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修真小说>月为后>帝王诉
  这一曲完,非烟酒家二楼北边雅阁上的安宿明怔愣着僵化不动。

  没有人能比他更加熟悉这个曲子里的故事,只是,他只知道这曲子的前面和中间,却从来也不敢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此刻,他不断的希望,希望琴音继续下去,就算是继续坚强的悲哀下去也好,可不该是小水珠默默的葬身然磐石却毫无所知。

  不!不可能的,这首曲子是她谱的,那时候她还怀着他们的孩子,她告诉他这曲子中的故事后他还宠溺的笑着说她傻,他至今还记得自己当时说了“石头无心,就算有也是硬的,怎么会动情?即使有也是正常的多情。”

  想不到,而今再听这首曲子,许许多多的往事浮现,可他却再也笑不出来,这样的结果莫不是在笑他的愚笨而不自知?

  不,不会的!无论这曲子的结果是谁加载上去的,但他决不能允许,她不会让他们的故事分歧,不会让她葬身多年而他却不知,他甚至从来不敢想……

  这一趟江南,他以他安氏天下的威严起誓自今日起掘地三尺也要找出人来。

  她一定在这里,一定在江南,不会错的,八年来每次每次探子给他的消息都是江南,江南!

  他曾经怀疑过最值得他们皇室骄傲的密探队会不会消息有误,可是他又不敢怀疑,深怕错过。每次接到消息,不管朝廷有什么大事他都扔给上官凝风去善后自己一把扑到江南来。虽然总是失望而归,但如果找不到他这一生也不可能放弃寻找。

  如今自六艺坊听到这样的曲子,不管曲子的结果多么不如他所愿他却还是吞下了那满腔苦闷。

  ……

  一道青衫从非烟酒家的窗台上闪身飞纵而下,须臾落在了六艺坊的院落中。

  突然的一个人影降落,六艺坊院中众人本来还醉在刚才那一首曲子里醒不过神来,这下却全是清醒了,吓得可不轻几乎全部瞪大了眼不张大了嘴。

  虽然天成黛云也成天这样从天而降,但六艺坊里习练技艺的人早也习惯了她的飞来飞去,而且大家都是女子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这下子却突然从天而降了这么一个男子,而且那身气势,那副高贵俊朗的长相,还有那双睿智的眼神,这完全不像是一般人家里面能长出来的人呀?

  难道是神吗?是天上的神吗?

  院中一众女子即是心惊也一并倾心,两眼瞪的老大,真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想认真看个清楚。

  偌大的院子鸦雀无声,许多人一度以为自己沉醉在了幻境里,是因为天成黛云的琴艺实在好的不得了了,这都让人听出幻觉来了。

  而坐在琴案前的天成黛云和一边静立的天成宁乐此刻却最是清醒。她们早都想见见这个至高无上的帝王到底皇帝是何样,竟然有能耐把一个这么坚强自立的女子伤成那样。

  天成黛云看真着眼前高贵俊雅却又霸气凌然的男子却突然感触的皱起眉来。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但却是一见如故。她突然想起自己的身世来,自己当初可怜的降生!

  安宿明见她忽然皱起眉来,那感觉像足了一个人,他心中一惊快步上前走到琴案。

  天成黛云却是在感到他会过来之前向后纵身使出灵巧的轻功退出一仗之远。

  她敛去心中对她娘亲的愧疚以及对这个人的介意,他曾经在她刚刚诞生的那会就狠心的扔弃了她!

  天成黛云恢复一向的聪敏做不解道“你是谁?为什么要闯进六艺坊?”

  “告诉我,谁教你弹奏的这首曲子?”安宿明紧逼。

  他此刻只想到这曲子是他每夜梦中重复的那首琴曲,饶是过了他毕生的岁月他也不可能忘记,会与他到黄土中一起永恒。因这个已经不能让他恢复到以往的冷静思考周到,他没有注意到眼前这个孩子的年龄和她眼中的那份自信狡慧与他是何其的相似。

  “你管我?我为何得告诉一个贸然闯入六艺坊的飞贼来?”天成黛云的性子从来是烂漫天真的,对谁都一样。

  安宿明却从来没受过这等待遇,从来谁不是对他恭谨万分,怎容得一个小女孩无礼,他本来冷无表情的脸更是一沉。

  “目无尊长,这是你对待长辈的态度?现如今不管我怎么进来的,但无偷无盗更不抢,这便是来客,你们六艺坊就是这样子的待客之道?”

  安宿明讲得是条理分明,他不持强凌弱,但自有一份气势,可他是帝王自是难以知晓。这等贵气,无论走到哪里都该是,就算他有意隐去了身份但也隐不去他骨子里的帝王之尊。

  “什么人?”天成黛云极不妥协道“我们又没打开门请你进来,是你不请自来怎么算客人了,您老也太自我看重了吧?”

  她天成黛云可不是没理的人,她想也没多想就回了话。可她自己都没发现她平时不是这么任性的,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说话却不经过半点思虑。

  “小小年纪便肆无忌惮,而且还是个女儿家,六艺坊难道就是这么教习人家儿女的?”安宿明也不收敛帝王气势了。

  他如此说来其实更无恶意,只是觉得这个女孩儿思想格外灵敏便对上话了,他倒有点“棋逢对手”的感觉,完全不知道自己身上的帝王肃气已经激怒了对面的女孩儿。

  “我怎么肆无忌惮了?你这人都不反省自己有错在前便随意批评别人,不觉得你才目中无人了吗?”天成黛云有了气连着一串的反问。

  她才不管他的身份到底有多么高贵可怕,她现在就是不和气了,她也不信他能把她教训一顿。

  安宿明听罢她的反驳,没有即刻接话……

  的确是个有意思的小孩!平时就算是朝中那些精明的要死的元老大臣也不敢和他大声说一句话,他们敬畏的不止是他帝王的身份,安宿明知道他们畏惧的还有他这份自来沉着冷重的脾性。

  唇角弯起一抹似有还无的笑意,继而道“你还小,可却机智过人,这一点颇令人欣赏,如果你是男儿将来必定能成一番大事业。可惜你是女孩儿,你父母应该好好教养你如何做回一个女儿家的模样。”

  安宿明的话没有感情,他此生除了对苏舞月柔情呵护,对其他任何人都不会缺乏冷酷无情。

  此刻,听罢安宿明的话天成黛云只觉满心冰冷,那张小脸即刻冷了下来。她眸子里惯有的美丽风景,那江南烟波纯真可人瞬间换做泰山之巅上的风卷残云,让人感觉她身后似乎就这么凭空起了一阵厉风要呼啸起来。

  安宿明也感觉到这小孩身上的那份冷厉,这一点让他自然的想起他自己来,这样一言不发却同样骇人的气势!

  “坏人!凭什么说我,我讨厌你!”突然,天成黛云丢下这么一句话就一个转身纵身飞速而去。

  安宿明愣住,看着那道身影飞去。

  他还从来得过这般待遇,竟然有人胆敢在他面前转头就走,虽然他没有因此而泛起帝王的怒气可还是感觉怪怪的,甚至心底里有一丝内疚。

  内疚?怎么会?缘何呢?

  想起来,她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儿他又何必咄咄逼人?

  可是,他是皇帝,他何时要考虑对谁该说什么话是对的?又何必因为自己说的话而反省自己甚至内疚不已?

  这样的感觉,怎么这样奇怪?

  这六艺坊,可真不能小觑了,连他一个帝王竟也要这么受气,更说不通的是,明明是他受了气他却还要自我谴责一番,何解?

  安宿明冷静下来,思极现在可不是想这种没意义的问题的时候,关键问题是这个六艺坊到底和他失踪多年的皇后有何关系?

  安宿明打量的目光放到天成宁乐身上,发现这里教习的师傅也绝非等闲之辈,面对他锐利的目光竟然丝毫不畏怯。

  “你是这里教学的师傅?”他的话至骨子里冰冷,那是一种威严的不可卸甲。

  “是,不知阁下有何见教。”天成宁乐惯有的淡定自若,很多时候她都给人一种没有了尘世思想的感觉,她似乎是一块深山刚出土的冰石。

  “我不喜欢你这种态度,再如何我进来你该有点待客之道,你并非一个孩子。”安宿明倒是直接,说人家不如孩子懂事。

  而天成宁乐却也不在意,只是往一旁的凳子示意“阁下请坐。”

  安宿明看了一眼那凳子,专为女子所制的秀墩,这诚意真不知是该说勉为其难还是真心实意。

  他也不再追究,眸子中敛了锋芒随即直接问道“六艺坊,你,或者是刚刚那个孩子和苏舞月是什么关系?”

  “苏舞月。”天成宁乐一脸平静,继而道“这个名字我倒是或许曾听闻过,如果我的记性不差这个女子曾经是大安国的皇后?”

  “不是曾经,一直都是。”安宿明十分严正的更正她的话。

  “如此。”天成宁乐淡淡一笑,可她脸上的笑容明显默然,这对比起来似乎是在讽刺着安宿明的严正紧张。

  “我们这等市井之民又怎会有幸识得大安国尊贵的皇后?阁下说笑不成?”

  安宿明对她转着圈子的答案也并不愠怒,他心中自有盘算,并不急着从这里的任何人口中得到答案。既然摸到线索,他有一千种一万种办法探寻下去。

  虽然面前这个女子表面上一片淡然,但是他看人从来不看表面,人心有多深他日日对簿公堂怎么会不知道。只要他安宿明怀疑的地方,他一定会前后左右布下天罗地网不会错过一只蚂蚁能停留的地方。

  “是不是说笑你拭目以待。”留下这一句话安宿明一挥广阔的衣袖转身便要离去。

  天成宁乐以为以他的帝王之尊,凌人气势是定要从她这里不择手段也要得到他所要的答案的,没想到他却挥袖就走。真不知道是该说他忍耐力极好还是对他口口声声所言的皇后在乎的太少了?

  到底是个帝王,心思怎么也猜不透!

  “你这么就走了?”

  这会子天成宁乐可不能继续淡定下去了,让黛云弹了那首曲子的目的就是为了引他前来,怎么能就这样散了场?

  帝王的心术果真不是能猜度的,饶是天成宁乐这样向来居身世外却已看透世事的人现在也不能猜及安文帝所思所想。然事关教主的生命,怎容她有所错失?

  “要不如何?待姑娘让官府来拘捕我这私闯民宅还是再定个冒犯小姐们的罪?”

  他的话提及了院中小姐们,这使得一直不敢吭声的小姐们都不由得抬起低下的臻首偷觊了这个貌美无尘尊贵至冷的男子一眼。琇書網

  天成宁乐手一挥,示意各家侍女奴婢上前将各家小姐搀扶下去,以免她们呆在这院中会有晕过去的可能。

  待院子里清场后,天成宁乐方道“阁下看来便是身份尊贵之人,怎会做此等小人之举,若是连这点是非也不分却倒是显得我们六艺坊太过世俗了。”

  处事方圆这一点身为天成三教六使天成宁乐还是具备的。

  “与大安国皇后有关的地方或人,又怎能世俗?”安宿明转头,只一句直截了当便定夺了结果。

  他那样的冷静自持,多年来走过多少坎坷,可此刻心里有多慌,多急,他自己才知道。

  “阁下这般肯定吗?”

  天成宁乐依旧表面无波无澜,可心中却惊叹他的自信自制和主导别人思想的能力,这才发现自己完全是正中了他的圈套。她这才刚退了一步本以为可以退为进,而他似乎早已经为她铺好后面的三步,五步,十步了,甚至直击结果。她退哪一步,多少步都是他给她安设好的圈套。

  “还要绕圈子吗?”

  见天成宁乐还不愿坦诚他心中的耐性几乎告罄,因为越来越清楚的感觉到他很快便能见到她,这样近在咫尺的距离会把他的耐性磨光啃噬。

  “并不是,此事不能全凭我这做主,如果阁下有心定当尊重本人意思才……”

  “尊重?”再不能抑制的怒声质问,那样惊心动魄。

  安宿明几乎是将这两个字从地狱里面凿了出来,他一挥袖,原本安置在他一边的琴案竟轰然倒塌,一台好好的琴也落地成殇。

  “怎般是不尊重?苏舞月,这三个字已经成了支持我活下去的源泉。有谁知道我这腐败的身体里面有多么凄冷而无可救药的思想?只要想到她,我连灵魂都是颤抖的。因为害怕,害怕有一天听到噩耗,因为怕自己来不及保护她。朝臣的心有多么阴狠毒辣,为了她我空悬后位至今,日日在后宫和朝廷之上与这些人的些狼子野心揪抖。八年,十一年,我已经到极限了!你们不知情,这又是不知情的局外人能以一句‘尊重’来敷衍的吗?”

  他声声控诉,句句是从肺腑里面挖出来的字词。

  天成宁乐不能不感到愧疚,怎般也想不到一个如此坚毅的帝王,霸气如虹的尊贵男子,普天之下哪里不是他挥袖便可翻天覆地的模样?可是他现在却因一个女子有着令人心酸的模样,可见他所说的那些折磨的他已够深。不然他帝王的血统也不会允许他在外人面前情绪失控。

  这不只是天成宁乐“尊重”两个字触犯了他,而是如他自己所言他在恐惧:他应该害怕极了失去她,他害怕距离,害怕再也无法挽回连灵魂也颤抖不已!

  如此,天成宁乐要说她还无动于衷那是假的,古往今来哪里有过这样子痴情的男子?更何况他是帝王,他身上有多少压力和觊觎,如果不是因他真心的爱着一个女子他会过得很好,绝不会有现在这副伤痕累累的模样。

  一个帝王,一份八年不变的心,作为帝王那绝对是对他自己无比残酷的折磨。为了一份情能折磨自己八年之久的人,他却是一个帝王。仅此一点,天成宁乐便清楚了,她不再疑问为何多年来这个男子总能盘踞在天成月的心中碰触不得?

  如果当初他有错,但他的情足够使一个女子爱恨成痴,极恨之时也极痛,痛在心中是那刻在骨子里的情感,那是世间一切变故都抹杀不去的。若是终有一朝骨成了灰也便成全了永恒的在乎。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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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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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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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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