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敞篷军车停在了浓雾缭绕的斯图亚特市第七大道旁一栋不怎么起眼的三层小楼下。
“我们到了,少校。”二等兵威斯康辛从驾驶座上转过头去,小心翼翼的看着后座上用深蓝色军帽遮住自己的眼睛,打着瞌睡的少校军官,轻声唤道。
“嗯?!我怎么睡着了?”少校军官猛的抬起头来,扶了扶自己的帽子。
“您半路上就睡着了,所以一路上我开得很小心,尽量没有打扰您。”威斯康辛露出一丝微笑,跳下车去替他打开车门,“我们该进去了,还有十五分钟。”
“辛苦了。”少校跳下车来,拍了拍威斯康辛的后背,然后又好像想起什么来一样看着他……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他说。
“威斯康辛,威斯康辛·史密斯。”二等兵露出了诚恳的笑容。
“安东·施密特。”少校伸出手来。
“不胜荣幸,施密特先生。”威斯康辛双手握住他的手。
“那我还得麻烦你带我进去一下,威斯康辛二等兵,我还是第一次来这里。”他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是,上尉!”威斯康辛冲他敬了一礼,大步流星的走上前去打开三层小楼的大门,“请进,上尉。”
里面竟然是一条幽深的小巷子,和外面一样飘着雾气。
穹望·格林威治怎么也没想到,军情处竟然会藏在这么个不起眼的地方,而不是在市中心的某栋大楼上。
不过比这更让他感到意外的,是一天前的9月6日,在他回到朴茨茅斯后发生的事情和见到的人。
……
“安东·施密特上尉,您有一封来自帝国军情处的信。”
9月6日的下午3点10分左右,在他前脚刚踏进朴茨茅斯港军官管理处的大厅后,后脚就有人在身后追着他跑了过来。
“啊,是您,戴安娜下士,辛苦了。”穹望转过身去看到了那个他在这里最熟悉的人。
“听说您的荣誉恢复了一部分,恭喜您。”戴安娜下士微笑着朝他敬礼道。
“感谢您。”穹望也立马站直了身子向她敬礼。
“您可以在之前的那个地方休息,不过,我想在这之前您得先去贵宾室里见一个人,他似乎等您很久了。”戴安娜下士带着点崇拜的眼神看向了他。
“是史密斯将军吗?”穹望压低了声音凑近戴安娜问道。
“不,上尉,我也不认识他,但总觉得很眼熟。”戴安娜下士小声回答道,“顺便告诉您一件事。”
她拉住穹望的胳膊,小声的在他耳边说道:“他的军衔是上将,陪着他一起来的有两个上校,但我所知道的海军上将里,没有叫他那个名字的。”
穹望听完点了点头,拿着自己的信封朝楼上的贵宾室走去,忽然,他又回过头来对脸颊微红的戴安娜下士敬了个礼,然后走上了通往二楼的楼梯,消失在了戴安娜的视线里。
“真是年轻又帅气……”戴安娜小声的自言自语道,她似乎很享受刚才和穹望说悄悄话的那种氛围,脸上泛起了微微的红色。
穹望站在了那间他熟悉的贵宾室门口,有些犹豫要不要上前敲门。
“你为什么不进来呢?上尉?”门里面传来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我等你很久了。”Χiυmъ.cοΜ
穹望有些意外,里面的人竟然知道他站在门外。
他只得推开门走了进去。
“我们终于见面了。安东·施密特上尉。”
里面那位留着浅棕色的络腮胡,一头亚麻色头发修建得整齐的中年人,用他深蓝色眸子打量着走进门来的这位上尉,看他的表情,似乎很欣赏这位年轻的上尉。
“您好,将军。”穹望站在门口朝他敬了个礼,“我似乎没有见过您,接待处的人在告知我的时候也没有说您的名字,只说了您在这里等我。”
“那不重要,上尉。”将军和善的笑了笑,招了招手道:“过来坐下吧年轻人,我们慢慢聊。”
穹望内心有些忐忑,他总觉得这位将军似乎有些眼熟,但又说不出来在哪里见过。
他走到那个自己已经坐过两回的沙发前坐了下去,眼神中带着些许疑问看向那个将军。
“你一定好奇,我为什么不向接待你的戴安娜下士公布我的名字,只是让他告诉你我的军衔,还有我带了两位随从的事。”将军的表情依旧和善,但语气却有些微凝重。
穹望仔细的观察着他,总觉得这位将军身上有些说不出的异常感。
“恕我直言,将军。”他坐直了身子,看着将军的眼睛说道:“作为帝国的军人,我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严格保守自己所知道的秘密,从不过问自己不该知道的事情,除非是一些极为重要的、关乎战事胜败的事情。”
“就像天狼星号的秘密一样,是吧?”将军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确实如此。”穹望点头道,“而且,恕我冒昧,您的实际身份肯定不止是位上将,我能感觉出来您绝对是位能左右帝国政局的大人物。”
将军脸上的表情一顿,旋即又露出笑脸,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不妨说说。”
“井底的青蛙没有见过广袤的大洋,无法形容它有多大。”穹望巧妙的借用了一句谚语回避掉了。
“安东·施密特上尉,你可不是只井底之蛙。”将军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你是那些能够驰骋大洋的大鱼中最为杰出的猎手,是一般的鲨鱼无法匹敌的顶级猎手,与你相比,那些狡猾聪慧的虎鲸都要相形见绌,你是只懂得隐藏自己,出其不意的猎杀自己的猎物,真正的猛兽。”
“您谬赞了,我只是个小小的上尉。”穹望的脸也紧绷起来。
“不再是了,安东·施密特上尉。”将军的手伸向自己的额头,用手指在那里扣弄起来。
“您的意思是?”穹望有些疑惑的看向他。
将军没有说话,而是继续扣弄着自己的额头靠近发际线的地方。起初穹望只是以为是他的额头有些痒,所以才会如此不顾形象的在他面前扣自己的额头,但接下来的一切让他顿时大惊失色。
一张薄薄的,和他的肤色接近的皮被完整的扣了下来,而那张皮下的面孔,他已经在帝国各处的画像上看过了无数遍。
那正是布列塔尼亚帝国的皇帝,乔治·特里·斯图亚特。
穹望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在那一刻停滞了,眼前的人,正是自己无数个日夜想里都想要接近,将其踩在脚下审问的皇帝乔治三世。
他的怒火瞬间在胸中燃起,但依旧努力控制着自己不露出什么表情,但双手已经紧紧的扣住了沙发的扶手,指甲似乎要将沙发的蒙皮扣破。
“安东·施密特,或者,我更应该叫你穹望·格林威治,威廉格林威治唯一的儿子,格林威治家族唯一幸存且隐匿至如今的独子。”乔治三世表情依旧和善的看着他。
“乔治·特里·斯图亚特,谋杀我父亲和母亲以及其他所有家人的凶手,你连我家中的一个女仆都没放过,他们又做错了什么?”穹望的怒火已经上升到了顶点,他的手指已经抓破了沙发的蒙皮,深深的扣入了里面的海绵之中,但脸上的表情依旧平静如常。
“我知道你对我充满了仇恨,你隐匿至如今也都是为了见到我,亲手将我杀死,为你的家人们复仇。”乔治三世冷静的说道,“但我要纠正的是,你真正要面对的仇人不是我,而是玛格丽特·恩斯特·斯图亚特,我的妻子。同时,她现在也是这个国家和我的敌人。”
穹望愣住了,他的脑中陷入了一片空白,紧扣着沙发扶手的手也不觉间松开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你追寻了十几年的杀人凶手,这十几年中你无数次确认他就是害得你家破人亡,流落街头,吃尽苦头的凶手,你在梦中曾无数次的梦到将他手刃,碎尸万段,然后放声大笑,或者嚎啕大哭,或者两者皆有。但有一日他突然与你相遇在一家你常去的咖啡馆,并且他平静的告诉你,凶手不是他,而是他的妻子。
“你需要证据,我可以提供,你想要复仇,我不会阻止你,甚至我还会协助你。但你需要答应我一件事。”乔治三世平静的从走进贵宾室里的一位上校军官手中接过一个文件袋,将它打开放到了穹望面前的茶几上。
穹望愣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对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感知,变成了一尊雕塑。
“上尉,里面是玛格丽特皇后对格林威治家族所进行的清扫行动的一切已知资料,还有她阴谋颠覆帝国的所有罪证。”那位上校站在穹望面前说道。
“看看吧,孩子。”乔治三世说话了,“如果看完这一切都不足以解开你对我的误会,那我可以为你提供更多你想要的证据,直到你心满意足为止。”
穹望终于回过神来,转头看了看眼前的上校和一旁的皇帝,两人都用一种期待的表情看向他。
他拿起了那个文件袋,手有些颤抖的将那个文件袋里厚厚的一叠东西取了出来,放在自己腿上看了起来。
第一份文件。
“格林威治家族掌握着一些极为隐秘的上古知识,长久以来从中解读出了诸多对我国有着极大威胁的科技。如何夺取这些科技,并且将格林威治家族整个消灭,是我们最首要的任务,其中……”
文件的末尾有着一行编号,18740727。
第二份文件。
“我们认为,格林威治家族对B国的影响力极为巨大,如不采取特殊的行动方式,将引起B国对我国的全面战争。在经过仔细的分析和长期的研讨之后,我们决定将玛格丽特公主嫁给B国的惠灵顿亲王乔治·特里·斯图亚特。待其继位成为B国皇帝后,即可动用其皇室资源和力量对格林威治家族进行下一步的行动。当前阶段的具体细节如下……”
文件末尾的编号是18780223。
第三份文件。
“时机已经成熟,是时候发动对格林威治家族的行动了,但是在这之前,我们已经通过分析和研究得出了一个可行性最高、最有效率的方案,即‘猫鼬行动’,通过在B国北朔洲殖民地策划起义行动,吸引其注意力,通过‘猫鼬’已经构建完成的关系网,派遣格林威治家族目前的主事人威廉·格林威治前往镇压起义,通过我国及‘猫鼬’在B国内的调度,使其兵败……”
18970505,一个鲜红而冰冷的编号印在文件的角落里。
穹望的双手紧握着那份文件,双手颤抖着,强忍着将它们撕碎的冲动放回了桌面上,拿起了一张照片。
那上面是一个他挥之不去的、索绕于他每一个噩梦中的场景。
燃烧着的格林尼治堡,和一架刚投完弹飞离那座燃烧着的城堡的“金色蜻蜓”轰炸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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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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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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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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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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