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吃饱,再上去。”
“你别上去了,留在这里等我,会回来带你出去。”
他沉声说。
“不用了,反正我也没有什么亲人,这个世界上也没啥牵挂,死了我可以找师傅他老人家,虽然我是懒了一点,但他应该还是会认我这个徒弟的,但如果我活下来,剩下的两个月,对我好点。”
他的身体动了动,但不置可否。
吃饱了,我开始攀援谷中峰,这座山峰虽然很高,但不陡峭,突出的石头,斜着生长的树木,很便于攀援,但他攀上山顶俯瞰着一切的时候,我依然在半山腰,我一直不敢往下看,因为看了我的双脚会发颤。
手磨破了,脚擦伤了,当我历尽千辛万苦爬到顶峰的时候,我已经累得说不出一句话,只是躺在一旁直喘气。ωωω.χΙυΜЬ.Cǒm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决定了就不会后悔。”
“就连谷中峰你都爬得如此吃力,可想而知——”
“但我不是爬上来了吗?”
我打断了他的话,这个时候的我,不想说一句话,峰顶比我想象得要平坦,但风也比我想象中的大。
我站起来,衣袂被风鼓起,头发在风中凌乱,我以前很讨厌凌乱的感觉,现在觉得凌乱也没有什么不好,他迎风而立,如对面山崖那棵青松那么挺拔。
靠近崖边,我的双脚还忍不住颤抖,虽然长期在无量山生活,但其实我还是很畏惧高处。
我从不敢像丫头那样随意地坐在悬崖边等着师兄回来,我会挑一个最安全的位置坐下来,我自小就怕死。
但我想不到有一天,我竟无惧生死,随他跳入了万丈悬崖,今日我竟也有勇气徒手攀上如此高的一座山峰,看着谷底,我心中发寒,一阵后怕。
再看看对面的绝壁悬崖,要我凭着一条藤条攀援到对面?只要想想,身体都颤抖了,我真的一点把握都没有。
“现在天色已晚,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们过对面。”
他的声音依然冰冷,如峰顶的风一样,吹得人心都凉了。
“嗯”
我轻声应答,只是不知道明天我是否还能活下来,他抛过来一个果子,我接过,口干舌燥之下,觉得异常清甜。
我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冷硬男子,今晚也许是我与他最后的一晚了,心中说不出的眷恋与不舍,但可惜他正眼都不瞧我了下,冷漠至极,也许刚才我掉下山崖,他也只会冷冷地看着,连一声惊呼都不会发出。
入夜,风更大,两人躺在背风处,头顶星光灿烂,我们的双手紧握着,我的流着血,他的也脏兮兮,他的手很大有点粗,不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
“我明天可能会死了。”
我深深埋入他的胸膛,他的胸膛微微起伏着,但却不应答,我搂的依然是一块石头,也许这块石头有一天会软化,但估计不会是因为我了。
“十几年来我都生活在山上,那座山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地方,那里的桂花香别处也闻不到。”
“这么多年我只下了两次山,但其实我畏高,独立高处,不但下面的东西渺小,就连我自己也觉得渺小如尘,所以我害怕站在峰巅俯视万物,我没有这种胆量。”
“其实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我只是发现爱上你,所以也想你爱上我而已,跟随你跳下来,是因为那一瞬间的心痛与万念俱灰,我想着,没人爱你,我爱,没人陪你,我陪。”
“也许现在你叫我从上面跳下来,我已经没有勇气,因为我怕痛,我也不希望自己死后变得血肉模糊,这样太丑,我一直爱漂亮。”
“狸国的太后是我的亲娘,我也的确姓宫,这血统还算纯正高贵,但我对这个姓氏没有什么好感。”
“娘要的是一个皇子巩固她的地位,而我注定被抛弃,但我幸运的是被师傅捡到,师傅养了我十五年,连敖是我的大师兄,你念念不忘的晴妃是我的师妹,我们都叫她丫头,师傅偶尔会叫她野丫头。”
身旁的他,身体微微颤了一下,也许只有说起丫头的时候,他的心才会颤抖一下,也许我知道自己可能只有今晚了,好想说话,一直说到天亮,太平淡的夜晚他会忘记。
“我的师傅是骠骑大将军蒙鹰,大师兄是前朝皇子连敖,这些我都是不久前知道,比你早不了多少。”
“如今大师兄登上九五至尊的宝座,而师傅的坟前应该已经长满青草,他死于我们进密室之前,死在师兄破城之时,是被你的母后所杀。”
“我很难过,因为我的亲人不多,所以我很珍视他们,我恨你的母后,很恨,但她是她,你是你,这不影响我爱你,我一向恩怨分明。”
“其实我这人一点都不善良,很懒,也很坏,山上的活我都不想干,我只想睡觉。”
“我不想柴火熏黑我的脸,我不想做饭、洗衣弄粗了我的手,挑水我觉得会让我娇嫩的肩膀变粗,所以我总是想方设法不干活。”
“虽然与丫头约法三章,但轮到我干活的时候,我不是说头晕,就是说肩膀痛,我的借口总是很多,花样百出,要不就绣点东西送给她。”
“我绣的东西很丑,我自己都看不下去,但因为丫头她连丑的都绣不出,所以有求于我,她要拿这些去哄她的大师兄。”
“丫头的手拿剑很灵活,但却不会梳理自己的发丝,也没有那个耐心,所以她的头发总是很凌乱,而我闲着,就对着镜子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有时一天换几种发式。”
“知道大师兄回来的那天,丫头总央求我将她打扮得漂漂亮亮,所以每次师兄回来,我都很高兴,因为我这手指轻轻一动,我就可以一个月不干活。”
“只为了能让师兄赞她一句,丫头可以干一个月的活,但其实她也挺倒霉的,打扮得漂漂亮亮那天,师兄总是不按时回来,等到她的衣服脏了,头发乱了,他才上山,所以她总是骂师兄,骂得我耳朵都起茧了。”
“她在很小的时候,心里就已经装了大师兄,晚上睡梦之中总是叫着大师兄的名字,这么多夜晚,我伴随着她梦呓而眠,慢慢成了习惯。”
“她对师兄的爱,不是你一年半载能改变,十几年了,很多东西已经深入到骨髓里面,很多回忆都属于他们两人,旁人无法走进去。”
“但你对她的好,对她的情,对她的信任,让她活得异常煎熬与痛苦,但那并不是爱,是愧疚。当她知道我怀了你的孩子,她眼里没有丝毫的妒忌伤心,我就知道你没有走进她的心里,就如我走不进你的心一样。”
“其实看见她天天思念大师兄,一个人独自坐在悬崖边张望,我也想有一个人可以让我思念,但十几年了,我见过的男人除了大师兄,就是师傅,师傅太老了,大师兄又被丫头捷足先登,我做师姐的总不好意思跟她抢。”
“我还真怕以后孤独终老的,其实即使你像哑巴一样不说话,像石头一样冰冷有你在我眼前晃那么几下,我就不觉得孤独了。”
突然一阵风吹来,我身体颤了一下,这夜太冷了。
“有什么明天再说,夜深了,留点气力明天爬山,你不停地说,影响我休息。”他冷冷地开口,但双手还是一动不动,即使他知道我冷,也不会主动抱我一下,我轻轻地贴了上去,他的怀抱真舒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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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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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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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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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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