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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日子下来天成月只在广安殿内养心静气,许是因为这些年来习惯了静静的,一个人的时候可以静的将岁月的烦恼平息。

  修身养性,无外乎讲究一个静字!

  初夏的雷雨时季节尚未过去,昨日下了浩大的一场雨,今日却不曾降,只是整日里的湿冷,今日更是吹起了凉风,颇有点像是春初的感觉了。

  天成月坐在广安殿内殿着花园的门口,八扇雕花大门全部敞开,风从门口毫无阻挠的吹拂到殿中卷起殿内紫的金的纱帐翩翩飞扬。

  这样的天气是多变的,也许待会就会乌云满天,但吹着这样的风却十分舒适。

  躺在贵妃椅上,一摇一摇的恍着,她侧过恬静的脸望着殿外花园里一会被风吹作一堆一会又催乱的花瓣树叶。脑海里的思绪随着这般自在的景象四处飘渺,目光触及那株木槿花这便想起一件事来。

  不知,那花下的盒子还在么?

  十一年了,她记得那年她还是那个稚气的她,太多事较真!因他广纳后宫后有一夜竟整夜未归留宿在了后宫,她如今已不记得是哪个宫哪位娘娘侍寝了,也许当初她就刻意忽略根本不曾过问过。所以,其实她是从来就不知道那一夜他停留在了哪里。她只记得当时自己知道后是无尽的情难以堪,满心的细密之痛,手足无措……

  他口口声声说今生唯她一人,却在成亲三个月后充盈后宫,这个她可以让自己看开些,毕竟他是个帝王。古往今来,哪有帝王只有一后的神话?只是,当他再一心一意承诺只宠幸她一人却又留宿后宫的时候,她方尝到了欺骗的痛苦。心在顷刻间是粉碎的可怕,痛的不知该以何来形容!

  于是,在那个雪夜她带着肚子里七个月的孩子心凉如雪一般的宣泄。她用手生生的挖开御花园那株在隆冬里毫无花色的木槿花下的泥土,把那些过往全埋进去。

  他给她的玉簪,他给她的珍贵檀木香扇,他请京城第一才子为她肚中孩儿写的祝词……

  那些全部,她一股脑的通通埋藏到木槿花下。

  也许是那时,他们之间便开始有了隔阂。只是身在其中的他们那时还一味的贪恋两人之间恋情的甜蜜而毫无所觉。就像那翻开的土在隆冬大雪的掩埋下瞬间便不着痕迹,只有漫天雪花还洋洋洒洒说不尽的欢快,谁又知道这雪下埋进多少痛与失落?

  想到这里,天成月不愿再继续想下去,她摇摇头自椅子上起了身便直直的往外走去。

  趁他今日到军营应该是一时半不会回来的,她现在就去看看那些东西可还在那里?

  “娘娘,您要出去?”

  随侍在一旁的宫女玉坠和玉镯跟了上,她们跟在这位娘娘身边已经有好些日子了,她性子极好。所以这会见这位如此受宠却从不愿出门去其它宫殿找别的娘娘示威的主子要出宫殿去,两名宫女不得不惊奇的询问起来。

  “嗯,去御花园走走。”天成月往殿外走去。

  “参见娘娘!”到了外殿门口,另候着的几名宫女太监齐齐参拜道。

  “起身吧,我要出去一下,玉坠玉镯你和他们留在这。”

  “娘娘,万万不可!”玉坠玉镯被她的话吓得急忙跪下。

  皇上今早临出宫殿还交代了她们要好好看护娘娘的,如此岂不是有违圣意?

  “娘娘!!!”其余的人也赶紧跟着跪下,吓得不轻。

  “娘娘,要是让皇上知道定饶不了我们的!请娘娘莫要为难我们这些奴才。”玉镯恳切的哀求道,她是个聪明丫头自然说话遣词造句都十分到位。

  “好了,这里就我们这些人,都不说皇上怎么能知道?”

  天成月格外客气的对玉镯道,她越是好声好气,玉镯反对的力量自然就弱了。这做主子的都平声静气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们做奴才的还要三分颜色开染房吗?

  “可是,皇上三申五令吩咐过……”

  玉镯玉坠左右为难,可她却并不慌张,照旧搬出皇上坐镇。

  “皇上怎么说,皇上一定是说‘你们看好娘娘,不要让她随便唬弄过去,她要有任何闪失,拿你们性命过问’了?”天成月学着三成安文帝的语气了如指掌的道。

  “……”众人不说话惊奇的看着她,齐刷刷的一个劲的点头。心里都不可思议的惊叹道:娘娘啊,神仙呐,怎么皇上想什么她都这么清楚?

  难道这个美如天仙一般的娘娘真的是天女下凡吗?所以皇上也格外格外的宠爱她?还是,这个娘娘是传说中的狐妖,天生的会迷人?当然,娘娘这么善良这么文静不会是妖,要也是神仙的份居多。

  天成月看着众人迷惑而崇敬的眼神,几乎要笑出来,都当她是神一样了!

  居然如此,倒不如就让她神秘的更符合他们的想象吧,天成月笑得十分清新自然,对着发愣的众人玄乎其玄的道“倒不如这样吧,你们全都看到了一阵七彩云雾,然后娘娘就消失了,不是唬弄哦。”

  “唉……是什么?”

  “哇,好多漂亮的烟雾哦!”

  “喂,谁?手抓到我的脸了。”

  “我抓的是你吗?可是我看不见呀,除了这些五颜六色的雾。”

  “糟了,娘娘呢?”

  众人在天成月所谓的七彩的烟雾里你一句我一句的讨论着,天成月站在一旁收回手中还剩下的半包“七彩雾”。

  她如一阵风身子飞跃到了门口,回头看着还在“雾里看花”的一群人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宝贝果然好用,不亏是她家的宝贝儿子发明的。

  天成月见花园外面的殿门口还有侍卫守着,想着必然也是接到圣意的,天成月可不想上去再浪费了剩下的半包。据她可爱的儿子说这个宝贝可是以各种花朵磨粉制成的,怎能平白浪费了?她另辟蹊径,从另一条道绕了开去。xǐυmь.℃òm

  “娘娘不会真的变成神仙不见了吧?”最后还听得殿内传来这么惊奇而肯定的声音。

  天成月摇头叹息,她何德何能做一个神?虽然此生她并未做过坏事,但也不曾为天下苍生谋过福祉呀,若说神,她还与那个功德相差甚远!

  想想,当初她在冷宫里的时候那些宫人是怎么嘲讽自己的,现在却又是另一般美好的赞誉。只因这些宫人已非曾经,若不是指不定有多难听的话都能轻松出口,就好比议论今朝吃了什么似的。

  一进宫门金笼罩,后妃三千相继老。十年一去芳菲遥,青丝宫女红颜悼。

  天成月边行在御花园里边就想起这首诗来,原来真是弹指芳菲,皇宫再奇伟无比也会有十年的物是人非!只剩金碧辉煌还一如既往的包裹着这个巨笼一般的宫殿。然这宫里各殿的主子,却是每日无所事事,心生凉意。而皇帝呢,这个坐拥天下的天子?他坐拥的天下太大,而他以此便不生空虚吗?

  这里向来又是喜迎新人进摒弃旧人荒的地方。这层气息无论翻转多少个年头,多少代君王都会无时不刻的存在于这里。皇宫如此骄奢,需要多少人的韶华作陪?大安国皇宫的宫规里是这样定的:宫中女侍历时三年一选,参选者及笄之年,过者不入;在宫满五年者可升品阶,资历质素深者可分配至各宫各殿;过十载由规放行出宫,资深者可由各主留下。

  十年,届时有很多曾妙龄如花的女子此时少华已过,不再是女子待嫁之期了!

  但话又说回来,虽然宫女在宫中是处处小心谨慎,唯唯诺诺的侍候着一群矜贵无比的主子们。可有朝一日她们站在宫外却也是受人追捧的,凭着进过宫的资历可能会寻到富贵好人家也不一定,就算不是富贵人家若一般人家中凭着曾在当今天下最辉煌的宫殿里生活了十年,这等世面也是能得到人家尊敬的。

  当然皇宫之大,宫女侍从之多,皇宫的繁华富贵和天下无可匹敌的养尊处优也许早已渗透了许多人的心。他们望眼欲穿的不就是梦想可以挤入宫门?

  因这些宫廷规矩,如今已经摒弃了之前一轮的皇宫旧人。若不是今日这些宫人仍然会认得她,在跟前可以对她唯唯诺诺,然而背后却相反不知可以说出多么歹毒的话来说尽她冷宫的事宜,把她说得不像是一个正常人的可悲可恶。

  这就是宫廷,早在八年前的那三年冷宫生存中她看得太清楚了。这些奴才之所以叫做奴才不是没道理的,他们的趋炎附势不是这个宫廷所压迫的,而是自来的。在未进宫之前他们就已经深究什么是攀强附贵,所以他们才会从众多人之中似是“脱颖而出”一样走进了宫廷,事实上不是他们脱颖而出,而是比起那些进不得来的人他们更适合宫廷这个大戏院。而存活在这里,宫廷的风气更是与他们相互习染的淋漓尽致。如是,他们就像墙头草一样哪边吹哪边倒,这完全是再合适不过的登场亮相。

  当然,皇宫这么大,富足的无边,什么人都有,也有人早在这其中看透了人世辉煌亦不过如此。再大的浪翻斗折腾,也终归都是要一起平静着去的,又有什么是永恒的呢?只有岁月它自己!

  唯今,天成月也懂了,因她的悲苦早已经被这个皇宫彻底的冶炼过。一个人要是反复摔倒或是大摔一跤后,以后便不再容易摔倒了。

  她在这一场宫廷生活里所学和所失是相等的,甚至于她不止埋葬了自己的年华还把紫茜也埋没进来。

  想起紫茜,她去哪里了呢?竟然半个多月不曾见她了,而安文帝并未主动告知她紫茜的去向,天成月虽疑问但也不过问。紫茜如今已是宫中德高望重的尊品姑姑,身为他身边的宫女她可连他后宫一众妃嫔的礼仪都免去。

  于此,她这个已经不再是他皇后的宫外之人要是还追问着,那便完全于理不合了!况且紫茜已经是二十好几的人了,她就算是她的小姐那也是曾经,如今各人身份已经迥然不同,她本该清楚现今界限。

  不然,何以说是物是人非呢?

  一步错,步步错,这话说得一点不差!即使是错在当即,回头是岸,但若紫茜不肯,她又以什么名义去阻止?

  那丫头倒真是个痴心的人,这十一年来也许错的不止是他们两个,她在这之中得不到,舍不下也定然不能好过。而她现在回来却要以曾多年的姐妹情谊去让她斩断这根情丝,这又何尝不也是一种残忍的剥夺?

  就算是没有后果,若她自己是甘之如饴的付出,这起码也是人生存的一个方向一种自由。

  如果当初她舍得让紫茜离开自己出宫去,那么一切都不至于如此。现在,她再要做出狠心的抉择,岂不另紫茜一生幽怨?1

  也难怪她要躲着自己了,她当年的于心不忍给她造就了苦果的机会,现在她狠下决心却连苦果也要给切除掉,她是在把自己的错继续加深吗?

  罢了,罢了,情之一字,她即使是过来人也无法引导紫茜哪里是对的方向,在这里她永远是失败的。倒不如让紫茜自己去领悟,这是她的人生,只要她不要再用那些歪心思就好,否则她真的不能在无视下去。人贵在善!

  ……

  一路想着,竟已来到了当年那株木槿花的前,这株花的枝干老了,若不是因十一年前相识真是难以看出来树木也沧桑!

  从御花园的园圃里寻来一根树枝,她走回去蹲下身开始认真的一点一点的松开木槿花下的泥土。因为这些天下了雨,土比较松,而常年的园林灌溉导致这树下的茎也扎根得浅,天成月挖了一会便见到了泥土里露出来一个木盒子的一小角,外面一块破的差不多的布。

  盒子是上好的木材,木质坚硬结实,上面的漆面更是刷的好,在这泥土之下十多年竟不见多少岁月腐蚀的痕迹。天成月挖的累了干脆跪坐在地上慢慢的将其取出。

  再不久终于将盒子从泥土里面掏了出来,拍拍身上的泥土正要站起身来,却听花圃的另一边传来了声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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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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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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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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