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祠堂对质那会儿,这寨子里的人显然都很听从那个领头人的话,如果有办法跟他说明确实是那口阴槐血棺有问题,让他相信这个事实,到时再跟其他的村民解释起来,信服程度也会大大提升。琇書網
“不急,他们供奉了血棺这么久,不会那么容易动摇自己的信仰。”柳妄之抱着我走在空无一人的村路上,慢条斯理的与我解释,“所以得先把兰老太的事情处理好,让她的家属成为证人,就算大家不能接受,也会对血棺产生一定的怀疑和害怕。”
这样的种子一旦种下,很快就会在心里生根发芽,就算再怎么不愿意相信事实,他们也会被心里的恐惧一点点地打败。
也只有让他们相信血棺并不能给他们带来好处,他们才会有掘弃供养血棺的想法,而我冲撞血棺惹怒棺婆的罪名,也就随之迎刃而解。
“噢,这样啊……”我了悟的点头,随即想起一件事,“那兰老太究竟什么情况,昨夜不还好好儿躺在棺材里么,怎么突然就把自己的孙子给杀了?”
柳妄之脚步未停,抬起眼睫看向我,淡道:“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带你去看。”
我与他四目相对,突然就不说话了。
不懂这蛇怎么想的,我刚刚才从血棺里爬出来,好不容易稳定住心神,现在竟要带我去看跟我躺过一个棺材的老太太?
见我不吭声,柳妄之挑了点眉,眼里捎着抹散漫,拉过我的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握住我的手心,指腹轻轻地来回摩挲:“不说话,是又害怕了?”
我的手心很凉,被他指腹摩挲得有点痒,只好合拢手掌握住他的手指,望着他说:“怕又怎么样,反正她躺过的棺材我也躺了,怎么说也算有点缘分,说不定看到她还觉得亲切呢,你说是吧?”
听出我又在拿这件事来折腾他,柳妄之轻轻勾了下唇角,没什么情绪道:“这还不好说,你现在可是棺婆,寨子里无论是人是鬼都得敬你三分,挺了不得。”
“……”我承认在呛人方面功力没他深,只能扁着嘴瞪了他一眼,抽回被他握住的手,转头不再理他。
柳妄之难得笑了下,带着我临时改道,直接掉头飞到了寨子的西南角,落到那间挂满灯笼的四合院里。
白日里看着这黑瓦白墙不觉得如何,一到晚上,这两种颜色就形成强烈对比,被灯笼一照,更是透出种阴恻恻的视觉感。
今夜三间屋子的门都是关上的,我跟在柳妄之的身后,先去了右手边的那间。
这里的屋子都有上下两层,一楼用来停棺办丧,二楼用来摆放祖先牌位。
一进右边这间屋子的门,就看到一口普通的黑色木棺停在中间,棺材前摆放的贡品蜡烛都是新的,桌面连灰都还没染上。
柳妄之面色如常的走上前,抬手把棺材盖挪开,回眸淡淡望了我一眼,示意我过去看。
我搓了搓胳膊,走到他身边站定,目光慢慢落进棺材里,才发这里头躺着的不是老太太,而是一个年轻的男人。
这个男人面色发青,嘴巴大张着,双唇没有一点血色,黑色寿衣的领子只能遮住一半脖子,露出的脖颈上明显有着几个发紫的指印,显然是窒息而死。
“这是……兰老太的孙子?”我捂着嘴,难掩眼里的惊诧,“他是被老太太掐死的?”
白天的时候,我只远远瞥见他蒙着白布的遗体,这下亲眼目睹他的仪容,诧异之余只觉得一阵恶寒。
“嗯。”柳妄之合上棺材,脸上没什么表情,“走吧,再去看兰老太。”
我点点头,一边做着兰老太八成是诈尸的打算,一边跟着柳妄之回到了昨夜来过的那间正屋。
但刚推开门,就看见一口黑棺翻在地上,缠绑在棺材上的麻绳被强行掀开的棺材盖挣断了,棺材里是空的,灵堂周围的状况比白天还要凌乱狼藉。
“这是怎么搞的……”视线略过地面,我倏然瞳孔一缩,“柳、柳妄之,棺材是空的……兰老太呢?”
柳妄之自然也看到了空荡荡的棺材,身形一动,一把揽过我的腰,沉着脸道:“走,马上去找她儿媳。”
我没有多问,跟着他直奔一户人家而去。
路上柳妄之又交代了我几句话,然后他隐了身形,假装我是独自一人。
兰老太家门口也挂着那样的灯笼,此时已经夜半,灯笼亮着点暗光,屋里黑漆漆的一片。
我敲响了门,又安静的等了一会儿,门就被兰老太的儿媳拉开了。
“大半夜滴,哪个啊……”妇人披散着头发,红肿的眼睛带着半睡不醒的惺忪,看清门外昏暗的灯光下站着的人是我,顿时吓得猛地后退几步,跌坐在地上惊慌大喊,“撞、撞鬼了啊!来人啊有鬼啊!”
她这应激反应把我都给吓了一跳,我努力保持平静,朝前迈了一步临门望着她,竖着手指示意她安静:“别叫了,我是人,不是鬼。”
“胡嗦,你你你不是被拉去祭棺了……”妇人瑟缩着,吓得脸色煞白。
“是啊,但棺婆让我回来,好给你们带句话。”我背着两只手,脊背挺得笔直,看上去老陈严肃。
“棺婆?”妇人愣了愣,眼里冒出惊讶,“你见到棺婆了?”
“当然。”我把手拿出来,将已经愈合的掌心亮给她看,“棺婆不收我的命,所以祭祀结束以后,又把我送回来了。”
妇人瞧见我的掌心里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然后从地上爬起来走向我,拉过我的手看了又看,直到瞧见虎口上柳妄之用法术画下的图案,眼睛忽然一亮。
“这个花跟灯笼上滴一样,还真是棺婆显灵哩。”妇女拿手去搓那个图案,确认搓不掉,才是打消了猜忌,“你嗦是棺婆让你来滴,那棺婆要嗦什莫?”
“她说……”我看妇人已经开始信了,清了清嗓子,尽力模仿老人说话时那种沧桑愤怒的语气,“你们这些蠢材婆,一直用口邪棺供奉我,晓不晓得红棺会吃魂,到头来还给你们滴都是些孤魂野鬼,才不是你屋头亲人。”
妇人一听,立马睁大了眼,有些激动地道:“真滴?棺婆说的是真滴?!”
我恢复了自己的语气,朝她点头:“嗯,棺婆还说,你家老太不是变煞,是提前被野鬼夺舍了躯壳。不信你等着,你家婆婆的尸身已经从灵堂跑了,说不准等下就来你家找你,到时候你看见她,一切就明白了。”
这话其实是柳妄之教我说的,还特意指点了我老人该用什么语气,且强调了得用点他们的方言词汇。
我也就路上那会儿匆忙练了几次,说得虽拗口,但好歹把妇人给诓住了。
柳妄之单手插兜一直静默地站在我旁边,垂眸目睹着我如何装神弄鬼,嘴角隐带着点道不明的笑意。
妇人听到她家婆婆要回来找她,吓得赶紧把我拉到屋子里,然后连忙把门拴上,又反复检查了几次,才是领着我上了楼。
我让她别紧张,棺婆就跟在我身上,一会儿要是她家婆回来了,棺婆会收拾她。
妇人一改白天对我的恶劣态度,又是给我端茶倒水,又是给我在客房铺床,让我跟棺婆都别走,在她家里休息一夜。
被折腾了这么一遭,我确实有点累了,得到柳妄之的同意后,直接衣服没脱就倒头躺到床上,抱着被子昏昏欲睡。
柳妄之看我眼皮都在打架,扯过被子往我身上拉了拉,撑着头侧卧在旁边看着我,语气很淡:“想睡就睡会儿吧,一切有我。”
我在心里冷笑了一声,想着这人一会儿跟我立规矩,让我只能相信自己,不能过于依赖别人,哪怕是他;一会儿又希望我遇到危险事先向他求助,还总爱说反正有他在,暗示我可以放松警惕。
可祭棺一事我已经长了记性,明白这蛇远比我想的更寡情,所以无论何时,还是得对他保持一定的防备和警惕,哪怕他不会伤害我,也不代表他会怜惜我。
脑子里一直拎着根筋,我一边想,一边在昏睡的边缘徘徊。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忽然传来一阵上楼的声音,那步子落在阶梯上很重,间隔也很迟缓。
“咚,咚,咚……”
脚步声停在了我们这一层,然后像是犹豫了一会儿,最终朝着我的房门靠近。
我察觉到一阵阴气从门缝里丝丝缕缕的飘进来,倏然一下睁开眼,撑着胳膊欲要从床上爬起身!
“嘘,别动。”柳妄之按住我的肩膀,让我重新躺回去,“闭眼,假装仍是睡着的。”
我在黑暗中默默与他对视,斟酌了一下,点点头,按他说的去做。
门外站着的东西似乎把身子贴在了门板上,竖着耳朵,在听着屋里的动静。
我和柳妄之安安静静躺在一起,眼睛紧闭,除了呼吸,没发出半点声响。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了。
森寒的阴气涌进屋内,让我的毛孔都跟着骤然缩紧。
我死撑着不敢乱动,感觉隐有一道黑影绕到我的床头,站着盯了我几秒,然后弯下身来凑近我,在我身上嗅来嗅去。
当嗅到耳朵时,忽然停住了。
“呼——呼——”
冰冷的阴气扫过脸颊,我浑身猛地一下绷紧。
这、这东西……竟然在对着我的耳朵吹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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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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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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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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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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