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县令和师爷离开之后,厅中看似歌舞升平,大家在交谈间,却总是漫不经心,目光不时的向街上看去。
幸好,李县令走的快,来的更快。
不过一炷香后,李县令就摸着剑柄走了回来,他的身后有五个衙役,每人手上都捧着一个木盒,大厅中顿时弥漫出刺鼻的血腥气。
李县令做出痛心疾首的模样:“本官不查不知道,手下竟然有如此多蛀虫,贪了本官全须全尾交给他的赈灾粮,害的百姓无粮可食,本官心如刀绞。”
说话的同时,抬眼瞥瞥许宁的眼色,发现他一直冷冷的看着这里。
众多商人虽然随身附和,在眼底却也有异色。
似乎觉得自己表演的太过分,李县令晒晒的收回抹眼泪的手,指着五个木盒。
“这些是那日指使和动手之人的头颅,许管事要检查检查吗?”
许宁深吸一口气:“李大人办事,我放心,李大人请上座,来人,上茶。”
厅中气氛顿时轻松下来,商人们佩服的看向李县令,他从干站,到请坐,到看茶,步步为营,硬是从仇敌变成盟友。
李县令眼中微微自得,虽然损失有点多,可是以后本官和许宁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挥挥手示意手下,将腥臭难闻的木盒拿走。
许宁喝止:“慢着,这五个头颅暂且留下,稍后我要带去祭奠姜河大哥。”
弹冠军楼的掌柜恭候点头哈腰的上来:“许管事,小老儿将这些木盒带到后面,免了污了各位的眼睛。”
许宁点头。
“快跟小老儿过走。”掌柜对着衙役们挥挥手,一行人退去。
立刻有侍女上来,手捧香炉放在各个不起眼的角落,袅袅的熏香在厅内升起,血腥味顺着窗户、屋檐散去。
仿佛刚刚的场景不存在,眨眼之间又是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李县令连茶杯都为端起,就迫不及待的问道:“不知道许管事说的金银酒生意,我能是否可以尽一些绵薄之力。”
所有商人动作微停,一个个伸长着脖子看向这边,耳朵竖的老高。
许宁揉揉眉头。
“你们都知道,我去帝都时日尚短,人手短缺。”
李县令眸光一闪,老夫猜的果然不错。
许宁继续说道:“我现在有两套方案,第一个是各家,需要出一部分人,随我前往帝都,今后听我安排。”
“第二个方案,金银酒产量逐渐提高,需要的原料短缺的严重,我准备将一部分原料场地安排在阳临乡。”
许宁冷冷的扫视了一圈:“两套方案,你们自选。”
李县令此刻也坐不稳了。
第一套方案可以派出核心子弟,家族逐渐伸手到金银酒销路里。
第二套才是真让人眼红,如果金银酒的原料场地在三平县,岂不是说,往后每卖出一份金银酒,在座各人都能赚一笔。
商人们骚动,嘈杂,争的面红耳赤,却定不下一个确切的结论。
许宁知道他们做不了主,微一抱拳:“你们好好商量,讨论出结果了再告诉我,告辞。”
许宁说完就离开了大厅,他实在没心思留在这里。
李县令目光变动,心潮澎湃。
这第二套,涉及的太多太多,每家出资多少,占利多少,今日必定拼个你死我活!
李县令霍然起身,看向所有商人:“你们回去通知主家,今夜去我府上商议,不得有误!”
“是!”
……
夕阳西下。
阳临乡的一处破旧草屋后不远处,偏僻坡地。
新建没多久的坟上,插着纸钱纸花,木头制成的简陋墓碑,上面凿痕清晰可见,上书“亡夫姜河之墓”,字迹左下角有一行红色小字:妻陈苗,女姜草儿所立。
墓前摆着碗筷,鱼肉酒食。
陈苗抱着尚且懵懂的姜草儿呜呜哭泣。
许宁向火堆里添着黄纸、冥币,叹了口气,一杯酒洒下碑前:“姜河大哥,仇人给你带来了……”
酒菜侧面,赫然摆着五具木盒。
呜呜的夜风吹来,几张黄纸钱飞向天空,许宁跪在墓前,说了很久很久。
直到月挂山头。
许宁低声道:“姜河大哥,你放心,我日后待草儿,如待亲女,不会让她受苦的……”
阳临乡的村老提醒道:“许……许宁,夜深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许宁叹了口气,将酒水均匀洒在墓前。
转头看向陈苗:“陈苗姐,你和草儿身体弱,回去吧,人死不能复生,节哀。”
一行人沉默的回到村里。
阳临乡共由七个散落在黑水泽边的村落组成,破破旧旧,低矮贫穷。
世世代代依靠种田和打渔为生。
许宁生活的村子,只是其中不起眼的一个而已,叫做下河村。
此刻,小河村村口,灯火通明。
三平县师爷带着十几个衙役,正在分发赈灾粮,一共二十辆堆满粮食的独轮车,已经空空荡荡。m.xiumb.com
乡亲们面黄肌瘦,却欢呼雀跃的领着粮食离去。
师爷谄媚的上前:“许管事,您回来了?”
擦着满身汗水指向独轮车:“没想到赈粮官吃了熊心豹子胆,连赈灾粮都敢伸手,这不,县尊大人一知道,就派我分发粮食。”
许宁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师爷晒晒干笑。
师爷毕恭毕敬的退去:“下官还要去给其他村子发赈灾粮,不打扰各位了。”
带着衙役,推着独轮车落荒而逃。
村子里,在村老的带领下,烧着大锅饭,一个个饿的半死不活的人,捧着碗如同饿死鬼投胎,恨不得连碗底都舔破。
陈苗回到村子后,就抱着草儿回了草屋里。
许宁去看了看,留下一瓶引元粉,让陈苗姐喂给草儿。
许宁在大锅饭边看了看,对村老问道:“村里神婆呢?当初要烧死我的那个。”
村老摇摇头:“她不种田,又不打渔,以前全靠各个村的敬米过日子,今年大灾,大家自己都活不下去,谁还能有敬米,没熬过去,早就饿死了。”
许宁淡淡道:“倒是便宜她了。”
“老朽糊涂啊。”村老赞同的点点头:“当初竟然信了神婆的鬼话,许……许管事……”
“叫我许宁就行。”许宁摆摆手。
村老懊恼的就要跪下:“你分明就是天上星宿下凡,我们肉眼凡胎,不识得星宿,罪该万死。”
当初跟随着神婆的几个村民,悔恨的抽着脸:“我们有眼无珠,该死,该死!”
“还是姜河和陈苗厉害,要不是他们,今天我们哪里有吃的。”
一个个脸颊抽的通红,下手极狠。
许宁看着他们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想要教训的心思也淡了:“算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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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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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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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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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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