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妆回到了先前那处茶庄继续盯梢,翡镜也一直不在家,估摸着是在照应那个被她接到京城来的人。
大抵是中秋那日陈伤复发消耗了不少元气,柳妄之在家里休息了几天,白日里除了在楼上游泳,就是在院子里晒太阳。
花园里的月季还没凋谢,估摸着是被他用法术养着,哪怕已至深秋,花色仍然鲜艳。
万花丛中有块空地,上面摆着张白色木制躺椅与一面玻璃小圆桌。柳妄之经常捎着本游记往那儿一躺,旁边小桌儿上泡壶茶,看得来趣儿就抿一口,但最后通常都会晒着太阳睡过去,整个人显得有点散漫慵懒。
我知道他是在调养身体,也不怎么烦他,趁着有空把秋辞山捎回来的那捧桂花拿出来,打算按原计划做一罐桂花糖。
八爪鱼阿姨看着我在厨房忙碌,热心如她,走到岛台边礼貌地笑道:“夫人,您是要剥下这些桂花吧,需要我来帮忙吗?”
华祠给的花枝可谓算得上金桂满冠,我一点一点地用手剥,剥得指甲都疼了。但出于客气,还是不想劳烦他人,于是边剥下一团香蕊,边对她笑了下:“不用麻烦,我自己来就行。”
“不麻烦的,夫人可能不知道,这样的细活儿我做得可好了。”
对于八爪鱼阿姨给我的称呼,我似乎已经有点习惯了。
还没来得及接话,就见她背后忽然伸出好几只手,然后统一左边的手拿起花枝,右边的手开始细致轻柔地往香蕊上褥,多管齐下,动作干脆利落,碗里的桂花很快就堆成了小山丘。
差点忘了人家八爪鱼阿姨不止一双手,我捧起她帮忙剥落的丹桂,十分感激地道了谢。
一通忙碌下来,又花了几个小时,我把做好的桂花糖分别用保鲜盒打包,还用多余的桂花做了些桂花茶和桂花蜜。
然后随手给帮了大忙的八爪鱼阿姨送了一盒,又把打算给青妆翡镜她们的那份留出来,剩下的都放进冰箱里,想着等有空了,再找机会带给萧逢。
柳妄之拿着杯子到厨房里接水,嗅到满屋子桂花的味道,走到我身后站着,胸膛贴着我的背,往我手里看:“桂花糖?”
“是啊,要尝尝吗?”我把刚盖上的盒子又打开,捏了一块儿黄灿灿的糖糕,往他嘴边送。
柳妄之垂眸扫了两眼我的手,薄唇微张,咬住糖块儿的一角,卷回口中细抿,然后竟然皱起了眉。
“怎么了,难吃?”我有点忐忑,旧着他咬过的地方直接啃了口剩下的糖糕,顿时有点疑惑,“还好吧,水平发挥正常啊。”
柳妄之抬手抹掉我唇角沾上的桂花粒儿,在我唇上揉摁了一下,淡道:“太甜了。”
我想起他不怎么吃甜食,于是把剩下的桂花糖都塞到嘴里,顺手合上保鲜盒的盖儿:“嗐,桂花酒你喝得,桂花糖你却不爱,那我没辙了。”
柳妄之撑在我旁边的手一顿,眼底眸光微暗,忽然收了手,声音颇为冷淡:“那不一样。不同的东西,无法相比。”
“可不都是桂花做的吗,本质还是一样的吧?”我扭身往后抬头看他,却见他面无表情,正用漠然的眼神望着我。
太久没被他这样的目光注视,我愣了下,忽然笑不出来了:“柳妄之……你、你怎么了?”
柳妄之站在我身后,垂着寂静的桃花潭,一瞬不瞬地盯着我,过了须臾,淡声说了句“没什么”,拿起一旁的水杯又走了。
我有点莫名其妙,甚至开始有点怀疑我们的聊天,是不是没在同一个频道。
又过了两天,青妆从茶庄回来了,说是茶道会延期,暂时换了人继续在那儿蹲着,然后和翡镜一同陪着柳妄之出了门。
虽然谁也没跟我说他们要去哪儿,但我知道,他们肯定是去见那个被安置在酒店的人。
不用做饭的时间,八爪鱼阿姨都住在隔壁青妆她们那栋别墅,我一个人在家百无聊赖,往沙发上一趴,拿起手机和萧逢聊了会儿天。
萧逢这人其实挺有趣儿的,上次给我拍完小区里的桂花,还给我分享了他喂的那几只流浪猫。
我小时候一直很喜欢这些毛茸茸的小动物,无奈天生招蛇体质,家里也不让养,所以只能偷偷去撸别人家的宠物。
瞧出我对这几只猫很感兴趣,后来萧逢每次出去喂猫,都会给我发很多的视频和照片,偶尔要说的话比较长,还会给我发几条语音过来。
他的声音跟柳妄之不太一样,虽然同样低沉磁性,但柳妄之的声音天生带着点高冷淡漠,而萧逢的声音,则天生像是有温度似的,温温润润,如金玉啷当碰撞。
我听完他刚发的语音还怔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他要约我出去吃饭,想起冰箱里的桂花糖也该送出去了,便回了句一会儿见,然后起来收拾打扮,一个人打车出了门。
约好的地点是在上次那个商场,这次我提前做过准备,绝不单独去有镜子的地方。
可惜我到了以后萧逢还没来,他给我发了消息,说是路上堵车,很抱歉得让我多等他一会儿。
反正也不赶时间,我让他不要着急慢点开车,就顺便自己在商场里随意逛了逛。
路过服装店的橱窗,我突然被里面展示的一条黑色裙子吸引,裙子是丝绒包臀款,看着非常显身材。说起来,柳妄之就很喜欢看我穿这类的裙子,每次见他喉结轻滚,望着我的眼神跟要吃人似的,我下意识就想跑路。
但最后的结果通常是被他直接扛起来扔到床上,不到天亮根本不让人睡觉。
想到这我耳根都有点热,刚想进店里试试这条裙子,忽然橱窗里倒映出第二个身影,说明有人停在了我旁边。琇書蛧
我转头一看,身旁的女人面容姣好,在深秋里只穿着一身吊带裙,从侧面看身材婀娜标致,尤其是那对肩胛骨,竟给人下一秒就要长出双翅的感觉。
“我认得你。”我下意识就脱口而出,“你是之前在自由国度被抬走的那只蝶妖。”
女人完全没想到我会直接戳破她的身份,捎着点蓝色的眼睛向我转过来,表情有点惊讶,但很快又平静地掩饰过去:“记性不错啊,这都被你认出来了。”
我往旁边来往的人群扫了一眼,确认周围的环境安全,回头看向蝶妖:“所以,你想做什么?”
蝶妖抱着玉臂,目光上下打量了我片刻,忽然轻蔑的笑了下:“嘁,听说蛇君身边跟着个绝色美人,我还想着到底什么样的美人才能爬上他的床,没想到今天一见,确实有几分姿色。”
“……”我简直有点无语,这话听着像是损我,但损我的同时似乎又在夸我。我甚至都在斟酌着,是不是该跟她说句我谢谢你。
但最后还是忍住了,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没什么耐心地对她道:“所以你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要走了。”
“等下,急什么。”蝶妖侧身挡在我面前,把我拦在橱窗角落,“还有心情逛街呢,难道你没听说吗?
“听说什么?”我干脆不走了,站定直视着她。
蝶妖朝我靠近一步,凑到我耳边,唇角露出一个带着嘲讽的笑:“翡镜不是把蛇君的新宠接到京城了么,京城妖圈儿都传遍了,难道她还没跟你说吗?”
“什、什么……?”轰隆一声,我脑海里炸开一声惊雷,整个人顿时僵住了。
“你还真不知道啊?”蝶妖微歪着头,略显无辜地朝我眨眼,“瞧你,小可怜儿还被蒙在鼓里呢。”
这瞬间,商场里纷杂的声音仿佛都静音了,我脑子里空白一片,只剩下刺耳的嗡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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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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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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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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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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