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风风火火的司炽跑进院中,到了桌旁拿起杯子就往嘴里倒,顾烟轻斥:“眼看你这都要娶妻了,还这么莽莽撞撞,没一点大人样子。”
司炽噘嘴,对着司念眨了下眼睛。
司念轻笑开口:“看我也没用。这嫣然姐以后要过了门,你俩总要有个稳重些的吧。”
司炽突然不好意思起来,强装不在意,眼神飘忽说道:“谁要娶那个臭丫头,天天话比我还多。”
看着口是心非的司炽众人又是一阵哄笑。这五年来,司念去医馆当学徒,陈嫣然总是会出现,还经常到府上找司念,一来二往两个京都的八卦机像碰到知己般,司炽和陈嫣然迅速成了至交好友,不,应该叫以交换八卦为目的的革命友谊。其实众人都看得出来,陈嫣然眼看都要过了议亲的年岁都未议亲,都是因为司炽。所谓郎有情妾有意,司炽也到了成婚年纪,很快也就好事将近了。
“差点忘了正事,今日江上有赛事,说是画舫间每年会在春日举办,要比试歌舞书画,我们一起去凑个热闹呗。”司炽说完一脸期待的看着众人。
“每年确实都会有,今年兴许要避开春试,办的有些早。念念一直想出门看看,这个赛事念念想去看么?”卫娘笑看着司念问。
司念最是喜看这个世界的歌舞,长袖轻摆,出尘如仙,所以卫娘一问,司念便很愉悦的点了头。
打点妥当之后,一行人便乘着马车朝江边而去。
赛事还未开始,江边已经聚集了很多百姓。其中有一些背着大包小包行囊的人引起了司念的注意。
卫娘注意到司念的目光,开口解释:“那些大抵是南边来的流民,边境不稳,加上天灾,延城和周边的城镇很多都拖家带口往北边迁。富户基本都走的水路,能快一些,窘迫点的就备些干粮,一路往北走,扬城是必经之地,所以这样的流民这些日子很常见。”
司念了然,他们来扬城的路上也是有见过三三两两这样的流民,这大抵就是所谓的逃荒吧。司念看着个一身破损衣衫,鞋子磨破漏出脚趾的稚童出神,在21世纪,她去影院看了关于1942年河南人民逃荒的纪录片,心中很是酸楚。果然,无论在哪个世界,这样的人间惨相都不可避免。
司念愣神间,马车已经停在船舶停靠处。众人下了马车,在小厮的带领下上了画舫。这画舫是顾家自己的,扬城富户基本都有自己的画舫,天气好的时候,偶尔会携家眷来游江,惬意自在。但这类私人画舫是不参与赛事的,无非是在画舫上看歌舞能更加清楚些。没有条件的老百姓便也只能在岸边瞧个热闹。
画舫是双层的,其内装饰十分清雅简约。江面微风徐徐,船舶行驶的十分缓慢平稳。前面一排画舫停在江中,其中装饰的尤为华丽的大抵都是参加比试的几家经营类画舫了。顾家的画舫来的最晚,所以停驻在最外围。不过看歌舞这个距离足够,毕竟这个世界没有手机电脑,人们的视力都是极好的。Χiυmъ.cοΜ
大约过了一刻钟,最豪华最中央的画舫有位中年男子开始宣读比试规则了,规则很简单,就是在座的画舫集体投票,票数加起来最多的获胜,分歌,舞,书,画四项,没有实质性的彩头,大抵就是画舫赢了其中某项,有这个爱好的人就会多去这个画舫几次,就是扬城的富商闲暇时光的一种消遣罢了。
第一项比的是歌,吴侬软语,娓娓动听,轻清柔缓,弦琶琮铮,十分悦耳。第二项是舞,袅袅婷婷,衣袂飘飘,甚是赏心悦目。第三项是书,扬州可真是才子佳人多,每一张作品都行云流水,甚是值得收藏。后两项的作品也确实是可以直接购买的,所以其他画舫的人都在抢,只有顾家的人比较淡定。最后一项则是现场作画,没有主题,随意起笔。
等待的间隙,司念注意到从远处划过来数十艘小船。因为画舫赛事,江上的渔船都离的很远,这个时候有小船朝这边来很是奇怪,但也未多想,可能是在岸上瞧不清楚的百姓,想靠近一些看吧。
很快,几家画舫的画作均已完成,第一幅画的是江上画舫群像,画的颇为传神,已经有富商跃跃欲试准备买下这幅画了。第二幅画的竟是顾家的画舫,作画女子将画舫上众人全都画了进去,惟妙惟肖,这让众多人的视线都注意到了顾家画舫。卫娘平静的举起手中茶杯,示意众人,也对着作画的女子微微颔首,大抵是相识的。
突然,江面传来骚动,那刚刚驶来的小船竟停在最大的画舫下面,小船上的人拿着利器,嘴上喊着:“丢下钱财,否则扎穿船底,船上的人都别想活。”其他几个画舫也是被这样威胁着。富商最不缺的就是钱财了,纷纷将随身财物扔向小船。只要扔了财物,那小船上的人便不会多做纠缠,离开朝另一个画舫去。
眼看着有小船过来了,司念对护念说:“看护好船上的人。”护念应声。其实护念下去直接解决掉那些人很容易,只是不知对方身份,敢这样公然抢劫的,怕他们还有其他手段,不好贸然动手,毕竟现在江上人这么多,不能伤及无辜。
卫娘已经准备好财物,不等小船上的人开口,便要往下扔,突然边上的画舫倾斜,直接撞到了顾家画舫,画舫来回晃动,顾婷没站稳,直接滑向边缘,正扶着司念的护念立刻闪身,过去抓住了顾婷,抱在怀里,动作幅度不小,司念这边一个没站稳,直接碰到围栏,栽进了江中。
众人皆是一惊,护念快速将顾婷交给司炽,就要闪身往江里跳,但看司念掉下去的位置正好是在下面的小船边上,小船上的人已经将司念捞起。护念皱眉,司念在他们船上,他不能贸然出手。看着那小船上人的表情,貌似也是懵的,他们看看画舫上的人,再看看司念,好像很难抉择的样子。
顾烟着急的开口:“你们放了她,要多少财物我们都给。”
那小船带头的犹豫了片刻,开口:“俺们不想劫她,但是现在也没办法将她交还给你们,俺们不会傻到和你们近距离接触。这小丫头俺们先带走,不过你们放心,俺们不会伤害她,到了安全的地方俺们会放她走。”
说完,小船就要掉头走,突然那带头的人好像想起来什么,转身说道:“扔下来件干衣服,这小丫头落水,俺们没有衣服给她换,别给她冻着凉了。”护念连忙将司念座位后面的披风扔了下去。那带头的将披风给司念披在身上,所有小船全部驶离人们视线。顾家众人满脸担忧。
坐在小船上,江上的风吹着浑身湿透的司念,还是有些冷的。船上另一个看着年龄约莫也就十七八岁的少年开口问:“小丫头,冷吧?再忍忍,很快就到岸边了,到时候给你生个火堆烤烤,俺们没有多余的衣服给你换,只能委屈你了。”
司念听这些人说话大抵不是扬城人,他们看着并不像坏人,她吸着鼻子开口:“你们是什么人,看着不像坏人,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啊?”司念是用小孩子的语气问的,小孩子总容易让人卸下防备。
那少年沉思了片刻,回道:“俺们不能告诉你,但是俺们确实不是坏人,只是实在没办法了才这样的。俺们并不想伤人的。”
司念心里大抵有了答案,他们的穿着加口音,基本可断定是南边来的,南边来的基本可确定是流民,而且是在扬城活不下去的流民。
司念不再言语,到了岸边,司念跟着这些人走了大约一刻钟,看地形,这里应该是北山的密林。出现在司念眼前的是几十个衣着破烂的老弱妇孺,后面是用破布拼凑的简易帐篷。
“咦,你们咋还拐回来一个这么小的丫头。咋还全身湿着,快来火堆边烤烤。”司念被说话的妇人拉到火堆边,一边扯着司念的衣角一边嘴巴不停:“俺们的衣服怕你穿不惯,你这衣服烤一会就能干。俺们有经验。”
另一个年纪稍长的妇人,锤了几下小船上带头的中年男人开口骂着:“不是说去画舫打劫下富商么?你怎么抢了一个这么小的女娃娃回来,这缺德事儿咱可不能做啊!”
那男人一边躲,一边解释:“娘,俺们没想抢她。谁知道会有富商那么抠搜,一点财物不愿意给,俺们就吓唬下他,锤了几下他那破船,谁知道用劲儿大了,撞到边上的船,那丫头就是从被撞的船上掉下来的,俺们只好给她带回来了。”
那老妇听了,停下了手,喘着气来到司念身边,拍拍司念的手,安慰她道:“丫头甭怕,俺们不是坏人,明日俺们就放你回去。”
司念轻笑,开口问:“你们是延城周边一路过来的流民吧?为什么不去府衙登记入册,领些救济?”魇国国策,凡遇天灾祸乱,流民逃难,到了当地,可去府衙登记入册,领十五日的救济粮,无作奸犯科的良民,当地府衙需要协调帮这些流民安置,每个县市均修建的有临时安置点。流民需自行去找些活计,例如去富商家里打打零工,去码头搬搬货物之类的。常驻半年后,无作奸犯科的可申请当地落户,批田种地。魇国富庶,天灾也不频发,所以政策极为亲民,大多安置点其实都是闲置的,毕竟不是真的活不下去,谁也不愿意背井离乡,举家迁移。
另一个中年男人一边烧着柴,一边无奈的说:“府衙?我们就是听说扬城富庶,这边比较好讨活计,才来的。谁知去府衙登记入册,直接被赶出城,说是府尹的令,扬城不收流民,没有救济粮,更没有安置地。我们身上实在没有银钱了,进城就会被四处驱赶,我们只能躲在这山里,吃点树皮草根过活。”
“你也别怪俺们,俺们是实在活不下去了,才想着去抢劫下画舫。画舫上都是富商,破点小财他们也无所谓,那些小钱对俺们来说那可都是活命的钱。”那个带头的中年男人开口说道。
司念了然,这扬城的府尹本就不是什么好官,私下也不知贪墨了多少银钱。天高皇帝远,不遵从国策大抵京都那边也不会知晓吧。毕竟来领救济的流民,怎么会有银钱去京都告发呢。司念从怀中掏出钱袋,交给了身边给自己烤衣服的老妇人。
老妇人愣了下,随即擦拭眼角,喃喃说着:“我那可怜的孙女,如果有命能挨到现在,大抵也同你一样年岁吧。这钱俺们不能要,本就俺们对不住你。”
司念推回老妇人递还过来的钱袋,笑着开口:“我也是富商,可能还是你们抢劫的富商里最富的那家。”
众人皆是一愣,可能想着咋还有自报家门给抢劫之人,生怕自己不被抢似的。
司念低头看着燃烧的火焰,开口说:“这些钱财于我而言不算什么,等我明日回去再差人给你们再送些过来。但是依靠我接济也不是长久之计,你们还是要自力更生,等我回去好生想想给你们找些什么活计。”
众人皆再次愣神,一个富商家的小丫头竟然要帮他们,而且他们还是害她落水,将她拐跑之人,他们有些不可置信。
这时跟司念在小船上说过话的少年,大声说道:“我们这哪是拐了个小丫头,这是拐了个救苦救难的仙子吧,这水落得好呀!”说完自己在那里傻笑。被边上的妇人一巴掌拍到头上,笑着说:“你这混小子,说什么呢。让人家落水肯定是咱的不对,再敢乱说拍死你!”
司念忍不住笑了,大伙儿也跟着一起笑。
众人围坐在火堆旁,司念听着这一群受苦受难,却还保持善良可爱的人们讲着他们一路的艰辛,在心里默默做了个决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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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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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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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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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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