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要改变本身样貌化形为新模样的精怪,基本必经三道天雷历练,如果中途遇见了路过的凡人,那便必须得向他们讨个口封,问他们一句,自己像不像他即将要蜕变成为的那个模样。
如果那些人给予的是肯定的答案,这些精怪就能成功脱胎换骨,修为更上一层楼;相反的,如果那些人给予的是否定的答案,上天就会判定他们修行不够,遂降下更多的天雷来增加难度。
若是渡劫者挺过了那些天雷,依旧还能青云直上,成功蜕变;若是挺不过,便会被天雷击落,谕示渡劫失败。
而渡劫失败的精怪,轻则失去部分修为,须得重头来过;重则身负重伤,甚至当场毙命。
所以当时水云君出洞后突然遇到那些村民,迫不得已得遵循规矩向他们讨要口封,本以为自己照拂已久的村民们定会给出他期望的答案,可谁曾想,正是这些他亲自护佑过的村民,竟然意外的通通背叛了他,害得他化蛟即将成功之际,惜败在这最后的一步。
“噼里嗙啷!”柳妄之捏碎了手里的白瓷茶杯,沾了血迹的碎片被用力摔在地板上。
我满腔震惊还未来得及收拢,蓦然被他吓了一跳,只觉得眼前一片虚影晃过,身旁的座位已经空了。
柳妄之瞬移到了对面,抓起村长的衣领一把将他提到面前,额角青筋微现,一双桃花眸冷如吞人的冰窟:“禽兽尚且懂得知恩图报,你生而为人,竟连你们自己的道理都不明白,当真该死。”
“我、我知道自己有罪……也为了那一念之差,半辈子都在后悔啊……”村长跟个破败的风筝似的被柳妄之攥在手里,枯槁的双手抓着自己的衣襟,浑身抖得像个筛子。
“呵,后悔?”柳妄之冷笑,浑身散发出强烈的压迫感,“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后悔的?是在他渡劫失败后眼睁睁看着他被雷火焚烧的时候,还是强行将他封印在石窟里等死那会儿?”
“亦或是,在他死后无情将他抽筋扒骨之后?”
“你说什么?抽、抽筋扒骨?!”我脸色骤白,腾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身,瞠目结舌地望着那个浑身狼狈的枯槁老人。
“你可以问问他,为何村子不再捕蛇后依旧还能富饶的生活,还有他家里那根所谓的驱蛇棍,又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柳妄之满脸厌恶,甩开手把村长丢回地上。
村长那把老骨头经不起这样的折腾,闷哼一声,爬了半天才勉强撑起身子。
“我说,我都说……”他抬起老泪纵横的脸,颤颤巍巍的道,“水云君坠地后其实还没气绝,但是那些雷把整个林子都点燃了,我们不得不先暂时撤离到山头上……后来大概过了半小时,天上就开始降下暴雨,没多久就把林子里的火都浇灭了。”
“白翰林因为这事儿当场跟我们翻脸,还用柴刀拦着我们,不许我们下山。大家被逼无奈,只好回去看看水云君怎么样了,谁知那条白蛇已经浑身皮开肉绽、甚至被雷火烧得体无完肤,仍然还是要奋力爬起来,想将我们所有人咬死……”
“我们没顾白翰林的阻拦,合力将水云君打晕以后一起抬进了那处石窟,又找来了些大石块把洞口堵严实了,才是胆战心惊的下了山。从那之后,水云君开始夜夜悲鸣,可是却只有当时我们那些捕蛇人能听得见。我们每天都在备受煎熬,也不敢再养蛇。”
“后来白翰林说,我们害了水云君,他今后一定不会放过我们,让我们自己做好心理准备。而他自己却不知从哪儿请了个宝物回来保家镇宅,根本不管我们的死活。”
“我和他沟通不了,又担心水云君真的会报复我们,所以也到外面请了个方士回来,看看这个事情还能如何解决。”
“所以你就把水云君直接封印在洞里了?”我没来由的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仿佛自己就站在当年那场天雷大火之外,满身心的焦灼。
村长僵硬地转动脖子看了柳妄之一眼,胆怯地点了点头:“是……那个方士设了个风水局困住了水云君,还让玉芝留在这里跟着我。表面上她是我的续弦,实则是她一直在替我看守后山的封印。”
“欸,这可不关我的事儿啊。”靠在门口不敢过来的玉芝突然站直了身子,连忙撇清自己,“我只是奉命看守封印,顺便吸食一点白蛇身上剩下的修为和灵气。至于其他的事情,我可半点儿也没沾手。”
“你闭嘴!”我恶狠狠地瞪向玉芝,回头对村长说,“那根驱蛇棍根本不是什么迦南木,说说吧,它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唉……”村长的气息有些微弱,顿了顿,迟缓地接着道,“水云君伤势过重,又被我们无知的封印在里头,他吸取不了天地精华,伤势最终越来越恶劣,没过多久,石窟里就没了动静……”
“我怕水云君死后会影响这片山脉的运势,就又把那个方士请了回来,让他替我们进洞里看看情况。他独自一人进去的,出来以后给我们分了许多带着血迹的白色玉片,说是可以到外面换成钱,供我们以后生活。”
“我当时就看出那些玉片应该就是水云君尚且完好的蛇鳞,正犹豫着要不要接受,他突然把我拉到一边,给了我一截锋利的白色玉骨,交代我把它供在家里,今后总有一天会用得上。”
“玉骨?所以那驱蛇棍里藏着的东西,其实是水云君身上的蛇骨么?!”我瞳孔骤缩,不可思议的张大了嘴。
“那可不是普通的蛇骨。”柳妄之负手而立,眼底结满寒霜,“那是一截蛇类身上的反骨,浑身仅此一枚,且天生锋利,集聚所有戾气。哪怕性格再好的蛇,若取出他的反骨,也能铸成最具煞气、令精怪惧怕的武器。”
“而这只三尾狐多年来一直守在阁楼,就为了替你敛住反骨煞气,好让你全家不受那个‘驱蛇棍’的反噬。”
柳妄之背在身后的手攥紧成拳,手指骨节发出咔咔的闷响,眼中那双清透的琥珀珠眼见着逐渐变成一双金色竖瞳,噙着凛冽冷光,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满身尘埃的村长:“老天真是有眼无珠,你做了这么多恶事,竟然还让你活到现在。”
我脑海里仿佛有惊雷滚动,嗡隆隆的震得我心肺具颤。
一直以来,我以为那些报复林秀村的蛇族全是十恶不赦的孽障,还有被封印困在石窟里的千林君,更是导致了这场劫难的、残忍暴虐的幕后主谋。
我曾以罪恶审视他们,可未曾想,其实真正作恶在先的竟是那些看似和善的村民,是我们的祖辈负了云水君的眷顾和信任,也是他们,亲手杀死了那个温和善良的千林君。
都说恩恩怨怨辗转无尽,可谁又会真的在乎,那些结了果的怨又是因何而起?
如今所有罪孽皆昭之于众,村长哑口无言,一生光辉形象灰飞烟灭,只剩下一具丑陋贪婪、生性残忍的灵魂。
我深呼吸一口气,慢慢走到柳妄之身边,无声地握住了他的手:“蛇君,您打算怎么处置他?”
蛇族在村庄作恶,已经接受应有的惩罚。那凡人所犯下的罪孽,又该如何偿还呢?
柳妄之眸光深邃,冷漠地注视着缩在地上发抖的村长:“这不是我该考虑的事。他此生造下的业,所结出的果,也该由他自己品尝。”
“你的意思是……要把他交给水云君?”我隐隐有了猜测,但不敢断定。
村长一听,整个人突然激动起来,双手拉扯着柳妄之的裤腿,苦苦哀求道:“蛇君,求您给我个痛快……求您了!”xǐυmь.℃òm
柳妄之神色漠然的往后退开一步,薄唇微张正准备说话,这时,远处的山林突然间传来一声尖锐愤怒的嘶吼,乍听之下,似是蛇鸣,又似龙啸!
紧接着大地隐隐颤动起来,能听见“轰隆隆”的巨响在由远至近,从后山深处蔓延而来!
“什、什么情况?”我抓紧柳妄之的手,脚步随着地面的震动微微摇晃。
柳妄之转身望向屋外,见漫天乌云蔽日,脸色随之沉了下来:“胡玉芝,你看守的那枚反骨,现在放在哪儿?”
“那东西还在阁楼……“玉芝一改那股风情轻挑的劲儿,两撇柳眉拧在一起,眼中浮出抹惊慌,“糟了,他八成是把反骨偷回去了!”
“啧,麻烦来了。”柳妄之说完,凝眉就往门外走。
我没明白情况,顾不得跟我爸打声招呼,赶紧朝着他的背影跟了上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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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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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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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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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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