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红色的夕阳慵懒地吊在群山肩头,将半边天幕涂抹上温热的色彩。
漫天云霞如织锦般绚烂,好似仙人的一片衣摆。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时值仲秋,漫山凋黄。
半山腰处的一片缓坡上,有一小片新坟地。这里的坟墓都极简陋,只是些土石垒成的小坟包,坟前树立着一块块木质的墓碑。
一个身着破旧短褐、背着个布包裹,面容消瘦而清秀的少年,在这片坟茔中缓步走着。
每走到一座新坟前,就要跪下身子去,磕上几个头。
少年一面磕头,一面喃喃低语:
“杨婶婶,多谢您这些年来给二蛋蒸馒头吃。”
“李叔,多谢您教我认字,还给二蛋讲了那么多神仙妖怪的故事。”
“刘奶奶,多谢您年年都给二蛋做新衣服穿。”
……
少年一路磕头磕过来,走到这片坟地的最深处,那最后一个坟包前面。
夕阳的余光斜斜地落在木碑上,显出一行朴素的碑文。
“故先祖考王公讳定堂之墓”
少年在碑前跪下,望着墓碑出神良久,鼻子猛地一酸。
“爷爷。”少年轻唤一声,缓缓地磕了三个头。
“孙儿不讳,来看您了。”少年跪在碑前,声音微微有些颤抖,“留在村里没走的人……孙儿都将他们……葬在这儿了。”
少年眼中噙着泪:“只恨孙儿没用……一个人都没救下。但爷爷教的,孙儿都记在心里了。”
一阵晚风吹过山间,传来低沉的呜咽,像是在回应着少年的话。
少年顿了顿,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如今,孙儿也要走了。”
“孙儿也舍不得爷爷,可孙儿想去求仙,孙儿想,等哪天再碰见瘟疫的时候,可以不这么……无能为力。”少年擦干泪水,眼中露出一股决然之色。
“养育之恩,此生已不能报,但孙儿一定牢记爷爷教诲,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少年再对着爷爷的墓碑,深深地磕了几个头。
良久以后,少年站起身来,朝着蜿蜒的山道走去。
少年走到山道上,身后的坟茔已经隐没在树林间,看不真切了。
少年名叫王不讳,小名二蛋。
少年自幼失孤,还在襁褓中的时候,被碧霞山附近的老郎中王定堂在野地里捡到。
王定堂早年亡了妻,并未续弦,膝下无儿无女,于是将少年认作孙子,含辛茹苦地将他拉扯长大。
王定堂给这个孩子起名王不讳,希望他一生都能活得自由自在,无所顾忌。
王不讳生的聪慧伶俐、乖巧懂事,村人们都很喜欢他,所以又给他起了个小名,叫二蛋。
在王定堂的悉心关爱和村人的照拂当中,王不讳长到了十二岁。
天有不测风云。
半年前,碧霞山附近爆发了一场可怕的瘟疫。
这场瘟疫来势汹汹且病症古怪,几乎一夜之间,村人大半染病,年纪越大的病症越重,小孩子们反倒都能幸免。
此疫病十分恐怖,不幸染病的人会全身乏力、冒疮流脓,伴随剧烈的咳嗽和高烧,不出十几日就会重病而死。
王定堂行医数十年,从未见过这般毒症,绞尽脑汁也没能找到根治之法,反倒是自己因为频繁接触病患,又过度劳累,倒在了医馆里,再没能站起来。
王不讳永远不会忘记爷爷走的那天。
他刚从村里给乡亲们送了些草药回来,就看到爷爷晕倒在院子里,苍老的面容如同一棵枯朽的大树。
王定堂临死前,将自己的医书传给了王不讳,还握着王不讳的手说:“不讳啊……这病,爷爷没本事治好,想来也许只有仙药可医……有朝一日,你若能根治此病,我在泉下有知,也可安息了。”
十里八村唯一的郎中都没能扛住这瘟疫,村人顿时恐慌不已。
数月之内,村人为了逃疫大都远走他乡,只有一些已经染病无力逃走的人被抛在了村里。
王不讳继承了爷爷的衣钵,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他试着用爷爷留下来的方子,帮病患们缓解痛苦、延续生命。
可他年纪太小,又学识尚浅,折腾了小半年,也只是用爷爷留的药方给那些病患拖了点时间,到最后,还是一个人都没能救下。
“爷爷最后关头曾说,‘也许仙药可医’,既然有一线希望,那便要去试试。”
少年执拗地打定主意。
在安葬了最后一名因病去世的村民后,王不讳决定去寻仙。
王不讳沿着蜿蜒的山道向下走,走到自己生活了十二年的村子里。
这村子名叫白石村,因村口有一块巨大的白石而得名。
村中从前有三十多户人家,村子虽小,但乡人淳朴,邻里和谐,王不讳自幼生长其间,即使无父无母,也算有过一段无忧无虑的童年。
而今,这村子却是一副野草蛮生、荒无人烟的惨淡景象。
王不讳不敢在村中多作停留,每走过一户人家门前,今昔不同,物是人非,即使他只是个十二岁的少年人,也会忍不住心痛。
他埋着头只顾向前走,想要尽快穿过街巷,离开这伤心之地。
可等到他真走到村口,走到那块洁白如雪的巨石边时,又有些不忍离去。
王不讳回过头来,看着身后那萧瑟冷清的村子,胸中虽有万般悲苦,但神情却肃穆坚定。
王不讳再度跪下,郑重地磕了一个头:“十二年来,多亏乡亲们照拂了。爷爷,孙儿不会让您失望的。”
王不讳站起身来,步履坚定地走向村外。
他沿着大路一直走,随着天色的逐渐黯淡,白石村也缓缓消失在少年身后。
……
明月初升,光华如水。
王不讳在夜色中走了两个时辰,来到一处破败的山神庙前。庙门大开,四下无人。
这间小庙不过方圆几丈,除了正中有一个泥塑的神像,便是一张蒙尘的小供桌、两座烛台,还有一个呈香的炉子。
王不讳跟着爷爷来过几次,从前这庙里香火虽算不得鼎盛,却也有个道人在此打点,时常有人来此进香拜神。
如今却是荒废了。
天色已晚,王不讳无心赶路,便走进了庙里,随手关上了庙门。
抬头看那庙中神像,青面獠牙,怒目圆睁,威风凛凛,却也有些瘆人。
王不讳并不在意,他掏出腰间布袋里的一个火折子,吹了口气,借此引燃了供桌上的两根红烛。
之后,他从庙墙边拿来几块砖石,捡上几棵柴火,在神像面前生了个篝火。
以往见着神像,爷爷总是会带着王不讳拜上一二,即使没什么贡品,也要撒上一抔黄土,聊表敬意。
可如今,王不讳坐在火堆旁,看着这凶神恶煞的山神像,只觉得有些气愤。
村里百姓不是不信神,否则也不会为山神修建庙宇,常来参拜。
可要是山神真的有灵,又怎会在这方圆百里的村民们饱受瘟疫之苦时,无动于衷呢?m.χIùmЬ.CǒM
神若不灵,拜之何用?
想到这里,王不讳突然气不打一处来,站起身来,跨过供桌,重重一脚踹在山神像上。
山神像不为所动,只抖落了一片尘土。
一阵阴风穿堂而过,吹得王不讳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王不讳抬起头来,死死盯着神像的眼睛。
难道这山神还能显灵了不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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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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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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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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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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