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下山吧!”
离山老者不知何时竟然也红了眼圈,痛失爱徒的心情教他无法不舍不念不染尘嚣的痛。
“前辈……”
安宿明突然在离山老者跟前去洗跪下,这一跪带这虔诚的谢意。
他尊敬离山老者,不止是他收留了他的弟弟,还因他的敦敦教导才让他的弟弟成才,让他知恩义晓德礼。离山老者代他们安氏皇族照顾培育了他,这些都是他这个做哥哥的亏欠他而始终无法做到的。
这一跪,让离山老者和天成月心惊,他是帝王,怎舍得?
但他们都没有劝他,他心中有结,如此才能解。
“谢谢前辈对玉景多年来的养育,虽然他想要回归安氏,但我知道他的心始终在这片故土里,这是他的生长所在。多年来有劳前辈的悉心调教,我这个做哥哥的却从来没尽到责任,如今他去了我们愿意代他尽徒儿之责照顾您,还请前辈不要推辞。”
安宿明恭谨的跪在地上,两手作揖,尽责尽心的恳请。
他的肩已经挑起了天下江山的重担,身为帝王他可以一句话夺人生命,也可以一句话度人成就。他本不需要如此,因他贵在帝王之尊,可他却难得的在帝王尊贵权位之间又包含了一颗赤子之心。
“罢了,罢了,离山是我们的家,我们会永远在这里的,也不愿去尘俗人世外人产生博弈侵扰。”
离山老者是感于安宿明的心意的,但离山与他就好似血脉相连,怎么分的开?而他是帝王之尊,有家有国的负担,更不可能舍了那些陪他在此。
“虽然玉景这一生短暂,但生于此归于此总算是心安的……离山老爷爷您不如随我们下山,我们的孩儿也会常伴您,左右孝顺您的。”
天成月也上前在安宿明身边跪下向老者请求道。
安宿明看着跪在他身旁的天成月,夫妻同心其利断金,他笑着握住了她的小手。
“月儿丫头不必如此,你们还是安心的去吧!”
离山老者轻轻摇头,转过了身去。如此,已说明了他的决心,他是绝对不会离开这座大山的。
尽管人世有温暖,但他早看透渺渺红尘。生离死别,争夺不休,人世是暖中有寒,历寒又暖,只是稍有点不如意之处人心则变,坚持自己心性到最后的能有几人?
“长兄如父,是宿明未尽到长兄该有的责任,全仰仗前辈这十年如一日对他的照顾。前辈既不愿意出山也不愿他人的打扰,在这,宿明只有三个叩头,答谢您成就的一番恩德。”
安宿明说罢,端正的叩下三个磕头。
离山老者想要扶起他却也来不及了……
帝王,这就是大安国的帝王!一身的担当,仁义之中又难得的豁达。
离山老者看着他,心有感慨,大安国的帝王史册中此君必要成为史书上的一大精彩之处!
“且莫谢,忘记我曾说的,我的徒儿这一去你必要为之付出代价。”
离山老者抚着胡须,对曾经说下的话言出必行。
“离山爷爷!月儿甘愿为此承担一切。”
天成月急忙抢先应承了下来。她在这住了些时日,了解离山老者,知道他老人家不是在说笑。
虽然离山老者一向仁慈,但痛失爱徒的痛总有人来承担……
“月!”
安宿明执起她冰冷的小手,心疼不已。
她总是不听他的劝,危险不幸的事尽往她自己身上揽。他要拿她如何是好?
“哦?月儿丫头,这可是你说的……”
离山老者才没这个闲空理二人心心相惜的。
“是,月儿绝不虚言。”
天成月恳诚应道,不理安文帝越来越带劲的握紧她的手。
“月儿……”
安宿明紧张她,虽然她是为他着想,但她那不顾一切往前站的冲动让他生了怒气。
“明,你没有错。”
天成月也急了,这事,这次她不能让,他已经付出很多了,再让他继续吃这样的苦她怎么做得到?
但这一声“月儿”,天成月知他生气了,她望着她温声劝道。
“不要往自己肩上再添责任了,大安朝廷你一路扛过来已经够累!你为安氏为天下的付出是你的命,这一辈子不能停止,因为你是统领天下万万百姓的君主。我曾经自私过,希望我比你的江山社稷要重要,可是现在,以后,我都不会胡思乱想,这样也才衬得了起你的一片用心。”
天成月看着他的眼睛,她用心传递她的信念,传递她对他毕生不变的真。
安文帝的眼眸中有欣慰也有心疼,她是极好的,他也懂她的心。当一个人深深离不开另一个人的时候,自然希望在他的心中自己重过一切。可她为了迁就他的命运,望而却步,如今更是生生的剥离那种本能的心思。
她已经如此委屈了,他又怎么可以再舍她劳累受苦?
“这次你便依我了,好不好?”
察觉他的反对之意,天成月再次劝说,她的声音柔柔的,带着征求带着一点撒娇之意,像是要蛊惑他的决心。
“……”听着她话语里那穿透心底的哀求声音,安宿明回过神思来看着她。
他一直以为自己再了解她不过了,现在却又再了解她一分。
其实,即便他为她准备好一切,她也会有所忧有所愁的,而且是负担在心口无处可卸。他以为的帮她打点好一切,可以让她无忧无虑,但是他们彼此相惜,就像他怜惜她总觉得不够一样,何尝不是想为对方付出,减少肩头的重担?
“我希望和你一起肩负一切,可以吗?”
她泪眼涟涟的,却又那样坚定。
她多害怕他的拒绝,像过往一样,她只能站在他的身后看他忙死忙活却做不了任何事情,那是极其无助的!
安文帝心疼的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满心感动的颤抖“……可以……当然可以。”
她是他要融入生命里的人儿,她要什么他都会给。
“哎呦,我说你俩个呀,得了,得了,你们两个是成心的吗?”
离山老者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现在很怀疑他们说要弥补过错的态度。方才还诚恳的天都会被带下来,结果却是自然而然的把他老人家晾在一边。
他老人家尽管不懂红尘情爱但看着这么心酸的两个人好歹也是会感动的,好不好?
“抱歉,前辈!”
安宿明松开天成月抱歉的看向离山老者。
虽然他答应了她的要求,但这件事他依旧不能让她去承担。
“前辈有什么条件请说吧,我们不会推辞的。”
他决定,他们一起承担。结果或生或死都在一起,自此以后他们再不要经历任何的生离死别!
“哎哟,两个大傻瓜,谁要你们上刀山下火海吗?怎么一心赴死的模样?”
老者对这两人的凄惨心酸看不下去了,他可不敢继续捉弄他们。这两人为了今世的情缘也是受够磨难的。
“你们先起来说,虽然我是老了你们许多,你俩加起来也不够我这把老年纪。但基于恩情这一跪也差不多了。怎还受得起一个帝王的屈膝之礼,且莫折煞了我这把老骨头。”xiumb.com
离山老者又恢复了往日的长气,一番叨念。
“是,前辈。”
安宿明起身也将天成月扶起。
他有天生的严明,再如何也不见一丝低微。本来身为帝王,纵然有再大的恩情他也不需向任何人屈膝的。可是他却心平气和的做到,他这是极尽仁义的。
“听说,你们有个儿子?”
老者先是客气的旁敲侧击,但那表情,那语气却是肯定的。
“是。”
提起儿子,安宿明心下一惊,但还是如实应答。
“好办,好办,这再好办不过,回去后麻烦你们把你们的儿子送到离山。”
老者也不转圈,直接开门见山了。
安宿明和天成月紧张握在一起的的手松了几分,放下心口大石,离山老者怕是要收他们的儿子为徒了!
“这……”
安宿明为难的,他转头看向天成月。
这样的条件虽然不坏,但他不能自作主张一口答应,儿子一直跟在她身边,她怎舍得?
虽然他也想儿子从小便历练一下以便将来能更好的胜任帝位,有离山老者这样的世外高人愿意教习是多少学艺之人求之不得的?
但他还需要尊重月的意见,她心软,估计是舍不得儿子受苦的……
“看我做什么?”
天成月带着一个妻子的温顺回道“怎样对儿子最好便怎样做,你身为人父该知道怎么做的,我相信你。”
“好。”
安宿明由衷的喜欢这种感觉。
妻子的信任比什么都重要,他竟是第一次体会到身为一个父亲的那种喜悦,可以和最心爱的女子一起为他们的孩子努力共进。
“离山爷爷,我们会将儿子送来,我们知道您会是一个极好的师傅。”
天成月自然是了解离山老者的。
他慈悲,又是难得的世外高人,她何尝不想孩子学好怎样做一个端正的人,也能强大的保护好自己。虽然会骨肉分离,但儿子生来是皇家的血脉就必须得有担当。自小的历练可以让他的以后得到能力,守护自己,守护想要守护的。
“这便好,那你们去吧……”
离山老者满意的点点头,他也显得疲累了。
爱徒已去,有如丧子之痛,他是不愿再接纳新的徒儿的,但这一生绝学却不能没有传人……
他径自转身往石门口的一块石头上盘腿坐下。自腰后摸出一支笛子,闭上眼自顾自的吹起了一曲飘扬而淡泊风尘的调子。
那声音,仿佛要把离山千年的雪吹停,万年的梅花吹落,那是极其悲恸的。
但是,终归,所有的情绪瞬都要尘埃落定,只为送一人的离去。那人说他要去做梅仙人了,与天地灵气相容,从此不在红尘萧瑟。
他说的时候,映着满园的古梅绽放,仿佛他已绽定其中了。
……
安宿明和天成月走到山下依稀能听到那笛声飘远,穿透皑皑大雪直往天际,连千年冰雪的离山也困不住那曲中的悲痛与祝祷之意。
老者希望徒儿来世投胎在一个重在亲情的家,哪怕穷苦,也不用为了人世情凉苦了自己一生。甚至最后走的时候还这般决绝,只怕他的这一生再无人惦念!
安宿明和天成月听着那笛声的悲与祝,她们也深有同感,默契的转过身朝着离山鞠了三个躬。
他的心里还像一个孩子,渴望的是关注,然而为这一点他付出了一生的执着。
这样的执着上天会感动吧?那么请求上天让他下辈子有个完好的家,父母兄弟姐们其乐融融的一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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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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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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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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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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