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子里的方言听多了,逐渐能听得懂大部分词句。
我故作老成地背着一只手,模仿柳妄之以前穿麟纹玄衫时那种高冷挺拔的模样,居高临下地对大家道:“是,我还活着。棺婆不仅送我回来,还跟在了我身上。”
此话一出,人群顿时掀起一片哗然,纷纷询问我说的是真是假,棺婆又在哪里。
阿芸仰头与我对望,冷哼一声,说到:“你个外族妹仔,来我们吴家寨冲撞了红棺和棺婆,现在还要装神弄鬼,也不怕走路被瓦头砸,喝凉水都塞牙缝!”
“你都不怕,我怕什么?”我直视着阿芸,皮笑肉不笑,“你刚才不是问金朵要证据么,如果我有法子能证明,红棺确实是口邪棺呢?”
“阔以啊,问题是你要怎么证明?”阿芸嘴角噙着别有深意的笑,目光移向冷着玉脸垂眸不语的柳妄之,“难道嗦,还想要那个跟在你身边的蛇妖帮你?上次祭棺他都不拦,你还指望他?”
这女人倒是精得很,哪壶不开专提哪壶。
寨民们早就对柳妄之感到好奇了,一听说他是妖,又开始议论纷纷。
我拧起眉头,望着下面乌压压的人群,稍微提高了一点音量:“不,我无需他人,只凭自己就能证明。”
“因为棺婆在我身上,棺婆既可以是我,而我,也直接可以代表棺婆!”
金朵激动地站出来,焦急地替我向所有人作证:“对对对,她就是棺婆!我见过她身上的棺婆花印子,也见过我家婆身高头的东西喊她棺婆!”
我趁机与柳妄之对视一眼,彼此交换一个眼神,然后他背在身后的手捏了个诀,把我单独送下了屋顶。
脚步落地站稳,我举起手来,向大家展示我虎口上的彼岸花图腾,并高声说到:“这是棺婆认可我以后,给我打下的印记,她送我回来,就是要我告诉大家一件事——红棺吃魂,并不能给你们送回亲人,而占据你们亲人躯壳的都是些孤魂野鬼,搞不好是要来索命的!”
寨民们信奉红棺,自然也认得象征棺婆的彼岸花图腾,听到这话有的人动摇,有的人坚持不信,拥挤的祠堂里众口纷纭。
这时,有人提出要我证明图腾的真假,我直接把手伸给阿芸,目光平静地道:“搓吧,搓得掉算我作假。”
阿芸眯着眼看了我一会儿,粗鲁地把我的手扯到面前,使了蛮劲儿用力去搓,可皮都要搓破了还是怎么也搓不掉,气得一下甩开我的手,指着我道:“这个东西证明不了什么,你不是棺婆吗,有本事你就让红棺听你滴话,给大家带回先祖滴魂!”
我看出她想跟我兜圈子,一把拍开她的手,皱着眉说:“棺婆都说了,红棺不能带回你们先祖的魂,你这样不就是想害我吗?”
“谁要害你啊,我是大祭司,我说能就能!”阿芸知道我一定有备而来,干脆不跟我掰扯,直接打算用红棺摆我一道。
群众闻言纷纷起哄,坚持要我照着阿芸的话去做。
可这种情况我和柳妄之还没商量过,这下事情突发,我一时找不到对策,顿感有些手足无措。
突然间,院里响起“砰、砰”两声巨响,竖在身后的那两口棺材凭空倒了下去,两具被绑在棺材上的尸身挣脱束缚,当众直挺挺地立了起来!
寨民们被吓得惊声大叫,还没来得及挤开人群跑出去,突然就有人指着中间大喊:“莫跑!大家莫跑!快看兰老太和聪子!”
我根本预料不到这样的情况,整个人在尸体挣脱麻绳的那一刻都是僵硬的。
而现在,那两具尸首竟然直接跪在了我面前,长着黑指甲的手伸直举到头上,身体慢慢伏在地面,不停地朝着我叩拜。
“棺婆开恩,我不敢害人咯,求你送我回去,我愿意重新投胎!”
陌生的声音从他们熟悉的人嘴里传出来,加上尸体嘴里口口声声喊着我“棺婆”,人群突然一下安静了,众人开始纷纷向我投来不可置信的目光。
“她真是棺婆!棺婆显灵咯!棺婆显灵了哩!”
我自己都还没搞懂这两具尸体到底怎么回事,周围的寨民已经推推搡搡跪了一片。
我微张着嘴,哑然地环视着他们,最后偏头看向屋顶,向那双噙着莫测目光的桃花眼寻求一个答案。
柳妄之那白玉面上不着情绪,于高楼上负手而立,清风白云自他发梢掠过,明明只是站在那里罢了,整个人却风华无双,郎绝独艳。
察觉到我的目光,他明眸微动,淡淡地看着我,然后什么也没说,身形一晃,那股冷冽的草木香气已经来到了身旁。
“事实如此,你还有什么借口?”柳妄之神色淡漠,居高临下地注视着阿芸。
阿芸本来就知道血棺的真相,见眼下大家都开始奉我为所谓的“棺婆”,急得开始去拉扯那些跪下的寨民,嘴里愤怒地大声咒骂:“都给我起来,莫信她!世上根本没有棺婆,她是假滴!”
“我才是你们滴大祭司,你们要信我滴话啊!”
金朵上前拉住情绪有些失控的阿芸,好言相劝道:“算了吧阿芸,就告诉大家红棺滴事情吧。”
“不!血棺是真滴!”阿芸推开金朵,歇斯底里地嘶吼,“你们这些叛徒,忘了我阿妈和寨头婆是怎么活过来滴了吗!血棺怎么会骗你们,对不对?你们还要祭拜血棺哩,怎么能背叛自己滴信仰!”
大家纷纷抬头看向她,但眼里已经没了往日那种崇拜与尊敬,只有迷茫、怀疑、和从眼底浮起来的、深藏已久的悲伤。
“好了,阿芸惹,你要是不愿意讲,就让我来替你嗦吧。”
一道苍老沙哑的妇人声音突然在人群中响起,我和众人一起转头望去,便见阿芸家的小女孩儿正被一个年轻女人搀扶着,从人群里慢慢走出来。
“老婆?不是喊你在家躲着吗,你过来干什莫?”一直在给阿芸撑场子的领头人突然走过去,拽着女人的手把她拉到身边。
女人抬头望着他,眼里含着万千情绪,就这样一直不说话。
“阿妈你莫到这里来,回去!”阿芸一见小女孩儿,连忙心急地迎上去,刚想把她从女人手里接过来,却被她拒绝了。
小女孩儿此时有着一种完全不符年龄的沧桑感,她推开阿芸的手,目光向我投来:“阿妹啊,是我们对不住你,he捉你咯。”
我此时再看着这个小女儿,已经没了当初的害怕,见她用和蔼的老太太声音与我说话,蓦然回想起那夜她让我坐下谈谈,或许正是想把她和血棺事情告诉我吧。
“我没事。”我平静地摇了摇头,“还请你们给寨子里的人都说句公道话,不要再让那口棺材继续影响吴家寨了。”
“好,你放心就是。”小女孩儿拍了拍我的手臂,转身面朝众人,长长叹了口气,“其实这个阿妹说得对,红棺从来都不能给大家带回亲人滴魂,我和阿黛虽然都从红棺里头活辽,但靠滴是亲人折寿十年,再找个活人祭棺才换来滴。”xiumb.com
“阿妈!你莫嗦!不能嗦啊!”阿芸想要阻止老太,可根本于事无补。
小女孩儿躲开她的手,严肃地继续道:“阿芸惹是大祭司,她不阔能把寨子里传下来滴秘密告诉你们,但我阔以,所以由我来嗦。”
秘密?寨子里除了这口阴槐血棺,难道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我挺直腰板,静静听着这小女孩儿身上的老太太说话,等她继续把这事儿说下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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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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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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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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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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