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铁锤站在栏杆外,轻轻叫了她的名字。
一见到铁锤,皇后的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簌簌落下。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这样?”
铁锤垂着眼,平静道:“我提醒你了,但你选择了相信了那个男人。”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前皇后痛哭流涕,泪水划过脸上那道从左眼下方横穿到右脸颊的丑陋伤疤。
她死死抓住牢笼的栏杆,泪水混着血水流下,让她看起来面容狰狞恐怖:“虎毒尚且不食子,他为什么可以这么狠心!那是他的孩子啊!”
“首先,纠正你一点,老虎是会食子的。当幼崽数量过多,超出老虎的抚养能力,或是面临生死危机时,老虎都会选择吃掉自己的孩子。”
皇后怔住,显然没预料到自己会听到这么一番话。
铁锤却并不在意她的情绪,继续按照自己的节奏说下去。
“其次,孩子不是男人生的,如果他们也不参与抚养,那么你别指望他们会对孩子有什么感情。自然界中的雄性甚至会因为幼崽让雌性无心与它交配,而咬死自己的幼崽。雌兽都知道生崽之后要提防雄兽。是人类女性美化了‘父爱’这种本就是被强行赋予的东西。”
“最后,天家无父子,皇帝最不缺的就是儿子。你身为皇后应该清楚这一点。”
铁锤一番话说完,皇后已经面无血色,整个人瘫坐在地上,目光空洞。
***
义军破城之日,祝酉崧这个昏君弃城逃跑。
虽然他丝毫不顾他后宫中那些与他日夜缠绵的妃嫔们,但还是带上了皇后和太子的。
然而,眼看着身后乱军追得紧,祝酉崧摆出一副好丈夫好父亲模样,向太子和皇后提出了分开逃跑的计划。
由他吸引追兵的注意力,悄悄分出一队人护送皇后和太子往另一个方向跑。
当时,他拉着太子和皇后的手,情真意切,泪流满面:“父王是个不称职的皇帝,如今国破,理当殉国,但你要好好活着。”m.χIùmЬ.CǒM
太子感动得眼泪汪汪,哭着说“死也要和父王死在一起。”
当然,最终还是被祝酉崧强以“你是王朝最后的希望,你不可以任性”的强硬理由给说服了。
铁锤发现此事后,第一时间赶过去拦住了皇后和太子的马车。
“皇后娘娘,您确定要分开走吗?我建议还是一起走的好。”
皇后对铁锤的心态有些复杂,从国破那一刻,她满脑子都是铁锤说要弑君的场景。
此刻,她有些摸不准铁锤拦下她是出于什么原因。
故而双手在宽大的袍袖下紧紧攥在一起,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太子早就恨死了苏姒影这个狐狸精,如今见她让母亲这般为难,顿时再也忍不了了。
他拿起马车里的一盘果盘,便对着铁锤砸了过去。
铁锤闪避很快,避开了果盘,可瓷制的果盘落在地上,发出的破碎之声,仍叫皇后心头猛然一颤。
她猛然起身,将太子护在身后:“苏妃,太子还小不懂事,我替她向你道个歉。”
皇后亲自给妃子道歉,这身段已经放得非常低了,可铁锤不为所动。
“他不会自己道歉吗?做了错事便该道歉,这是三岁孩童都知道的道理,身为太子怎可如此没担当?”
“你是什么身份,一个妃子而已,说白了就是妾,凭你也配让母后和本太子向你道歉?!”
皇后一惊,慌忙捂住太子的嘴,惊恐地看向铁锤。
但铁锤并没有生气,她很平静地看着皇后:“你当时选了太子,我答应了你,如今我该做的也做了,祝你们好运。”
说完,铁锤转身离开了,留下皇后坐立不安。
马车辘辘,皇后的眼皮一路上跳个不停,背上也不断渗出冷汗。
终于她下定决心:“停车,快停车,我们回去!”
然而,人生就是如此,不是每一次后悔都来得及。
他们遭到了乱军的围堵。
发现马车中只有她和太子时,连那抓住他们的叛军都没忍住啐了一口。
“这狗皇帝可真是个畜生啊,为了自己逃命,拿老婆儿子当诱饵!”
皇后没有办法欺骗自己说这只是自己运气好,因为乱军出现得实在太快了。
“这可是皇帝的老婆诶,没想到老子这辈子也能尝到皇帝的老婆的滋味。”
……
污言秽语的荤话不绝于耳。为了不被玷污,她拔下簪子划烂了自己的脸。
然而,她还是太天真了。
奸淫掳掠对男人来说只是为了发泄,他们并不在乎脸,不在乎年龄,甚至有的时候连物种都不在乎。
所以,即使她划伤了自己的脸,却并未如她所愿让这群说着荤话的士兵退缩。
“你们这群贱民!别碰我母亲!”太子冲过来想要护着他,但被那嘻嘻哈哈的士兵一巴掌扇在他脑袋上。
他惨叫一声,被扇倒在地,捂着自己流血的口鼻如受惊的羊羔一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再也无法动弹。
甚至当她被那些人压倒在地,痛苦挣扎,发出撕心裂肺哀嚎时,太子——她如珠如宝捧在手中的儿子——他悄悄地移开了眼。
那一刻绝望席卷而来,这便是她全心全意对待的丈夫和儿子。
她这一生简直活得像个笑话,想起了,听见了一声女人的怒喝。
“干什么呢?我说过的话都忘了是吧?通通下去领十军棍!”
透过沾染了鲜血和尘土的凌乱头发,她只看见一个壮硕黝黑的女子侧影。
之后她浑浑噩噩便被人拖下去关进囚车,一路押送回皇城,关押进了大牢之中。
***
皇后没有想到,铁锤还会愿意来救她。
即使铁锤对此的回答无比冷淡,她说:“因为你有利用价值。”
她很庆幸自己还有利用价值。
“对了,太子没有死,不过他的身份是注定要被流放圈禁的,你需要我救他吗?”
片刻之后,她平静看着铁锤道:“他对你有利用价值吗?”
铁锤摇了摇头。
“那便不必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他作为太子享受了十年的万民供奉,也该承担这身份带来的代价。至少他还能活着,这已经很好了。”
曾经她以为作为一个母亲,就应该为自己的孩子付出一切。
这两日,她也在心中给太子找过无数的借口——
他还是个孩子;
他被吓坏了:
他一开始也曾护着自己的;
……
但她始终无法说服自己,无法忘记他和自己对视后默默移开的目光。
所以,她决定尊重自己的内心,就当她和那孩子母子缘分尽了。
“那走吧,皇后娘娘,我和新帝还等着压榨您的价值呢。”
“不要再叫我皇后娘娘了,国都亡了,前朝的皇后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那我该称呼您什么呢?毕竟我只知道您为李氏。”
“我闺中小字唤作清禅。往后便这么称呼我吧。”
就这样,李清蝉成为了新帝王虎妞身边的股肱之臣。
第一份工作便是草拟了新朝诸位功臣的分封诏书。
伴随着史上第一位女帝的出现,新朝的第一位女宰相也如从天而降一般凭空出现。
她脸上始终盖着半张面具,神秘的一如她的来历。
这位女宰相一生未婚配,孑然一身,在史书上留下了神秘而又浓墨重彩的一笔。
其实,对李清蝉脸上的伤,铁锤当时是给了她一瓶据说能抹平一切疤痕的药膏,但她拒绝了。
这道伤疤将永远提醒她,她的前半生多么失败,接下来的人生,她要为自己而活。
(李清蝉番外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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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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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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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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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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