腥味来自她二哥身上,她虽然见不到,可她仍然怕二哥是遍体鳞伤的。
翎诺的手突然被抓的极紧,指甲快要嵌进肉里。察觉到慕晞的不对,翎诺停下脚步,慌忙侧头查看慕晞怎么了。
只见慕晞眉头深锁,脸色煞白,嘴唇紧咬,眼中蓄满了泪,身体在抖得厉害。
“怎么了,晞儿?”翎诺惊慌问道。她知道她的女儿不会被吓成这样。
“阿……阿……我……”慕晞张嘴,她连完整的一句话都说不出。
翎诺急了:“是身体哪不舒服?”
慕晞使劲儿掐自己大腿,可她张大了嘴却还是说不出一句话,像被好多只手扼住喉咙,呼吸越发急促。
“我先送你出去!”翎诺扶着她就要往外走,晞儿情况十分不对。
卫安眉头一皱:“夫人,没那么多时间!”
慕晞松开翎诺的手,用尽力气把她往前推。
“走!……等!”
翎诺还是放心不下她,执意想将她送出去。
卫安脸色一黑,声音略有些高:“夫人,机会只有这一次。”
翎诺重重的又被慕晞推一把,退出几步外。慕晞身体靠着墙壁滑坐在地上。
“我……等!”
翎诺不在犹豫,走过转角向绪岚疏的牢房去。卫安退了出去,慕晞脱力靠在转角的墙壁上,努力平复自己,小心听着里面的动静。
翎诺看见绪岚疏的第一眼,心就像被油煎了一样痛。
他就那么蜷缩在角落里的杂草上,身上盖着件衣服。露出的脚腕上满是结了痂的血痕,脚铐磨破了他的血肉。
他们刚才那样的动静,都没惊动他,连头未曾抬一下。
她没管隔壁惊讶着向她行礼的叶景晨,着急让狱卒打开牢房,让她进去。
“岚疏,岚疏!”
她趴在围栏前叫了两声他似是没听见。
“快点打开!”翎诺冲开门的狱卒大吼。
这是多怕他出意外啊,锁着他牢房的锁都有三道。
绪岚疏有了些反应,他似是听见了婶母的声音。
“婶母……”
“岚疏,岚疏!”领诺一把推开狱卒,冲向绪岚疏。
他挣扎着,忍着身体的剧痛起身。
翎诺扶住他,将他靠在自己的肩上,靠近才发现绪岚疏身上的远不止她刚才看到的。
单薄的囚衣破破烂烂,满身上下都是青紫或者还血红的鞭痕,有的伤口直接裂开了,皮肉外翻,泛着浓。
手冻得红肿,指缝和甲缝里满是血污和密密麻麻的针眼。不用摸,光是靠在她肩上就能感觉他得了风寒发热了。
翎诺一边心疼得要命,另一边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现在冲出去,杀了钱福正。
“他们怎么敢伤你如此重!”翎诺的声音肃杀冷冽。
绪岚疏撑着身子弱弱问道:“婶母,你怎么进来的?”
“卫安。”
翎诺小心把绪岚疏扶着墙靠好,去拿包裹中的吃食和伤药。
“大哥还好吗?”
“他很好,倒是你……”翎诺沉默,满腔的恨意和怒气久久不能平复。
“你爱吃的,多少吃点!”
翎诺回答着他的问题,将吃食送到他手边。
“你爱吃的,多少吃点。”翎诺不知道刑部这几天给他吃的什么,他现在还有没有胃口吃得下。
绪岚疏浅浅弯了下嘴角,拿起碟中的鸡腿凑到鼻前闻闻。
“真香,谢谢婶母!”
翎诺眼睛发酸:“傻孩子!”
绪岚疏目光落在隔壁的叶景晨身上,翎诺一言不发将一碟糕点递过去。
绪岚疏吃着,翎诺小心给他后背擦药。绪氏养出来的身强体壮的好儿郎此时竟被伤的体无完肤。
翎诺脸色铁青,凤眸中燃烧着滔天的怒火。
“婶母你别担心,我习武之人皮糙肉厚,出去了养上十天半个月就好了。”
翎诺心中酸楚,明明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要反过来安慰她。“嗯,婶母亲自照顾你。”
绪岚疏嘴角上扬,这是他在这黑暗的牢狱中沐浴到的第一缕阳光,温暖得足够抚平他所有的伤痛。
“明日我们便接你和你大哥回家!”翎诺小心翼翼的为每一处伤口涂上药,动作轻缓生怕弄疼了他。
“嗯!”
不知是因为吃了东西还是其他原因,绪岚疏精神很多,一直跟翎诺断断续续的聊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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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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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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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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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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