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二楼,她捏紧手中的袋子,走得并不快,并且每走一步,她的内心都无比地复杂。
越是接近,越是如近乡情更怯一般。
终于来到了208的门口,她的手搭在包房大门的门把手上,迟迟没有推开。
包房的隔音一般,走廊里声音嘈杂。
包房里的人若是如平常一般说话,外面的人倒也并不能听得十分清楚;但要是大声讲话,外面的人就能勉强听得清;若是直接拿着话筒说话,外面的人就能听得清清楚楚。
邹璇站在门口,听见里面传来杂乱的声音,不甚清晰。
话筒里的声音时断时续,细听下来,全是男生的声音,没有一个女生的声音,她估计女生们应该都提前走了。
她偶尔听到了几个同学的名字,又听到了一些不太好的形容词。
估计是没了女生,那些男生说起话来也更放得开了。
里面的人一会儿吵吵闹闹,一会儿又哈哈大笑。
邹璇一时踌躇,不知是进是退的好。
就在里面逐渐平息,邹璇也做好了心理建设,准备进去时,王广赫的声音带着几分醉意突然清晰地通过话筒大喇喇地传到了门外。
“薛潮,你说……邹璇是不是,长得,太……丑了?快说,快说。”
听到自己的名字意外地被提及,邹璇的心骤然一紧。
她按捺住推门的冲动,静默在门口,想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
她久久没有听到答案传来,而王广赫反倒是一直在催促着薛潮回答,直到一声“是……”传来。
邹璇也听见了这个答案,并且她确定,那是薛潮的声音。
邹璇知道自己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美女,就算被人嘲笑长相难看,不管对方说得多么难听,她也可以一笑置之。
可是,当她从薛潮口中听到他认同的一刹那,她的心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抽痛。m.χIùmЬ.CǒM
“有多丑?”王广赫追问道。
薛潮迟迟未回答。
“丑,丑得就跟,跟如花似的,哈哈哈——”孙兴凯接着道。
“如花,哈哈哈——”
“邹璇像如花,哈哈哈——”
“邹璇要是,像……如花,那鞠北蓓就是……就是……就是肥妈,哈哈哈——”
几个男生随声附和着,随即众人也跟着哄堂大笑。
“薛潮,你刚刚,回答慢了,所以要罚你再说出,你最讨厌邹璇的……三个地方。不能敷衍,要有修饰,有形容,还要声情并茂的那种。”说着,王广赫又坚定道:“你刚刚,已经躲了好几次,这一回,不能选择喝酒,只能选择说,必须要说。”
“嗯——,她脾气,特别差。”
“额——,人太笨,学习也不好。”
“啊——,她还特别懒。”
邹璇听到薛潮崩豆似的一个一个回答出来。
“什么呀!”王广赫不满地嚷道,“你这也太敷衍了,没意思,不行不行,重来重来!”
“算了,说成这样,不错了。人家毕竟,今天是……寿星老,咱们就放他一马。”孙兴凯打圆场道。
“那好吧,”王广赫妥协道:“咱们继续……继续。”
邹璇再也听不下去了,薛潮的话就像无数根细针,密密麻麻地戳着她的心。
人们常说“酒后吐真言”,他说的这些,她承认的确都是她的缺点,可是亲耳听他说出口,她还是会抑制不住地难受。
即使她在外人的面前努力地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但是装的就是装的,她还是被他轻而易举地看穿了。
这些还只是被他最讨厌的三点,这是否意味着她还有其他令他讨厌的地方呢。
心中潮起潮伏的波浪化作一股热流直逼眼眶。
有那么一瞬间,邹璇冲动地想要跑进去面对面地问问薛潮,她真的有那么差劲、让他讨厌吗?
如果自己真的有那么多地方令他讨厌,那他为什么还要若无其事地和她做朋友?
邹璇曾自认为自己很了解薛潮,如今她才知道自己有多么可笑。
原来,她从未看懂过薛潮。
只可惜,她自知自己甚至没有推开那扇门的勇气。
结果,她只能选择做个逃兵。
家里面,邹妈还在客厅一边看着电视一边等着她。
邹璇一进家门,简单和邹妈打了声招呼,就直奔自己的卧室。
回家这一路上她一直强忍着,直到房门关闭的刹那,她的泪水才终于冲出了眼眶,肆意流淌。
邹璇不敢哭出声,唯恐被邹爸邹妈发现。
她钻进被子里,就如同一只蜗牛将自己柔软的身体藏进自己坚硬安全的壳里。
最重要的是,邹璇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怎样面对薛潮了。
周一上学,邹璇没有骑自行车,而是选择坐公交车去上学。
巧的是,她碰到了鞠北蓓。
鞠北蓓问她:“怎么不骑车突然改坐公交车了。”
“我的自行车坏了。”
“昨天薛潮的生日会,你最后去没去?”
“没去。”
“那真是太可惜了,昨天我们玩得可开心了。我昨天还给你发了好多QQ消息,你为什么没回我啊?”
“我手机流量用没了,所以没登录QQ。”
鞠北蓓也没做他想,只道:“哦,早知道是这样,我给你发短信了。”
鞠北蓓一路上兴奋地和邹璇讲述着昨天在薛潮的生日会上发生的种种趣事,一个劲儿地说她没去真是太可惜了。
昨天,女生们在七点半左右就都走了,只剩几个男生还在那儿,之后发生了什么鞠北蓓也就不知道了。
公交车速度给力,邹璇比平时提早了好多到了学校。
她把给薛潮准备的生日礼物放在了他的书桌里。
那是条运动冷感吸汗毛巾,毕竟这是她早早就给他精心准备下的。不管怎样,总是要送给他的。
如今已经是高三了,这将是她最后一次送他生日礼物了。
薛潮虽然是在邹璇后面来的,但也比平时来得要早。
在邹璇看来,薛潮骑车终于不用迁就她的龟速,果然能快上不少。
薛潮来了后就对邹璇说:“你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一路上没碰见你,吓得我还以为自己晚了,结果一顿狂奔。”
“我自行车坏了,拿去修了,所以改坐公交车了。”邹璇平淡地回答。
薛潮没提昨天生日会邹璇没去的事,他在整理书桌的时候,看到了邹璇送的那份礼物,包装和她以前送的礼物的包装一模一样。
他试探地问向她:“这是你送给我的吗?”
“嗯。”邹璇点了点头,却没看他。
“谢谢,我很喜欢。”薛潮倏尔一笑。
“不客气。”邹璇拿出英语书开始默背英语单词。
课间的时候,孙兴凯找了过来,一个劲儿地埋怨邹璇:“你也太不讲义气了,明明都跟我说好了会去的,结果消息也不回,电话也不接,放我的鸽子。”
虽然邹璇当初并没有亲口答应孙兴凯,虽然当初明明都是他自己在自说自话,但邹璇懒得和他掰扯那么多了,也不想再继续扯谎,索性就由着孙兴凯埋怨个够。
最后还是薛潮出面给孙兴凯叫停,孙兴凯才放过邹璇,蔫蔫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之后薛潮还安慰邹璇,让她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表示他知道她肯定是被一些事耽搁了,不然她是一定会来的。
邹璇始终在想,她明明有这么多令他讨厌的地方,他为什么还要和她做朋友?
他到底图什么?他明明什么都图不到。
她为他做的那些事,明明换个人同样可以做到,薛潮这样的人根本就不会缺朋友。
回顾他们从陌生到熟悉的种种经历。
从第一次来三中的初相识,到军训过程中的接触,再到高中生活中的互帮互助……
在这一点一滴积累的过程中,她从未怀疑过薛潮对他们的友情付出的真心。
邹璇的心思一向简单,没那么多弯弯绕绕,无论对人还是对事。
因为她是个“直肠子”,所以在小时候她还常被邹妈说作“缺心眼”。
她从不会主动把一个人想得太坏,更做不到把薛潮想得太坏。
她甚至不断告诉自己,薛潮肯定不是那种当人面一套、背人后一套的两面派,也绝不是背后说人是非的虚伪小人。
唯一的解释就是,人无完人,对方的缺点只要不触及自己的底线,都是能够与之相处的。
薛潮之所以从未当着她的面指出她的那些缺点,是因为他有涵养,不想让她难堪。
恐怕也只有在酒精的催化下,才会使他忍不住说出这些。
没错,就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他既是背着自己说的,便是不想让自己知道,自己又何必戳穿这件事让两个人都尴尬。
邹璇私心里还是不想让自己和薛潮之间的友情就此破裂,因而即使明知这段友情出现了裂痕,她依旧想小心翼翼地守护。
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要毕业,然后他们便要分道扬镳了。
就让她在这不到一年的时间里,继续这么近距离地与他相处下去罢。这是她仅剩的一点儿卑微的心愿了。
邹璇想通了,自然不必再躲着薛潮。
只是她依旧还会为那些话而感到难过,没办法,一切只因太在乎。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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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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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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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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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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