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桑进来时,只见李子笙身上插着一把剑,仍然保持着怀抱沈云瑶的姿势。
今日的北海,前所未有地乱做一团。北海家主暴毙,北海二公子身受重伤,无涯少主危在旦夕。
一盆盆血水被下人们陆续端出来,医士们大汗淋漓地为受伤的公子们医治。
白湛尚在昏迷,但因为伤在后背,也只需上药止血包扎,治疗过程并不复杂。但李子笙的情况就比较棘手,医士们胆战心惊,生怕自己一个不慎,无涯少主在此一命呜呼,恐怕赔上全家的性命也不能善了。
沈云瑶忧心忡忡地站在门外,如果没有子笙,现在躺在那里的便是自己。她想到他一次次救自己于水火,想到他日复一日地嘘寒问暖,想到他即便窘迫也会让自己喝上补血的汤药......
心生愧疚,无以为报。
夏桑在一旁看着呆若木鸡的她,缓缓说道:“以往外人传无涯少主是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子,如今看来,是空穴来风。李公子是个重情重义的。”她想到无涯李氏的夫人曾对着她说,她儿子一向爱慕自己,看来也是一些表面的客套话了。
“桑桑,你说,他会不会死?”沈云瑶开口问。
夏桑没有回答,虽知现下应该说些安慰的话,但她不想骗人。李子笙被抬进来时,已是不省人事。况且那把利剑很有可能已经伤及肺腑。
寒飞宇在背后看着沈云瑶,看着她肩头的擦伤,以及背后的大片血渍,他想上前,却迈不动步伐。他不得不承认,他是有些侥幸心理的,甚至还有些感激,现在躺在里面的不是她。
“白湛怎么样了?”沈云瑶开口问。
“医士说是失血过多,但无生命危险。”夏桑答道。
白大公子白玥担起了一家之主的职责,赶紧命人为父打造棺椁,布置灵堂,整个北海笼罩在一片庄严肃穆之中。翌日,讣告一发,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他一边主持着大小事务,一边关心着弟弟与无涯少主的伤情。
沈云瑶整天守在李子笙的床前,茶饭不思,只呆呆地看着这个为自己豁出性命的年轻男人。
三日过去,北海终于迎来了风尘仆仆,一路快马加鞭的无涯李氏夫妇。m.xiumb.com
无涯家主李秉之,表情沉重地搀着面容憔悴的夫人万烟红,一步步地踏进了李子笙的卧房。
在此之前,白玥说了些宽慰的话,大抵是一些举北海之力救李子笙等等。李秉之素有含谦君的美称,自不是豪不讲道理之人,北海一死一伤,在这场意外中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夫妇两人都一言不发。可越是如此,气氛便越显得诡异。
当两人走到李子笙的床前时,万烟红终是忍不住一把扑了上去,她的眼泪喷涌而出,嘴里颤巍巍地叫着:“笙儿、笙儿......娘来了......”
床上的人纹丝不动,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李秉之忍着巨大的悲痛,红色的血丝布在他尚显年轻的眼里,他就那样站着。
万烟红突然停了声音,回过头去看一旁的沈云瑶,猛然掐住少女的脖子道:“都怪你!都怪你!是你害了我的笙儿!”
沈云瑶被掐的喘不过气,众人大惊,手忙脚乱地去阻拦。寒飞宇上前一把捏开万烟红的手,一把拉起沈云瑶藏在自己的身后,沉声道:“万夫人!子笙尚未脱离危险,你这般无理取闹,是要让他无法安心?”
此时万烟红已头发凌乱,只冷笑一声,“贱人!都是这个贱人!不是为了他,笙儿怎么会受如此重伤?”
“万夫人。”沈云瑶缓缓从少年的背后走出来,她长吁了一口气,道:“子笙确实是为救我受伤,为此我感激不尽,无以回报。但这并不代表我可以任你羞辱,子笙有今天,你也有责任。”
众人目瞪口呆,房内一片寂静。万烟红不可置信,眼里满是鄙夷之色。
“是你的独断将你的儿子逐出家门,是你的无情撤去了对他的保护,是你以无涯少主的地位裹挟他对你言听计从。你可以怪我今日之事有我的原因,但你不能将怒气撒在我的身上后假装你没有责任。”她就那样看着眼前的中年女人,毫无畏惧地说道。
“你......”万烟红正要开口。
“万夫人。”夏桑打断。鹅蛋脸的少女上前一步,她轻声细语地安慰:“万夫人,您现下伤心激动我们可以理解,但李公子也定是不愿意看到您这样,医士说能不能度过这关,这几日非常重要,您就先让他宽宽心,好吗?”
万烟红本不想这么算了的,但听完夏桑这话,觉得言之有理,便心不甘情不愿地瞟了一眼沈云瑶,她压着声音,指着门口说道:“你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沈云瑶也不再说什么,转身就走。
寒飞宇一路跟着也不说话,身材高大的少年站在她的旁边,显得她更加单薄。
“飞宇哥哥,你带我去看看白湛吧。”这是那日闹完别扭后,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好。”少年点点头,朝白湛房间的方向走去。
白湛虚弱地趴在床上不能动弹,听到声音他缓缓睁眼,看见是寒飞宇和沈云瑶二人,便轻声问:“子笙如何了?”
沈云瑶摇了摇头,看着平日活泼好动,做事妥帖,又爱与她拌嘴的白二公子,心里说不出的滋味。生父刚走,挚友未醒,自己连去看一眼都不能,他的伤痛也不亚于其他人。
“这次还要多谢你,”白湛看着深蓝色长袍的少年,“是我疏忽了,若不是你在,想必当日的情形会更加糟糕。”
“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守卫甚严的密室,刺客竟能悄无声息地潜入,还......”寒飞宇顿了顿,知道不好再把白海家主的死提出来,便没有再开口。
重伤的男人趴着一动不动,不再说什么,他想到大哥承受丧父之痛操办一切,接待那些前来吊唁的世族长辈、名流子弟,定是忙得不可开交。拷审犯人之事需得秘而不宣,但又不能再往后拖,便恨不得自己马上就跳起来。
“切不可操之过急,伤口撕裂了康复的时间反而更长。”沈云瑶看着蠢蠢欲动的白湛道。
寒飞宇心下一痛,想起曾经李子笙跟他说的,第一次见她时是浑身是血。时到今日,她都没有告诉他伤在何处,只道这不是活蹦乱跳的吗。
“湛儿。”
三人闻声看去,一身丧服的白玥踏门而入,也没有避开寒飞宇沈云瑶,直接说道:“方才下人来报,刺客刚刚断气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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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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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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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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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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