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不讳这才转过身去,面向那个青色的光幕法阵。
这法阵是那二十五名星河派修士临时搭建,可以杜绝有人闯入。只是此刻,守阵之人均已死去,法阵也失去了阻拦之用。
王不讳一跃来到阵前,一步向前迈出。想象之中的阻塞并未出现,仿佛只是穿过了一层薄薄的水帘。
穿过法阵后,他终于是看到了那颗流星的真面目。
法阵中心,有一艘斜插在地里的小船。
船身通体黑色石质,装点朴素,仅有一个小船蓬,里面摆着一张石桌。
船尾处有一道巨大的裂痕,裂痕处传来一股木材被烧焦了后的味道。
王不讳眼前一道红光闪烁,又是一阵强烈的头晕目眩之后,狐仙解除了附身。
重新接管身体,犹如魂灵归壳,好似山崩地裂。王不讳被巨大的疲惫感压垮,全身上下一阵酸痛。
他几乎昏倒下去,好容易才稳住身形,一抬头就发现狐仙早已站在面前,对他报以神秘的微笑。
西风轻抚,朝阳初升。
晨曦下,红衣女子嘴角那一抹浅浅的笑容,竟足可以使太阳失辉。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王不讳怎么都不敢相信,这样出尘绝艳的仙子,会是杀人不眨眼的狐妖。
他将染血的右手凑到鼻子跟前闻了闻,那股湿热的腥臭直冲鼻腔。他确定一切都不是梦,自己是真的杀了人。
“你后悔了吗?”狐仙见王不讳愣在原地,试探问道。
王不讳闭上双眼,用力地嗅着手上的血腥味,脑海中浮现出爷爷和乡亲们的面庞。
他睁开眼,望着狐仙的眼睛,执拗地摇了摇头:“不……我只是从没想过,杀人竟是这种感觉。”
王不讳说不清那到底是什么,只觉得心情复杂,喜怒哀乐糅杂成一团。
狐仙知道,想让王不讳那么快就适应这些杀伐,不大现实。她平静地回应着少年的困惑:“你还小,往后你就会明白,你不杀他们,他们便会想着杀你。”
王不讳不甚理解:“狐仙娘娘,这世上所有的修仙门派,都和这星河剑派一般吗?”
狐仙无奈地笑笑:“也不尽然,但十之七八都是如此。只不过魔门是坦坦荡荡地为恶,自诩名门正派的却大都伪善。”
名副其实的恶人,和表里不一的善人,究竟谁更好,其实狐仙自己也说不清。
王不讳想不通透,便抛到一边,不再去想。他的眼睛顿时明亮起来。
他指了指那艘黑色的小船,饶有兴趣地问:“娘娘,这是什么?”
狐仙见王不讳打消了顾虑,欣然转身,抬手一挥,那斜插进地里的小船便被一道灵风御起,悬空三尺,周围因爆炸而沙化的土石如水流般散开。
阵阵灵压激荡,在空气中泛起如水波般的涟漪。
狐仙走近前去,伸手轻抚着船舷:“此物名为墨舟,能横渡虚空日行百万里,乃是本尊的一件宝物。”
“百万里?!百万里是多远啊?”王不讳生年十二岁,从未离开过碧霞山周边数十里范围,这十万里在他看来,简直天文数字。
狐仙想了想,换了个王不讳更容易理解的说法:“一日之内,便可纵横十万大山。”
王不讳摇摇头:“还是不懂。”
王不讳是听爷爷说过十万大山的,碧霞山只是十万大山之一,位于十万大山西南边陲。
但十万大山究竟有多广远,王不讳还是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
狐仙扶了扶额头,有些没辙地苦笑道:“既如此,上船,我带你去看!”
狐仙对王不讳伸出右手掌来,向他作出最正式的邀请。
狐仙亭亭立在黎明之中,风儿轻轻撩动她乌黑的长发和赤红的衣裙。
此间的天地与万物,都只是她的陪衬。
没有过多犹豫,王不讳伸出自己那瘦弱的右手臂,将手缓缓放在狐仙的手掌里。如同完成一个契约。
狐仙轻轻一个提拎,便带着王不讳腾空而起,一步跨上了那条漆黑如墨的小船。
狐仙抬手一丢,将王不讳扔进船蓬里,他狼狈地稳住身形,坐到船内的小桌旁。
狐仙再一个弹指,一盏青铜油灯出现在桌上,瞬间燃起一簇灵动的火苗,黑洞洞的小船被通体照亮。
狐仙站在船头,左手振袖一挥,一片白茫茫的雾气凭空升起,像一朵白云裹住船身。紧接着,狐仙右手掐诀,吐气如兰:“起!”
一道清风席卷,整条小船乘风而起,转眼间便升上数百丈,直接无视了地面上那个青色的隔绝阵法,飞遁而去。
很快,小船离开了之前爆炸波及的范围,去往十万大山的深处。
七千里外,星河剑派,九星岳。
九座万丈高山并排成列,九柄千丈巨剑垂挂于顶,九处浩渺仙宫高悬其巅。
中峰之上,太阳剑殿。
整座宫殿鸦雀无声,安静得仿佛地上掉一根针都能听见。
一个须发皆白、怀抱拂尘的金袍老道盘坐在宫殿正中,紧闭双眼,正在调息打坐。
老道身前摆的一张白玉茶几上,有一块雕龙玉牌正在闪烁微光。
老道以拂尘轻点玉牌,玉牌光芒大盛,从中显出一个身着紫色道袍、面若刀削斧就的魁梧道人。
正是千里传讯。
“掌门师兄。”紫袍道人的声音浑厚有力,响若洪钟。
金袍老道不怒自威,徐徐说道:“如何了?”
紫袍道人在外漠然高傲,在师兄面前却显得低眉顺眼:“师兄恕罪,我与众弟子连番搜索数百里,并未找到那妖孽的行踪。”琇書蛧
金袍老道似乎早有预感,丝毫不恼:“这狐妖生性狡猾诡诈,一时抓不住也是寻常。墨舟那边呢?”
“计都,愧对掌门师兄信任。”自称计都的紫衣道人面露难色,“奉命驻守在陨星落点的二十五名弟子,均被一少年修士所杀。”
说着,紫衣道人凭空拿出一张画卷,向金袍老道展开来。
画卷上所绘的,俨然是王不讳站在二十多具尸首当中,抬手拂袖的模样。虽然因为面具遮挡,从画卷上看不清容颜,但那股清冷之意,却是跃然纸上。
“此子是何来历?”金袍老道眉头微皱。
紫袍道人躬身一拜:“计都尚未查明。只听此子自称,王不讳。”
金袍老道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但依旧没有出言苛责紫袍道人,只是淡淡地说:“此事暂且记下,你先找到那狐妖要紧。其他的……我自会派人解决。”
紫袍道人松了口气,好歹是没被追究。他连忙躬身一拜:“谨遵掌门师兄之命!”说罢,紫袍道人的身形消失在玉牌中。
金袍老道沉吟片刻,凭空取出一套纸笔出来,在纸上随手勾勒几笔,就复制出了方才紫袍道人手中的画像。
金袍老道轻而易举地画出王不讳,拿着画像看了两眼后,又在右上角批上一个小小的“杀”字。
化作完成,金袍老道将画像放了下来,向着太阳剑殿外轻声喊到:“童儿,去请刑堂玄犀长老。”
殿外有门童应了一声:“遵命!”
太阳剑殿再度陷入一片安静之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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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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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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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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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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